既有她偷三姐姐的詩送去太傅府,又輾轉到了江幼儀手上的細節。
也有她買蛇害人的整個過程。
父親氣得發抖,還是護著他的一雙子女:
「下人的話,信不過的。莫要被賤人利用了才是。」
「為父今日累了,你們下去吧。」
三姐姐驟然抬眸,冷肅得可怕:
「可若這罪證是東宮送至我手上的呢。」
父親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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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仍難做決斷,揮退了所有人。
三姐姐眸光發冷:「偽造的供詞演不了多久,要快。」
我點點頭:「等我好消息。」
冰冷的書房裡,父親靜坐良久。
我像以往的每日一樣,端著一碗養身湯推開了書房的門。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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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碗遞到手邊,他疲憊地擺了擺手:
「食不下咽,撤了吧。」
我沒動。
他不悅道:
「還有何事?」
「女兒願為父親分憂,不知父親願不願聽?」
他眼皮顫了顫,接過了我的碗:
「說!」
「棄車保帥,乃為上策。」
湯勺一頓,他又道:
「繼續說。」
我垂下眸子,毫無保留:
「大姐姐既丟了婚約,又失了名節,除了骨肉之情,她還有什麼價值?犧牲大姐姐一人,保住阿兄才是上策。」
「二姐姐富甲一方,三姐姐入了東宮便前途不可限量,阿兄的未來·······父親想過沒有?」
「阿兄在,林家才有未來。」
父親沉默不語,攪著湯碗,一勺一勺將湯喝了個幹淨。
他再疼愛林瑤音又如何,比不得他心尖尖的兒子。
「到底骨肉至親,關關何至於要對你大姐姐趕盡S絕。」
我衣袖下的手一抖,忙解釋:
「隻是送去莊子上,給三姐姐與東宮一個交代罷了,錦衣玉食的,也不會虧待大姐姐。日後尋著個由頭,接回來便是。」
湯碗被放在託盤上,父親滿意極了:
「味道不錯,關關也很懂事。」
我退出身來,清冷的月光落在我臉上,隻將嘴角的冷笑照得格外分明。
這一次,恩恩怨怨都該了斷了。
當晚,林瑤音便被捂著嘴拖進了等在後門的馬車裡,連夜送去了莊子上。
林砚書攥著拳頭,目睹了他阿姐被拖走的整個過程。
他目眦欲裂,滿眼都是恨意,可為了保全自己,還是沒有站出身來。
一回頭看到了我,他伸手掸了掸我肩頭不存在的灰,咬牙切齒道:
「關關長大了,當真讓阿兄好生驚喜。」
我粲然一笑,也幫他掃了掃寬袖:
「哪裡哪裡,驚喜還在後頭呢。」
他撂下拭目以待的狠話,揚長而去。
看著那玉樹臨風的背影,我無不可惜地嘆了口氣:
「糟蹋了,當真是糟蹋了。」
兩個時辰以後,院子裡鬧翻了天。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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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蛇爬進了林砚書的床上,咬了他的臉和雙手。
父親衣服都未穿好,便趕去了院中看他。
可毒液入體,林砚書為保性命,面頰肉要被割去,還要斷去雙臂。
父親聞言當即吐出一口老血昏S了過去。
我讓太醫將父親扎醒:
「若不動手,阿兄隻能一S。可若動了手,阿兄可就成了令家族蒙羞的廢人了。」
啪,他一碗茶扔我腳邊:
「那是你阿兄,林家唯一的男子,如何能不救!」
一門之隔,三姐姐眼紅得厲害:
「無關於恥辱,隻在於女子不如男兒值錢罷了!」
「我會證明,你和世道都錯了!」
聽林砚書撕心裂肺的哀號,痛不欲生地大叫,我想起前世。
太醫院院判明明已經選中了我為關門弟子,他卻為了討好勳貴,寧願將機會讓給八竿子打不著的紈绔子,也不肯讓我入宮。
我據理力爭,S皮賴臉跪在太醫門口多日,才等來公平考校的機會。
卻被他們兄妹聯手設計,慘S在了危牆之下。
臨S之前,我在坍塌的牆後,看到了林砚書的裙角與俯視蝼蟻一般嫌惡的神態,便什麼都明白了。
後院女子而已,都是父兄前程的墊腳石。
這一世,同樣前程近在眼前,卻突然斷送的痛心疾首與不甘,我一一還給他了。
看他被一刀刀割斷得面目全非生不如S,我痛快極了。
還不夠。
天剛亮,莊子上傳來消息,護送大小姐出城的馬匹發了瘋,將大小姐甩去了崖底。
林瑤音如今雙腿盡斷,生不如S。
父親方才醒過來,聞訊又昏S了過去。
他昏S得及時,給我們足夠的時間將動過手腳的所有痕跡都抹去。
我是孝順的女兒,日日端湯送藥侍奉在父親病床之側。
可他每每看一次林砚書的爛臉,與林瑤音的半截身子,又要加重三分。
他痛心疾首,捶胸頓足,質問他何至於落得如斯境地。
我能說什麼呢。
蛇蟲鼠蟻泛濫的話是他說的,林砚書有苦難言。
不肯去莊子上,發了瘋往馬腿上下簪子的也是林瑤音,她的殘廢也是咎由自取。
直到三姐姐被一道聖旨送去了東宮做側妃,命我看好林家時,父親才從我臉上想起了些什麼來。
可來不及了。
當晚,我收拾包袱要和被江幼儀選中的魏名一起奔赴邊關。
「戰事吃緊,正是軍醫緊缺的時候,關關不才,略懂醫術。」
「女兒此去無歸期,還請父親保重。」
他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林關關懂醫術啊。
林砚書那般警覺的人,怎會毒蛇啃咬都沒有察覺。
是我在他身上下了前世他下給三姐姐的迷魂藥。
三姐姐不肯嫁給他選的「良人」,他便縱容林瑤音毀了她。
好端端的馬如何那般暴躁,也是我在馬屁股裡塞了藥。
便是我一碗碗端給父親的孝敬湯,都是他的催命毒藥。
我怎會將希望放在薄情寡義自私自利的他身上?
自我重生後所奉的第一碗茶開始,便開始了我們之間的清算。
看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我忙將人按在了床上,灌了最後一碗藥:
「根爛了,所以長不出好果。你壞透了,所以府中沒有一個良人。」
「姨娘本就被你所迫,明明都是你的錯,為何你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任由他們害S了姨娘,又踩我這麼多年?」
「別擔心,我心善,會派人好好照顧你一雙子女的,讓他們活得長長久久,生不如S。」
他說不出來話,一口接一口吐血。
佩姨娘接過我的帕子,笑裡藏刀一步步走向父親:
「你對我的恩情,該是我還的時候了。」
「長長久久的以後,都由我來伺候你吧。」
滾燙的湯藥,被佩姨娘捏著他鼻子灌進了嘴裡。
父親嗚咽不止,佩姨娘搖頭惋惜:
「你就是不乖,非要我捆了你。」
帶著倒鉤刺的繩索,就那麼肆無忌憚拴在了父親身上,一拴就是好多年。
轉頭,我又安排了兩個身強力壯的下人去「照顧」林瑤音與林砚書。
隻聽說一個發了瘋一般的整日嚎叫,一個不要命的整天要逃跑。
嬤嬤們搖頭:
「可不是我們照顧不周,是他們實在不識好歹。」
裹著沙粒的食物,湿透的棉被,被刻意的言語羞辱與動作欺凌,都是嬤嬤們的精心照顧。
可偏偏,軟刀子S人,不見血的不見傷,就是讓人生不如S。
曾經高高在上的林瑤音,如一攤爛泥,我俯視著她笑了:
「姐姐身殘志堅,您一定能挺住的,這可是老天對你的考驗呢。」
她撲過來要打我,被嬤嬤扯著頭發拽了回去:
「哎喲大小姐,你怎麼還打人呢,好可怕啊。如此,老奴隻能把小姐綁起來了。」
帶著倒鉤刺的鐵镣,將林瑤音嚇得頓時跪地求饒。
帶著她驚破天的哀號,我志得意滿地出發了。
不公的世俗高牆, 總需要人去推翻的。
不是你, 就是我。
不在今日,就在明日。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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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之後,父親受不得渾身褥瘡、腐爛生蛆的難堪,趁人不備,掙扎進了荷花池裡,溺S了。
佩姨娘解脫了, 一副假S藥脫身後,與青梅竹馬的夫君回歸鄉野,過她夢寐以求的好日子了。
二姐姐經商有道,不僅富得流油,還將周家拿捏得SS的,也將珍姨娘接去了江南享福。
府中隻剩兩個互相埋怨的殘廢。
一個沒了雙腿, 還會毆打咒罵親阿弟,恨他將自己推出去頂罪, 讓自己落得如此下場。
一個沒了雙手, 也沒了前程, 還會用雙腿不斷踢踩S自己的阿姐,埋怨她的歹計拖累他一無所有。
二人雞飛狗跳裡, 你來我往互相折磨,頭破血流皮開肉綻也沒有一日安息,連嬤嬤的力氣都省下了。
他們活不下去, 可連S的勇氣都沒有。
苟延殘喘地爛完餘生,便是他們的報應。
聽聞三姐姐與太子情誼散去,漸行漸遠時, 我終於回了京。
此時,三姐姐與可對抗世俗的長公主成了忘年交, 與戰場上意氣風發的江小姐成了閨中密友, 與京中許多小姐夫人都有恩情。
她目光灼灼握緊了我的手:
「關關,快了,我們的時代快來了。」
二姐姐已做好了銀錢的準備, 魏將軍欠我救命之恩隻會為姐姐所驅使, 京中早被三姐姐買盡了人心。
我們,隻缺一個契機。
一年之後,皇帝駕崩,太子登基。
可不過幾年他便重病而亡。
林貴妃率十萬大軍直入京城時, 所有人都以為她要為養子爭那個位置。
可不想, 那金鑾殿的寶座, 她要親自坐。
「這世上的人, 不是男人就是女人, 這皇位當然不是男人坐,便是女人坐。」
「他坐得,朕也坐得。諸愛卿覺得呢?」
有人不服, 她拔刀斬斷了其首級。
「現在呢?」
我衣袍一掀, 跪在了地上,與將軍們一起高呼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一刻,我們才在三姐姐的龍袍上,在佔了半壁江山的女官上, 看到了重生的意義。
那林家與世俗的高牆,這一世,我們都越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