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感嘆:“後生可畏啊。”
設計這個行業,並不是勤能補拙的一行,它非常看重天賦,說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天賦加百分之一的努力也沒錯了。
有時候專業加經驗都比不上靈光一閃。
十六歲就能進復賽,那必須是天賦那一掛的了。一聊起來,言語中都不掩羨慕。化妝臺最邊上一直沒說話在給模特做發型的女設計師突然冷冷開口:“線稿能進復賽,成品不一定合格。設計天賦是很重要,但動手能力可不是天賦能支撐的,誇上天了還。”
安南個人審美一直很喜歡元氣美少女,剛才進來的那個小姑娘簡直長在了他的審美點上,聽這陰陽怪氣的嘲諷,忍不住懟過去:“人家既然敢來,就說明不虛,合不合格,等她出來就知道了。就算成品不行,十六歲的線稿能進復賽也已經很厲害了,誇兩句怎麼了?”
那女設計師知道他人脈廣,臉色有些不好看,冷哼一聲沒說話了。
不過說得倒也是。
除去衣服成品外,大賽規定,模特從頭到腳的妝發也都必須由設計師一手包辦,不得假他人之手,這樣呈現出來的才是一個完整的作品。
剛才那個跟著進來的女模特雖然長得挺漂亮的,但披著頭發,臉上明顯隻打了個妝底和口紅,換完衣服出來,她還必須要給模特設計發型,化妝。
安南不由得為才見了一面的小姑娘操心起來。
正想著,換衣間的門打開了。
所有設計師都停下手裡的動作,齊刷刷看過去。
趙津津拎著裙子走出來,許摘星蹲在她身後打理裙擺,指著27號的化妝臺:“坐過去坐過去,你手放下來,不會踩到的!”
趙津津聽話的松開手,腰側的輕紗像水紋一樣滑落,身後裙擺隨著她的步伐緩緩展開,一時之間,滿室星光。
所有人包括模特的視線全部落在趙津津一個人身上。
目光隻有一個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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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美了。
從上到下,由白到淺,漸變夜空的深藍,到裙擺融為了墨,星羅棋布點綴了碎鑽,狀似羽衣,不知道是裙子更美,還是人更美,相互襯託,彼此映照,美得四周黯然失色。好半天,安南才喃喃發出一句:“我滴個乖乖。”
他妝也不化了,幾步蹭過來,直接蹲在趙津津身後,從背看到腰再到裙擺,最後視線落在鑲滿碎鑽的裙擺上。
起碼有上千顆。
他扭頭問打開化妝箱的許摘星:“這些都是你手工縫上去的吧?”
手工和機器的區別在他們眼裡還是很明顯的。
許摘星點點頭。
安南不可思議地嘆氣:“要我來縫這麼多鑽,我眼睛都得瞎,年輕就是好啊。”
裙子一出現,大家都服氣了,安南現在是對這個小姑娘喜歡得不得了了,趕緊站起身來給她拿了張名片:“認識一下,我叫安南,以後常聯系!”
名片上寫的是麗刊主編,這下輪到許摘星不可思議了。
這不是以後的四大刊之一嗎?
不對,現在這個時候,麗刊還沒發展成四大刊,還在因為新媒體的衝擊苦苦掙扎在轉型的邊緣。以前營銷號給S-Star畫過麗刊的餅,粉絲都挺興奮,許摘星不懂雜志封面對明星意味著什麼,專門去做過功課,查資料的時候還看到過麗刊曾經差點倒閉的爆料。
說是誰誰誰力挽狂瀾,摒棄以往的風格,打碎一切全部從頭開始,才重新救活了麗刊。
誰誰誰是誰來著?忘了。
她把名片收起來,禮貌地伸出手去:“你好,我叫許摘星,我沒有名片。”
安南笑著跟她握了下手:“你還是個學生吧?”
許摘星點頭:“對,我馬上高二了。”
安南給她打氣:“小朋友加油啊。對了,你會妝發嗎?”
許摘星給了他個wink:“會,哥哥你去忙吧,你的模特還在等你呢。”
安南三十多歲,早就過了當哥哥的年齡,被她一句哥哥喊得心花怒放,對小姑娘的好感又上了一個層次。
趙津津透過鏡子看著這一切,忍不住跟拿著粉撲開始給她化妝的許摘星嘀咕:“什麼哥哥,他明明都可以當你叔叔了。”
許摘星戳了下她的臉,咬耳朵道:“那他會不高興的。”
以前剛畢業跟妝的時候,還把比自己大二十多歲的人叫哥呢。這是職場生存準則。
趙津津內心:大小姐真棒,大小姐耍小心機的樣子好可愛。
許摘星上好底妝,開始專心致志給她化妝。
趙津津閉著眼,有點忐忑地問:“大小姐,你會化妝嗎?要不然還是我自己來吧?你分得清哪個是眉筆哪個是眼線筆嗎?”
許摘星:“閉嘴,我都知道。”
趙津津:“你們高中生不是不讓化妝嗎?我以前上大學的時候都不知道口紅該怎麼抹。你們現在高中生這麼早熟嗎?教導主任都不管嗎?”
許摘星:“你再說話我就把你化成如花。”
趙津津終於閉嘴了。
安南來得早,此時已經把模特的妝發都弄好了,讓模特坐到沙發上去休息,自己跑到許摘星旁邊來觀摩。
一看不得了,小姑娘化妝的手法太嫻熟了。不僅嫻熟,還快。起初他看著趙津津臉上那兩道彎彎細眉,本來還有些異議,這不是時下流行的眉形,而且眼妝也不好搭,考慮要不要出聲指導指導。
隨著眼妝漸漸成型,他就知道他錯了。
許摘星化得眼妝色調,明顯偏中國風,之前那對不協調的彎彎細眉,瞬間就成了點睛之筆,令模特整張臉都婉約起來。
安南忍不住問:“你這件裙子定的什麼名字啊?”
許摘星半蹲著身子,用筆在趙津津眼角點了一顆朱砂痣,低聲說:“飛天。”
安南一拍手:“我說呢,這裙子很有點羽衣的意思,羽衣飛天,可不就是!”
隨著妝面逐漸定型,安南眼裡的驚豔也越甚,忍不住問:“你這個化法,我以前沒見過,這個色調用得好有新意啊。”
許摘星心說,可不是嗎,我用的是十年後的審美呢。
另外幾個設計師一直聽著安南在那問東問西,都忍不住丟下模特跑來圍觀,趙津津睜著半隻眼睛說:“你們幹嘛,不要偷師啊!這都是我家大小姐的獨門秘籍!”
安南盯著她看了這麼久,總算是想起她是誰:“诶,我知道你,你不就是《桃花潭》裡的那個小蛇妖嗎!你叫趙什麼來著?”
趙津津說:“趙津津!津津有味的津津,什麼小蛇妖,我演的叫清靈!”
安南略帶歉意的哈哈大笑,“好的好的,我記住了。你不演電視劇,怎麼跑來當模特了?改混時尚圈了?你怎麼叫摘星大小姐啊?”
趙津津疲憊地說:“你問題太多了。”
然後就閉上眼不說話了。
許摘星:該,話痨遇上話痨,總有一方投降。
妝面完成之後,許摘星就開始做發型。她把趙津津的長發用同色系的紗帶绾了起來,開始绾髻,安南都不知道她是怎麼把順滑的頭發變成了那麼復雜又漂亮的發髻。
趙津津漂亮的天鵝頸和蝴蝶骨全部露了出來,整個人真的像馬上就要飛天的仙女,無論裙子還是妝發都透著仙氣。
安南回頭看看自己的模特,憂傷地說:“我懷疑你要拿冠軍。”
許摘星抱拳:“大哥言重了。”
妝發完成,趙津津對著鏡子足足照了好幾分鍾,最後下結論:“我太美了,我不紅天理難容。”她眼巴巴地看著許摘星,“大小姐,你要是我的御用妝發師該多好啊。”
許摘星收拾化妝箱:“你是在嫌棄現在的妝發師嗎?那回去了我讓我哥給你換一個。”
趙津津:“哎,換再多有什麼用,都不是你。”
許摘星笑著趕她去沙發休息。
全部設計完畢,很快就該模特上場了。許摘星排在第二十七位,倒是給了趙津津很多準備時間。
周圍模特都是專業的,有些厲害的設計師甚至請來了超模,一對比趙津津完全就是個門外漢,她難免緊張。
許摘星給她灌了十分鍾“她們都沒你美、美即正義”的雞湯,才終於讓她平靜下來。
輪到第四組的時候,許摘星陪她走到入口後面排好隊,又替她把裙擺理好,朝她比了個打氣的動作,退到一邊去看秀臺轉播屏幕去了。
很快,前方傳來主持人的聲音:“接下來走上T臺是27號設計師的作品,《飛天》。”
趙津津深吸一口氣,抬起下巴,抬步走了出去。
T臺下面烏泱泱全是人,白光咔嚓咔嚓不停地閃,她目不斜視,表情管理非常到位,像一個高貴的仙女從頭走到尾,定位五秒之後又從尾走到頭,完成了兩分鍾的展示。
站在前方定位的時候,沒有錯過那一排評委眼裡的欣賞和驚豔。
一回後臺就衝過去抱許摘星:“大小姐!穩了!絕對穩了!”
許摘星也誇她:“走得超級棒!”
接下來就是等復賽結果了。
趙津津為了收腹到現在都沒吃飯,隻喝了幾口水,許摘星不知道從哪給她找了盒酸奶過來喝,喝完了又重新給她補唇妝。
安南的作品展示也結束了,他對這塊兒熟,還去T臺下面的媒體雜志區晃了一圈,回來就衝許摘星豎大拇指:“基本都是討論飛天的。”又笑著看了一眼癱在沙發上的趙津津,“還有你。你要紅了。”
趙津津:“想喝闊落,想吃麻辣燙。”
許摘星想起自己每次去夜市找岑風時都會經過的一家麻辣燙,生意特別好,聞著也很香,跟她說:“今晚帶你去吃,不告訴雲哥。”
趙津津眼睛都亮了,吞了好幾口口水。
等所有模特展示結束,一個小時後,決賽名單就出來了。國外主辦方就是這點好,快刀斬亂麻,不像國內,老搞形式主義,流程多得要命。
所有設計師和模特都等在入口處,聽著主持人宣布名單,一個一個走出去。
許摘星的名字是第九個念出來的。
她跟趙津津對視一眼,手挽著手走了出去。
T臺已經換成了寬敞的舞臺,底下對27號飛天的興趣最高,一聽到名字,都歡呼鼓掌起來。
結果等許摘星出來,一群人都呆住了。
等等,這個小妹妹,看上去有點小啊?
連主持人都愣了幾秒,不過臨場反應強,立即道:“沒想到我們27號設計師居然這麼年輕,真是令人驚訝呀,我們有請到這邊來。”
許摘星跟著趙津津站過去,主持人接著宣布剩下的名單。
她第一次站上舞臺,還是她曾經做夢都想上的舞臺,說不激動是假的。但大概近年來經歷的事情太多,情緒控制能力也變強了,心裡打著滾撒著歡兒似的,面上還是一派自然。
甚至看到了坐在第二排的許延。
兩人目光對視上,許延笑起來,朝她比了下大拇指。
她也忍不住笑起來,
攝像頭恰好移到她身上,大屏幕就出現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