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溫家的那幾個男人,又譬如那些在背後議論宋砚的人。
來到燕城念書的宋砚這時候已經從天上跌入了泥塵,他曾是金貴的小少爺,而如今需要依靠資助念書,對周圍的一切都很抵觸,覺得命運不公,消沉冷漠,他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和看法,隻埋頭做自己的事。
柏森在的時候,其他人的議論還能少一些,柏森不在的話——
記得是某天放學,他的自行車被人放了氣。
罪魁禍首沒走,一直站在那裡等他過來,順便假惺惺地同情兩句。
“叫你家長開車來接你啊?宋砚,你家裡到底是做什麼的啊?不會連輛私家車都沒有吧?”
宋砚一言不發,眼神卻逐漸陰沉下來。
結果柏森那天逃課去打電動,忘了通知溫荔,向來放學後等他一塊兒坐車回家的溫荔沒等到柏森,卻看見了宋砚。
那一刻她的正義感爆棚。
豈有此理,就算宋砚是坨又冷又硬的大冰塊,那也不是別人能隨便欺負的。
她學著電影裡的臺詞,趾高氣昂地對幾個十幾歲還在玩小學生把戲的男生說。
“是不是覺得家裡有倆臭錢了不起了?那巧了,我家比你家有錢,我比你高貴,所以宋砚我罩了。”
接著她衝宋砚帥氣地招了招手:“學長,上車,我送你回家。”
剛一上車,溫荔就露餡了。
她是家裡唯一的女孩,照顧她的幾個男長輩將她養成了囂張跋扈的性格,一點兒也沒有女孩子的溫婉和矜持。
“我剛剛是不是超帥?”也不等他說什麼,溫荔自我陶醉地感嘆,“我要是個男的,還有柏森什麼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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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側過頭來,對他得意地笑了笑。
溫家小妹那年正值中二晚期,極其自戀,被幫忙的人還沒跟他說謝謝,她就已經被自己帥到不行。
卻又耀眼得令人挪不開眼。
她還傲嬌地表示:“下次再被欺負就直接揍回去,別指望我每次都能恰好出現啊,我可沒那麼闲。”
宋砚想,她但凡晚出場耍帥個幾分鍾,他就真揍了。
不過他沒說,既然她覺得自己是個被欺負了都不敢還手的小可憐,那就讓她這麼認為吧。
她開心就好。
將宋砚送回家後,私家車揚長而去。
宋砚在那一刻有些彷徨,不知該如何壓抑胸腔內擂鼓般的心跳。
明知不可以,明知她是誰。
他簡直無可救藥。
漸漸的,這種感覺開始生根發芽。
而後柏森和溫荔每次在宋砚面前的打鬧和嬉笑,雖然隻是朋友間的互動,但在他眼中,就跟刺似的扎在心底,酸澀又擰巴,而他卻沒有任何理由去阻止和幹涉。
如今早已中二期畢業的溫荔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後才幹巴巴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那時候——”
他藏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她一點也沒發覺。
她甚至愚蠢地以為,宋砚討厭自己,還為此偷偷抱怨過他不識好歹。
宋砚掐了掐她的臉:“不用道歉,你沒錯。”
“你別對我這麼寬容行不行。”溫荔突然扁嘴,好像快要哭出來,“你這樣,會更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混蛋。”
“你確實是個混蛋。”
溫荔一愣,本來都要哭出來了,結果被他突然的控訴又憋了回去:“啊?”
宋砚笑了:“不過今天你給我的驚喜已經足夠抵扣了,謝謝。”
溫荔嗯了聲,瓮聲瓮氣地問:“那你今天開心嗎?”
“開心。”
“有多開心?”
“形容不出的開心。”
溫荔好奇地問:“你在廣場上看到我的那一刻,你心裡在想什麼?是不是很激動得快要昏過去了?那一瞬間你什麼想法?”她頓了頓,又說,“說實話啊,不許拐彎抹角,你知道我這人一根筋,你一拐彎抹角我就聽不懂。”
宋砚沉默幾秒,跟她確認:“你真的要聽實話嗎?”
溫荔語氣堅定:“嗯。”
宋砚抿唇,英俊的臉有片刻的凝滯。
他滾了滾喉結,在非情欲上頭、精蟲上腦的狀態下,說實話還真的有點考驗他。
不過溫荔那雙好奇的眼睛還是讓他沒忍心騙她。
“想操你。”
溫荔被他的狂野發言震驚到,語氣結巴:“我、我今天可是穿的校服,十六歲啊,請你謹慎發言。”
“就是因為你穿著校服。”
宋砚突然抱過她,不顧她的反抗,將她的頭牢牢摁進自己胸口,不許她再用那雙眼睛看著自己。
他真聽她的話不拐彎抹角了,笑著說:“你十六歲的時候我就想了。”
十八歲的宋砚,每次見到溫荔時都是一副冷漠又不在意的神色,實際上他心裡想對她做的事卻是和他表現的完全相反。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竟然被他的外表給迷惑了。
溫荔在心裡腹誹。
“那你呢?”宋砚又反問她,“知道我喜歡你這麼多年,學妹你的第一想法是什麼?”
“說實話嗎?”
“你說呢?”
溫荔老實說:“我覺得我太他媽的有魅力了。”
“……”
第77章 入坑第七十七天
“喂你這是什麼表情啊?是你讓我說實話的。”
“是, 你說得對。”
“切。”
兩個人就這樣躺在被窩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已經是凌晨,第二天還要早起錄節目, 他們卻一點都不困。
溫荔還沒說夠, 她有好多好多話想要問他。
譬如宋砚當初休學去演電影,是為了她嗎?
這些年宋砚是一直沒忘記過她, 還是也有打算要開始新的感情,直到和她兩年前在紅毯重逢, 因為年少的愛而不得太沉重, 自尊使然,才又決定和她繼續糾纏?
宋砚當初提出的協議結婚,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 那所謂的同性戀緋聞都是借口, 是為了她對嗎?
他耐心地一一回答。
“嗯。”
“你太有魅力了,忘不了。”
“雖然有點牽強,不過還好你傻, 信了。”
由於最後一句有拉踩嫌疑, 溫荔兇巴巴地衝宋砚龇牙咧嘴。
宋砚閉嘴了,不過唇角依舊是上揚著的。
溫荔沒跟他計較, 繼續說:“我還有問題。”
她今天比之前那天喝醉了還話痨。
可是現在她的一顆心仿佛飄在天上, 暈乎乎的, 其實也和醉了差不多。
“你問。”
溫荔本來這輩子都不打算問他這些。
譬如她在海外練習的那一年, 一直都有默默關注宋砚在國內的消息,那他呢?
後來她回國, 發現宋砚先一步完成了自己的夢想, 於是懷著競爭和追趕他的心情也成為了一名演員, 他知道嗎?
她看了宋砚的每一部電影, 包括那些他僅僅是客串,出場隻有幾分鍾的電影,那他有沒有看過她的電視劇?
宋砚怔怔地望著她。
溫荔躲開,傲嬌地哼了聲:“提前聲明,隨便問問而已,我沒有很想知道啊。”
被褥窸窣,宋砚貼過來,親了親她的唇角。
他笑著笑著,眼睛又湿了。
原來年少時的憂傷也可以這麼柔軟和甜蜜,讓人眼紅心塞卻又笑起來。
“……那你還問。”
“想讓你更開心點咯。”溫荔語氣含糊,吞吞吐吐地說,“即使你以前是個大冰塊,我也不討厭你。”
是他先對她愛答不理,她才順勢把姿態放高的。
溫荔覺得他真的很優秀,隻要他努力去做一件事,就一定可以做好。
念書也是,演戲也是。
她雖然自大,但絕不會去否認他人的優秀。
宋砚就是她親手蓋章的“優秀”。
“怎麼樣?更開心了吧。”溫荔側頭去看他,然後愣了,“你今天是怎麼了啊,黛玉上身嗎……”
她不是寶玉哥哥,不會哄黛玉妹妹。
溫荔手忙腳亂地替他擦眼淚,笨拙地安慰。
可接下來宋砚的回答,害得她也被他傳染了,眼睛和鼻子都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