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平和副導都是一怔,不得不承認有的女藝人天生氣質就卓越,適合這種復古的打扮,
唐佳人見到宋砚也是一愣,想到在化妝間碰上的溫荔,明白過來,迅速掩了眼中神色,衝他笑了笑。
“沒想到你今天會過來。”
“陪太太來的。”宋砚也笑,女演員試鏡他也不方便待在這裡,起身對仇平說,“我出去隨便逛逛。”
“酒店有什麼好逛的?你就坐這兒幫咱們也看看,我不懂演戲,還得你們專業的來。”陳總又問唐佳人,“唐小姐不介意吧?”
唐佳人搖頭:“怎麼會,我試鏡的角色和宋砚是一對,有他在更好。”
宋砚又重新坐下。
“正好你在,要不你幫忙搭一段戲?”仇平想了想說,“就婠婠被抓走的那段,試試?”
宋砚語調平淡:“那我幫忙說個詞吧。”
仇平看了眼宋砚身上穿的衣服,又看了眼從頭到腳都是民國裝束的唐佳人,站一塊兒也不搭調,本來就是單人試鏡,誰也沒料到今天宋砚會來,對詞就足夠了。
“行,那來吧。”
和小角色試鏡不同,混到他們這個咖位的藝人,導演多多少少會在試鏡前給點提示,但具體是試什麼片段,要演員呈現什麼狀態,就和普通人去公司面試一樣,問題並不會被提前告知,因為這樣才能最真實地看出演員的水平。
第一段是劇本上的內容,仇平隨便挑了個很考驗演員情緒的戲,有宋砚在旁邊給唐佳人對詞,他雖然人是坐著的,但臺詞還是跟著戲裡的角色渲染上了情緒,這一小段表演過後,唐佳人的發型已經因為剛剛“被抓走”的那段戲微微亂了。
仇平挺滿意,又給她指定了幾個片段,讓她即興發揮。
試鏡完畢,唐佳人禮貌告別,離開了房間。
“她是最好的。”副導說,“跟之前的那幾個女演員比,她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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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總笑了笑說:“人家在國外那幾年又不是白待的,也就咱們仇導要求高,還要特意搞什麼試鏡,現在像她這樣的演員,誰還會特意準備試鏡啊,肯答應演就不錯了。”
仇平嗤道:“要普通的商業電影,試鏡也就免了,但是《冰城》這本子,我對婠婠這個角色要是不要求嚴格點,老周肯罷休嗎?哼,拿筆吃飯的最難伺候。”
眾所周知,商人底線最輕,文人最難伺候,骨氣一上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這邊唐佳人回化妝間的路上,正巧碰上已經完成妝造的溫荔。
溫荔也不好讓幾個大佬等太久,化得差不多就趕了過來。
回國前唐佳人也關注過國內消息,她知道溫荔最近出圈的民國造型就是和宋砚一起的。
“周編劇的眼光很準,你更像婠婠。”唐佳人說,“不過光是像還不夠。”
溫荔嗯了聲:“我知道。”
“你加油。”
“我會的。”
兩個女藝人競爭同一個角色,還能這樣心平氣和地說話,足以見素質都不錯了。
到了試鏡的房間,溫荔剛走進去,聽到投資方陳總的一聲倒吸氣。
上次飯局這位陳總沒到,溫荔愣了下,禮貌地和房間裡的人一一打招呼。
“給老周打電話,催下他。”仇平微眯眼,輕輕捅了捅副導的胳膊,“他的婠婠真活過來了。”
副導小聲說:“老周還在高架上堵著呢,今天工作日。”
仇平哼笑:“你就跟他說溫荔試好妝了,我估計他會直接下車從高架上跑過來也不一定。”
“有這麼誇張?”副導一臉不信。
“老周是什麼樣兒你又不是不知道。”
和剛剛唐佳人的淺色旗袍不同,溫荔的旗袍上有大片的刺繡,飽和度很高,色彩昳麗,她將長發全都盤了上去,發際線處是手推波浪紋式的卷發造型,這個發型在那個年代確實是名媛麗人們鍾愛的發型,但到了現在,沒幾個人撐得住這樣的風情萬種。
導演和投資方看了溫荔幾眼,也就禮貌地挪開了眼,畢竟她老公還在這兒呢。
宋砚看溫荔就沒那麼多顧忌,明晃晃的眼神射過來,從頭發絲兒到鞋尖,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她穿旗袍的樣子,所以這次明顯多了點抵抗力,不過還是目不轉睛,含情凝睇。
把溫荔看得渾身不自在。
一句“你看什麼看啊”卡在喉嚨,在場還有其他人在,她總要給他面子,恨不得直接衝到宋砚面前把他眼睛給牢牢捂起來。
仇平也不廢話,直接說:“就來婠婠和亭楓第一次見面那段吧,溫荔你會抽煙嗎?”
然後順手從自己兜裡掏出了香煙盒,打算遞給她一根。
溫荔怎麼可能會抽煙,她姥爺就是年輕的時候酗煙,現在老了,肺管子一受刺激咳起來就沒完,舅舅溫衍是個精致主義,不想把自己變成跟父親一樣的老煙槍,牙齒和指縫都黃不拉幾的,再有錢看著也不體面,他自己不抽,也不願意抽二手煙,於是勒令所以家裡人都不許抽煙。
徐例讀高中的時候不學好,被同學蠱惑學抽煙,被溫衍發現後一頓胖揍,殺雞儆猴,溫荔看親弟那可憐樣子,說什麼都不碰煙了。
於是她搖頭:“我之前拍戲抽的都是道具煙。”
“啊?”仇平沒想到她不抽煙,也沒準備道具,直接點燃了手裡的遞給她,“那你就先做個樣子吧。”
這段戲是劇本開頭,亭楓收到組織通知,被安排假結婚,他的潛伏工作需要一位搭檔陪同身邊,替他更好地傳遞消息,因此組織為他編造了一段充滿風流韻味的愛情故事。
留洋歸來的將軍獨子亭楓,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绔大少,他的婚事幾乎是全城姑娘們的關注焦點,他不喜歡那些穿洋裙說洋文的名門閨秀,也不喜歡滿口都是捍衛新思想的學生妹,偏偏看上了窯子裡的女人,為了娶這個身份低賤的女人,不惜違抗父命,絕食、下跪、離家出走,總之該用的招兒都用上了。
全城的百姓和權貴都在為亭楓的痴情和這個女人的好運唏噓羨慕,沒人知道這隻是政治鬥爭下的一場戲。
仇平對宋砚小聲說:“幫你老婆對個詞。”
宋砚點頭:“好。”
亭楓第一次見到婠婠是在窯子裡。
聲色場所,視線昏暗,氣息糜爛,香水與煙味混攪,耳邊都是男女歡笑的靡靡之音,亭楓站在廊上,透過窗紙往裡望去。
房裡坐著個女人,留聲機裡是模糊還帶著沙沙雜音的舞女歌聲,昏黃的光線搖搖晃晃,映得牆上女人的影子嫋娜,婠婠正坐在煤油燈旁抽煙,一張漂亮的臉隱在燈影下,半明半暗,纖纖手指間夾著一根香煙,吞雲吐霧,那層朦朧的煙就這樣在她身邊縈繞。
那個時代的女人風情和現在不同,是完全頹廢的,也是毫無生氣的,抽煙對她們來說應該是一件暫且可以忘卻逃避苦難的美事,她卻越抽越絕望。
煙雖然沒過肺,戲還要繼續下去,溫荔往外悠悠吐了口氣,用來調整呼吸,同時眼角有隱隱泛起的湿意。
仇平盯著她眼角的那點湿潤,神色探究且認真。
有人敲門,婠婠順著聲音望過去,眼角的湿潤很快又縮了回去。
在看到門口那個年輕英俊的男人後,婠婠早有準備,一改剛剛的頹廢,勾起笑,眼波嫵媚,語氣勾人:“喲,貴客來了?”
仇平突然拍了拍宋砚的肩:“別停,去搭個戲,我再看看。”
溫荔也聽到了仇平的這句話,要繼續演下去,又整理了下情緒,重新入戲。
她看了眼宋砚身上的衣服,現代味太濃,早知道他要幫忙搭戲,就應該叫他也去換一身民國裝束過來。
順便還能看一眼穿軍裝的宋砚。
“貴客別緊張。”溫荔起身,笑著牽起宋砚的手,引他坐下,“是第一次來嗎?”
宋砚:“是。”
“哎呀那我運氣真好。”溫荔慢慢靠近他,手指輕輕點著他的胸膛,故意往他耳邊吹氣,“那貴客的第一次,我就欣然收下了。放心,我會伺候好您的,保管您三條腿進來,兩條腿從我這兒出去。”
說完還往他大腿上摸了一把。
“……”
平常讓她抬個腰都老大不樂意,說是折辱了她高貴的身份,演起戲來倒是不矯情了,什麼話都說得出口了。
旁邊看戲的仇平和副導見宋砚的臉色不太對勁,下巴緊繃著,眼色幽暗,也不知道他是入了戲還是沒入戲。
重點是溫荔,宋砚就是個工具人,管他入沒入戲。
這裡劇本中因為怕門外有人偷聽,亭楓抓住了婠婠的手腕,將她一把往自己大腿上抱過來,與她調笑起來。
“那我的第三條腿呢?你給吃了?嗯?”
現在的審核尺度就真的很雙標,要放一般電視劇裡,這種詞兒早被砍了。
婠婠嘻嘻笑道:“可不是嘛,舒服得您都不樂意抽出來要回去了。”
……
調笑了好半天,門外動靜沒了,亭楓這才正色,對她耳語道:“上頭讓我過兩日接你回宅子,你做好準備。”
婠婠點頭:“知道,我等你。”
這段戲到這兒就結束了,溫荔還坐在宋砚大腿上,老大不自在,側過頭幽幽地看著仇導:“仇導,後面沒了,我能起來了嗎?”
“啊?哦起來吧。”
溫荔趕緊從宋砚身上彈了起來。
剛剛那個巧笑倩兮,眉梢眼底都是萬種風情的女人瞬間就消失了,溫荔摸了摸鼻子,小聲問宋砚:“還可以吧?”
宋砚嘆了口氣。
溫荔一聽他嘆氣又緊張了起來,她覺得自己剛剛演得挺好的,難道是她自我感覺太良好了?
後來仇導又讓她即興了幾段,她更不敢懈怠了,生怕自己表現不好。
“我心裡大概有數了。”仇導說,“你倆趕緊把那什麼綜藝先拍完吧。”
沒有明確給答復,但溫荔聽懂了,用力點頭:“欸!”
準備去卸妝的時候,正好碰上趕過來的老周,溫荔打了個招呼,老周一臉的汗,氣喘籲籲地問:“試完了?”
溫荔:“額,對,”頓了頓她又說,“您這是怎麼了?滿頭的汗?”
“沒什麼。”老周一臉失望地擺擺手,然後轉身進了房間。
沒過多久,溫荔聽到仇導的一聲吼。
“有錄像!錄了的!你他媽的!還把人叫過來重新來一遍,誰搭理你啊!”
溫荔:“……”
要加班,趕緊跑。
——
小跑回到化妝間後,唐佳人還沒走。
她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坐在椅子上玩手機,明顯是已經沒事兒了。
溫荔在化妝鏡前坐下,讓造型師幫她拆頭發,順便問了句:“唐老師怎麼還沒走?”
“我想等你試完鏡跟仇導聊聊。”
溫荔哦了聲,說:“那你現在可以去了啊。”
唐佳人站起身,走到她背後,透過鏡子裡看她的臉:“你運氣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