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他把自己混進泥土裡,作為一塊玉,埋在我的心裡。
08
HR 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怎麼愣住了?你倆認識?」
我挑了挑眉,避開目光:「不是,隻是驚呆了,果然很帥。」
常玉已經朝這邊走來,默契地配合我扮演不熟的戲碼:「新來的實習生?」
HR 無奈地攤開手:「隻是參觀,和你一樣心氣高得很。」
我感覺到常玉打量的目光,便抬起頭和他對視:「學長好。」
他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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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R 把我送到了公司門口,還不忘自己的職責:「可以再考慮考慮我們。」
我笑了笑,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我才不來這家公司,晦氣。
想著,我如同語文課本裡運用精神勝利法立於不敗之地的阿 q,昂首挺胸的就要離開,一輛車攔截在我跟前。
我感覺我和常玉或許是真的兄妹,每次他出現,我都會有一種預感。
果然,他搖下車窗:「送你回學校。」
我果斷地邁開步子:「謝謝,不用。」
他不緊不慢地開車跟了我幾十米,直到我忍無可忍地拉開車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常玉好像在偷笑。
笑什麼笑,以為我好了傷疤忘了疼嗎?
明明公司離學校不遠,時間卻比我來的時候打車久了三倍,我一眼就看出常玉在繞路,毫不留情地指出:「別浪費油錢了。」
他指了指車上的屏幕:「電車。」
「……」
車子在繞了幾條遠路後終於開到了學校的西門,可是我的宿舍在東門,兩個門之間中間的路不是一般遠。
我咬咬牙,偷偷瞪了他一眼:「你故意的?」
他看著我,緩緩地說:「你不是知道嗎。」
「我知道什麼?」我努力遏制自己去解讀他的眼神,冷笑地諷刺著:「你又見色起意了?」
我不等他的回應,已經拉開車門:「但我不會了,因為你已經人老珠黃了。」
砰。
車門被我狠狠關上。
往宿舍走的路上,我心中暗暗唾棄自己幼稚,說好的放下了,現在為什麼又要鬧這種脾氣。
可是又為自己找借口開脫,我向來睚眦必報,放下的是對他的喜歡,不代表我就不討厭他了。
誰敢丟下我兩次,他這又是在做什麼。
我還嫌不夠解氣,狠狠地罵了他幾句。
身後傳來常玉的聲音:「再罵多少句才解氣?」
「你怎麼陰魂不散!」我被嚇了一跳,彈跳著和他拉開距離。
常玉走在我身側:「送你回宿舍。」
我剛要反唇相譏,他卻坦白道:「我特地把車停在西門,就是想和你聊聊,畢竟在車上,你看起來不太想理我。」
「我現在也不想理你。」我白了他一眼,用出平時最刻薄的語氣,快速地邁開腳步。
我們兩個仿佛是拳擊比賽中兩個體重量級的選手,在比賽中遇見他我根本沒辦法勝利。
常玉輕松邁開腳步,毫不費力地跟在我的身側。
我一開始還铆足了勁,平時疏於鍛煉的弊端在這一刻徹底暴露,我開始痛恨自己步道樂跑找代跑的行為,卻妥協地放慢了腳步。
他一直不說話,我們之間的氣氛尷尬到讓我難熬:「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為他提供選項:「第一,你想替你們公司引進人才,拉攏我,才過來做出這幅樣子。」
「第二,」我豎起第二根手指,在他的胸膛上狠狠地戳了兩下,「以前的事情。」
常玉剛要張嘴,我便撤回了手:「不好意思,無論是哪個,我都不會給你想要的答案,我不打算去那家公司,也不打算沉浸在以前。」
最後,我終於能夠理智氣壯地說:「常玉,成熟點吧,我們都長大了,別再沉浸在過去。」
我揚眉吐氣地離開了他,走上宿舍的腳步從未那麼輕快。
但詭異的是,常玉變成了狗皮膏藥,賴上我了。
估計是從 HR 那裡得到了我的微信,他用小號假裝收書的人來加我,我通過後才發現大意了。
剛要刪掉,AAA 廢品老王發來一條消息:你刪了我這個號,我還有其他的。
我氣不打一處來:你要不要臉。
AAA 廢品老王秒回:不要。
頂著那個邋遢的中年大叔頭像,說出這話,有點逗。
我忍住笑:加大號吧。
AAA 廢品老王:這就是大號。
我不可思議:你工作用這個號換這個昵稱和頭像?
常玉的回答十分有他的風格:我就是老大,誰敢說我?我就是真去收廢品,他們也隻會以為我在市場調研。
他換了個頭像,昵稱也正常起來,正兒八經地寫著:常玉。
頭像倒是還是土裡土氣,像是珠寶商會用的。
我沒忍住吐槽:為什麼用這個頭像。
常玉:你點開看看。
我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指令去做,點開了他的頭像。
不同於之前他提醒我珠寶的牌子,這次我已經學會識貨——西太後。
「為什麼用這個做頭像……」我小聲嘟囔。
他發來一條語音。
我環顧了一圈宿舍,確定大家都在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把手機的聽筒湊到自己的耳邊,用最小的音量播放:「因為你是東公主啊。」
他頭像的隱喻隻有我和他知道,這讓我有一種隱秘的快樂。
我可沒忘記他那時候丟下我。
我一遍遍提醒自己,不再回復消息。
常玉的消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源源不斷地向我彈出來,像是我初中時給他發消息那樣,他也事無巨細。
我從一開始地忐忑到習慣,最後慢慢接受。
常玉在追我。
不同於之前的重逢,我清楚地聽到我的心跳,能控制自己的多巴胺分泌了。
多家公司對比過後,常玉那家公司確實是待遇最好的,我不再鬧別扭,答應了公司開給我條件,在入職那天,還客氣地請他喝了杯咖啡。
在公司裡,常玉就像是一個普通的領導,好吧,也不普通,他還是很帥。
他的帥氣在少年時一直延續到他成為一個男人,而我現在似乎也有著感應他荷爾蒙的能力,每當對視,空氣中就會產生看不見的電流,刺激到我渾身。
他一本正經地嘴上安排著工作,手機裡卻給我發消息:妹妹,一起吃晚飯。
我冷淡地回:不,我要加班。
並不是在找理由,我是真的在加班。
辦公室裡的人已經走光了,我去把燈都關掉,隻留下了我工位上的一盞臺燈,這樣的氛圍能夠讓我更加迅速地投入工作的狀態。
電腦屏幕上的代碼看得我頭疼,我揉揉眉心,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震動了一下。
我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常玉:抬頭。
辦公室昏暗的環境和寂靜空曠的空間配合上他這句話,堪比恐怖片。
我抬起頭環視了一周,發現他辦公室的百葉窗正開著, 透出一點點光來。
不是吧, 常玉在這陪我加班?
我看了眼時間, 都九點了。
本著人道主義的原則, 我走到他辦公室的門口, 想要給他一點必要的關心, 還沒來得及敲門,那扇門就像巨獸的口, 一下子把我吞了進去。
我立刻意識到常玉想要故技重施,我還沒忘記他曾經給我的那個吻, 那個車裡不管不顧的深吻。
我用手擋住自己的唇, 黑暗使我的心跳不斷加快, 我們靠的那麼近, 我都怕他竊聽到心髒跳動的頻率。
撲通, 撲通。
好大聲,好吵鬧。
我終於意識到,這是常玉的心跳。
他緊緊地抱著我, 我們的心髒嚴絲合縫, 以相同的頻率瘋狂地跳動。
我聞到了他身上洗衣粉的氣味,那個味道伴隨我從小到大, 已經成為打開我記憶的閥門。
在大學裡,不是沒有人追我, 常玉是帥氣的, 但不是唯一帥氣的。
可是在我的記憶裡, 他被我加了一層濾鏡, 變得無可替代, 非他不可。
常玉抱著我將我託在他辦公室的桌上,我的眼睛終於適應了黑暗,感受到夜色中他霧氣朦朧的眼睛。
像一塊上好、易碎的玉。
他明明就是在誘惑我,還故作放低姿態地對我說:「給我一點特權吧, 好嗎?」
我也被他催動著情愫,卻不肯松口:「我給過了。」
「寶寶。」他繾綣地說。
這個稱呼使我渾身呈現出瑰紅色, 理智和我來回拉扯:「你媽媽呢?」
他不回答我的問題,唇替他訴說了所有。
碾壓,輾轉,研磨。
我們從唇槍舌戰到身體力行,渾身都汗津津。
常玉的辦公桌裡居然放著避孕套, 我喘著氣踹他一腳:「流氓。」
「嗯。」他在這時欲得要命。
我注意到他的辦公桌前有兩張椅子。
他看了眼, 解釋說:「你小時候一定要坐在我旁邊,這是你的專座。」
那張凳子被打扮得與記憶中一模一樣, 可是我們在做的事情,已經不是我坐在椅子上看他玩遊戲了。
我變成了他的玩具, 被他顛來倒去。
我迷迷糊糊地想, 不管了。
辦公室外電腦還在運行,就是智能仿生假肢的項目。
無論如何, 我都能夠與他並肩, 解決曾經我們無法解決的事情, 我緊緊地將他攥在手中。
小時候曾經聽說過,玉會認主,無論怎麼兜轉, 他都會回到我的身邊。
從前至今,是他需要我,而我擁有常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