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天空中盤旋的鳳凰卻先一步察覺到了他的意圖。
一聲長鳴。
它調轉身體,如流星一般朝著二皇子飛去。
隻是眨眼間的工夫。
速度快得連在場的修仙者都隻遙遙瞥見一束金光,似箭一般,穿透了二皇子的身體。
二皇子身體晃了晃。
他瞪大了眼睛,似是有些不甘心,又像是不可置信一般,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那裡多出了一個洞。金光肆意中,他的魔氣在飛快流逝消散。
Advertisement
最終他再也支撐不住,膝蓋一軟,跪倒了下來。
隨即,面朝一地骯髒泥水,撲倒在地。
從始至終,一滴血都沒有濺出來。
隻揚起了幾滴塵土。
這位年輕的二皇子生前頗具雄心壯志,一心想要統一仙魔兩界,把修仙界當成魔族練兵的大操場。
但很可惜,他的一腔野心都夭折在了明明應該已經身殒,卻莫名其妙又從某個犄角旮旯再次冒出來的神尊身上。
這變故來得太快,以至於他最終什麼也沒得到。
隻有聖僧方丈走上前去,帶著「我佛也渡憨批與傻逼」的大慈悲心態,送他幾句佛號,幾段經文——
算是送他投胎往生,願他下輩子做個好人。
我遙遙看著躺在地上已經沒了聲息的二皇子。
還沉浸在震撼之中,遲遲難以回神。
我沒想到我救的那隻酷似山雞的鳥竟然是鳳凰仙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次戰爭能結束得這麼快,應該也有我的一份功勞吧?
我眨了眨眼,有些苦中作樂地笑起來。
——看來我的行醫履歷裡可以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本人曾醫治過鳳凰,效果顯著,深受修仙界廣泛好評。
20
戰爭結束後,我為那些在戰鬥中受傷的靈寵包扎傷口。
荷蘭豬恢復了土豆的大小,仰躺在桌子上,翻著肚皮衝我哼哼唧唧撒嬌,一副吃多了積食的狀態。
我嘴角抽抽,一邊幫它揉肚子,一邊卻想起剛才它一口吞下二十個魔族士兵的兇狠樣子。
或許這就是真正的:弱小,可憐,但能吃。
一旁的周周明顯還驚魂未定。
她一邊伸手給我遞來紗布,一邊兩眼發直地同我說話:
「你真是又倒霉又幸運啊……下山一趟結果就被魔族抓走了,但好在最終又被仙尊救了下來……」
「仙尊竟然,竟然就是那隻又兇又暴躁的山雞……」
「老天爺啊,我之前那麼瘋狂地蹂躪它,仙尊會不會記仇?他會不會罰我去幹苦力?我還年輕啊,我還沒過夠好日子啊……」
我急忙安慰道:「不會的,你別自己嚇自己,那時候的你我都不知道那隻鳥是仙尊啊。仙尊大人有大量,不會跟你置氣的,再說了,仙魔大戰剛剛結束,他也剛變回人形,一定還有許多事要忙,肯定沒時間來找你報仇……」
「江晚吟。」
我話音未落,卻聽見門口傳來一個淡漠的男聲。
循聲望去,來人一襲白衣,身姿挺立。
如玉的面容依舊是無喜無悲,隻是此刻我卻清楚瞥見,那雙長睫下的漆黑眼瞳不再平靜,如同一汪澄澈湖水,而是帶著很淡的笑意。
我與他隔著十丈距離遙遙對視。
片刻後,我怔愣回神。
欣喜地迎上前,下意識喚一句:「昭……」
不過我很快回過神,話音戛然而止。
我停下來,恭敬低頭,喊一聲。
「仙尊。」
21
仙尊眼底那很淺的笑意,頃刻間蕩然無存。
他抿了下唇,轉過身不再看我,隻是一本正經地吩咐我道:「你跟我走。」
周周一看這情況,立馬急了,很有義氣地試圖抓住我的手腕:「仙尊!明人不說暗話,你把晚吟帶走,是要對她幹什——」
仙尊側目,用淡漠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周周立馬消音了。
緊接著,她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走了抓住我手腕的手,並且堆出了一個比牡丹花還燦爛的笑臉。
嘴上也改變了話音:
「那個慢走不送,仙尊您有事再招呼哈!」
一旁的我:「?」
損友,這完全就是損友。
……
「那次魔族的偷襲確實讓我受了重傷,但並不致S。
「為了更快恢復神力,也為了借機讓魔族放松警惕,引他們生出野心進犯修仙界,我索性制造身殒假象。
「這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將前來進犯的他們一網打盡。
「至於被黑貓……咳,攻擊,還有被你撿回去,這些完全都是我計劃之外的事情。」
我低眉順眼地坐在鳳昭的對面,沉默不語地聽著鳳昭的一句又一句解釋。
「總之,我不是故意騙你的,也不是故意偽裝身份,隻是那時候我的元神受損,確實隻能堪堪維持住鳥的形態。
「阿晚,你相信我。」
說著,鳳昭伸出修長的手探過桌子,想要如往常一般攥住我的袖子。
他的手指微涼,和昭昭總是很熱很溫暖的小爪子完全不一樣。
堪堪擦過我的手背的一瞬,我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後退幾步,恭敬地喊了聲仙尊。
鳳昭的表情有一瞬間很明顯的遲滯。
半晌,他呵笑一聲。
「你還不肯原諒我,是不是?」
我挺認真地搖搖頭:「不是的,仙尊,我沒有生您的氣。
「我能救了仙尊,幫助仙尊醫治傷勢,是湊巧而已。
「仙尊隱瞞身份,必然有仙尊的道理。我也沒有生您的氣,隻是覺得既然已經知道了您是仙尊,我自然不能像之前那樣放肆了,要對您禮貌,時刻謹記您是仙尊。」
我想我這話說得已經算是滴水不漏,非常恭敬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我越體貼地替仙尊辯解遮掩,仙尊的表情看起來卻越冷。
我縮了縮脖子,莫名感覺這四季如春的宮殿忽然變成了一個大冰窖。
見狀不對,還是快溜為妙。
於是我急忙扯了個借口,腳下悄悄行動起來,試圖後退離開:「那個……仙尊,護法剛剛送來幾隻被魔族之火灼傷的動物,它們還等著我去救治。您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
「江晚吟!你給我站住!」
鳳昭忽然很暴躁地問我:
「你是不是移情別戀了,想養其他的寵物?」
「……?」
好奇怪的問題。
而且移情別戀這個詞,可以用在這裡嗎……
我也不知道說什麼,隻能略過鳳昭的前半句話,回道:
「我沒有想養其他的動物啊,它們受了傷,我遇見了便順手一救,僅此而已。」
聽我這麼說,鳳昭的臉色晴朗了幾分。
但見我一副著急離開的樣子,他的臉色唰的一聲又沉了下來。
「你要去哪?」
「回我的屋子啊?」
「不許走!」鳳昭提高音量,兇巴巴地盯著我,「你留下來,以後就跟我住。」
我人傻了。
回過神來後我急忙擺手:「這不合規矩吧?
「而且我還要醫治靈寵呢,不能總待在……」
「有什麼不能的?」
鳳昭打斷我的話,隨即,他「噌」的一下站起來,態度自然道:
「你就把你的那些工具搬到我這裡來。
「以後你看診的地方就設在我寢殿後方的瑤池怎麼樣?那裡空氣好,環境好,有山有水,地方開闊。最重要的是離後山和各位修仙者的屋舍都很近,不僅方便你每天採靈果靈藥,也方便各位修仙者帶著靈寵來找你診治。一舉多得嘛。」
鳳昭望著我,循循善誘。
帶著一臉「我都是為你考慮」的體貼賢惠。
我沉默著,有些探究地盯著鳳昭看。
我十分懷疑讓我搬過來這件事是他還在做鳥時就打算好的蓄謀已久——所以才能在此刻一口氣找出如此多又如此正當的理由。
見我遲疑,鳳昭又繼續勸道:
「你總要為你自己的安全考慮吧?魔族那群人十分狡詐,沒了二皇子,還有大皇子……而且你可是修仙界唯一能治愈靈獸的醫修,估計更會引起魔族記恨,而我這寢殿警戒森嚴,尋常魔族難以進入,所以你還是待在這裡比較安全。」
這話說得沒錯。
有了上一次的陰影,我真的很擔心再次被魔族綁架或者攻擊。
我又不會仙術,要是繼續住在之前那個偏僻的地方,萬一哪天被他們偷襲悄悄掛掉都沒人知道。
我動搖了。
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說:「好吧。」
22
理由找得再冠冕堂皇。
一到晚上,鳳昭就原形畢露了。
——誰能相信修仙界聲名顯赫的鳳凰仙尊有爬別人的床榻的癖好呢?
我嚇了一跳,坐起身警惕地盯著他:「你要幹嘛?」
鳳昭耳朵尖微紅,卻依舊擺出一臉正氣的表情:
「咳……這是貼身保護。」
見我眼神充滿不屑與懷疑,他又大聲地狡辯:「而且我們之前不都是晚上一起睡嘛!」
我嘆了口氣:「之前你是一隻鳥。
「你現在……?」
我沒再繼續說,隻是眼神下移。
掃過他掩在白紗睡衣下隱約可見的精壯腹肌,還有勁瘦的腰身。
然後默默移開目光。
咳,非禮勿視。
似乎發現S纏爛打這套辦法不管用。
鳳昭又開始裝可憐。
他可憐巴巴地開口:「我那張床太大太寬了,而且如果不抱著你,我一個人睡不著……」
我被氣笑了。
編瞎話也沒這麼離譜的。
「你之前活了百萬年,不都是這麼一個人睡過來的?」
我似笑非笑地盯著他:「怎麼,跟我睡了幾個月就不習慣了?」
見我S活不同意,鳳昭沉默了。
我以為他因為找不到借口就要走了。
然而下一瞬。
「啪」的一聲!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鳳昭他,竟然又變回了鳥的樣子。
在我震驚的眼神裡。
那隻熟悉的,長得像山雞一樣的鳥熟練地啪嘰一聲,側躺在我枕頭上。
兩隻綠豆大小的眼睛盯著我,還露出一副「真拿你沒辦法,這下行了吧」的無奈傲嬌神情。
我:「……」
為了和我睡,他都可以忍受自己變回成一隻醜兮兮的鳥——這明明是他曾經非常嫌棄的樣子。
他實在是太努力了。
我實在是再說不出趕他走的話了。
隻能被迫同意。
然而一看見這隻鳥,我還是會回想起鳳昭本來的樣子。
為了眼不見心不煩,我翻了身,背對著他。
片刻後。
我身上的被子輕輕下陷。
「鳳昭」竟然從我身上跳過去,跑到我的另一側躺下。
他又跟我臉對臉地躺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