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我端起一旁已經放涼的麻藥。
「周周,你來幫我一下,我把這藥給它灌下去。」
周周跟在我身邊時間挺長了,已經熟練掌握了如何給各種靈寵灌藥的本事。
沒辦法,靈寵雖然能聽懂人話,但它們的心智就相當於六七歲的小孩,還是很怕吃各種苦藥。
——然而這隻「山雞」卻異常有毅力。
無論周周怎麼誘哄掰嘴,它一直高速擺動著它的脖子,寧S不從,就是不肯張口。
湯藥灑了一地,現場雞飛狗跳。
周周尖叫:「我剛換的新衣服!臭山雞啊啊啊!你往哪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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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就不信這個邪,非要把藥灌進你的雞嘴裡!」
山雞似乎知道周周生氣了,也知道它現在還飛不起來,所以它站起身,用兩條小短腿不停倒騰,在院子裡開始狂奔。
啪嗒啪嗒……
它跳上桌子,一邊高亢尖叫,一邊竄進池塘裡。
整個院子瞬間煙塵四起,掃把籮筐躺椅和晾衣杆倒了一地。
一旁趴在曬臺上的王八似乎被這場景嚇到了,艱難地扭著歪脖子,試圖縮回殼裡。
在發現自己脖子上綁著的木板太厚,脖子縮不回去後,它硬是伸出兩隻前爪,捂住了它自己的腦袋上。
擺明了是怕被連累,所以不敢再多看一眼。
最終還是我用網兜把那隻山雞按住了。
我蹲下來,從它那雙綠豆大小的小眼裡看出了十足的氣憤。
我忍俊不禁。
笑起來,問:「你不想被薅著脖子喝藥?」
山雞點點頭又搖搖頭。
然後伸腿,撲騰,艱難地轉了一圈。
我試探著又翻譯了一下它的肢體語言:
「你還想說你不是山雞?」
它再次點頭。而這次點頭明顯比上次更加猛烈,像是十分激動地想要應和我的話。
我問:「那我喊你什麼?鳥?」
它猶豫了下,很為難似的點了點頭。
我笑起來:「好吧,那我接下來給你治病,你不許動哦,否則我就把你送給黑貓。」
聽我這麼說,它真的安靜下來,乖乖站在原地。
好在鍋裡還剩了一些麻藥。我重新盛了一碗,放在它面前。
它俯下脖頸,聞了聞氣味,然後自己主動小口小口地飲了起來。
我掐著時間等了兩刻鍾,確定麻藥勁已經開始發作,拿起小木棍給它接骨、包扎。
等它蘇醒過來之後,我看它精神狀態沒有什麼異常,我就轉身去收拾醫用器具了。
等我收拾好所有東西,一轉頭,才發現它不在原地了。
我一愣,有些慌張地四下尋找,怕它又被路過的貓叼跑了。
一個不經意間的抬眼,我才發現它居然跑到了我的躺椅上,像個人一樣躺在上面直挺挺地睡著了。
它的兩隻翅膀並攏在身體側面,兩隻腿伸得直直的,爪子很矜持地蜷縮著勾起來。
看到這個場景,我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沒想到這隻長得像山雞一樣的鳥看起來挺傲嬌的。
實際上,它還挺可愛的。
11
這隻鳥的身體素質不錯,傷口恢復得很快。
我卻實在無法忍受它一身泥濘的髒樣子,在一個豔陽天,我給它洗了個澡,從裡到外仔細搓洗了一番。
修仙界的動物大多已經有了靈性,這鳥也不例外。
它竟然還知道害羞,以至於洗澡的全程都低著頭不敢看我,頭埋得低低的,就差把小腦袋埋在胸口裡了。
我感覺出它的智商要比一般的靈寵高出不少,所以也不敢大聲笑話它,全程憋著笑給它洗完了澡。
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它吃的那些靈藥起了作用,它的羽毛從橙紅色發生了變化,變成了純正的火紅色,在陽光下流光溢彩,十分好看。
——我甚至默默在心底懷疑,這隻鳥應該是一隻變異了的火雞。
和它的漂亮獨特成正比的是它的脾氣。
它的性格高傲極了。
還十分挑食。
不吃蟲子也不吃鳥食,隻吃靈果靈露。
我一開始不知道,把一碗新鮮的小米混著菜葉剁碎灑到籠子的食盆裡。
結果,我剛轉身離開,下一瞬就聽見咣當一聲。
我震驚回頭,才發現它竟然直接把食盆踢翻了。
似乎是想告訴我它就是故意的,鳥歪著頭,梗著脖子,甚至還伸出爪子又踹了一下食盆。
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傲氣表情。
簡直是「胖嫂摔盤子」那個表情包的翻版。
嘿,這小玩意還挺叛逆。
我很生氣地瞪著它,想要罵它。
而鳥也不甘示弱,用綠豆大小的小眼睛瞪著我。
我和它對視片刻。
最終還是我敗下陣來。
——算了,跟一隻鳥計較什麼。
送佛送到西。
我忍。
我轉過身,喪氣又認命地低下腦袋,去後山給它摘靈果。
而那隻向來特立獨行、不屑和其他靈寵玩耍的羊駝竟然出奇地很喜歡這隻鳥,經常跑到它身邊討好它,不僅主動把各種自己舍不得吃的靈果送給它,還殷勤地給它舔毛。
但鳥總是一臉不屑,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如果嫌羊駝太煩人了,它還會傲嬌地抬起一隻小爪子把羊駝試圖貼貼的長臉踹走,然後獨自跳下桌子在院子裡散步,時不時 35 度角憂傷地仰頭望著天空。
——是的,它因為翅膀受傷飛不起來,所以隻能選擇優雅地踱步。
或許是因為我治好了它的傷勢,它對我不再防備,允許我摸摸它。
而周周每次想要摸摸它那漂亮的長尾羽毛,它卻會很暴躁地叫起來,甚至有一次還給周周的手啄出了血。
「這算哪門子的寵物啊——隻能看,不能摸!
「它應該直接去藏寶室當個僅供展覽用的古董好了!」
周周一邊看著我幫她包扎傷口,一邊忍不住痛苦地抱怨:「嘶……它啄人好疼,我的手現在像火燒一樣。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不乖的鳥!它哪是動物!明明就是個難伺候的大爺!」
周周的吐槽一句接著一句,我卻沒有附和她。
因為我正在出神。
我也感覺這隻鳥並非凡物——仙尊座下的護法曾經在一些極其隆重的場合見過它、它明明受了極重的傷勢卻恢復得如此快、神智也比普通的靈寵高出不少,各種習性像人一般。
我也早就畫了這隻鳥的肖像畫貼在修仙界的布告板上,試圖幫它尋找主人。
可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它的主人卻一直沒有露面。
種種疑點,足以說明這隻鳥身上藏著極大的謎團。
我又不會仙術,如果把這樣一隻聰明又叛逆的靈寵留在身邊,必然會是個隱患。
我嘆了口氣,無奈道:
「等它病好了,我就把它放回後山。」
12
但鳥的病還沒好。
我卻攤上大事了。
——御獸園靈獸集體中毒了。
經過檢查,是因為喝了摻了魔氣的水。
這裡可是修仙界,魔氣是誰帶進御獸園裡的,又是用什麼方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投進水裡的?
所有人都一頭霧水。
周周開始仔細排查這幾日進出的人員,護法也趕來幫我給靈獸們驅除魔氣。
正忙得不可開交,一個男人忽然帶著許多護衛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
「江晚吟!你竟與魔族人勾結!
「來人啊!將她拿下!」
護衛們手持棍棒刀劍,將我團團圍住。
場面陷入緊張。
我皺起眉,隻覺得這位首的男人很面熟。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人之前是仙宮的總管,因為害怕羊駝病S而讓我們這群侍女背鍋,所以我當時在仙尊面前告了他一狀。
看他這打扮,他現在應該隻是個普通的護衛首領。
他估計心裡恨透了我,所以才這麼急著汙蔑我是魔族奸細,想要讓我陷入絕境。
「你胡說!」
周周下意識地擋在我面前,極力袒護我:「我整日和晚吟待在一起!我可以證明她與魔族毫無關系!」
「你?」
男人陰陽怪氣地冷笑道:「說不定你還是她同謀呢。」
「你說什麼呢!」
周周氣得臉都漲紅了:「我看你這種隨便給人潑髒水的家伙才是奸細!」
眼見不少修士都走過來圍觀。
我急忙按住周周,冷靜地對眾人道:「我若真是魔族奸細,我再怎麼蠢,也不可能把魔氣灑在御獸園靈獸們飲用的水中!御獸園是我主管的地方,這不是擺明了告訴所有人我有問題嗎!」
「你這是狡辯!你就是想趁機擾亂修仙界!」男人提高音量,向圍觀眾人不停吆喝,「大家快來看!之前御獸園幾百年都沒出過事,怎麼江晚吟一來就出了大事!況且她一個連靈根都沒有的普通侍女怎麼會給靈獸治病!擺明了她的身份肯定有問題!」
「靈獸受傷,不會對修仙界造成極大的影響。」
我冷笑一聲,有理有據道:「照你的想法,那我應該把魔氣灑向那些抱著靈寵前來找我問診的修仙大能身上。若他們出事,那修仙界豈不是亂得更快?我何必大費周章?」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江大夫人很好,救過那麼多小動物,她不可能是魔族的奸細。」
「是唄,江大夫隻是主管御獸園,憑什麼認定靈獸出事就是她做的?這也太沒道理了。」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那人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半晌才又扯出了一個理由:「再怎麼說,也是在你管轄的地盤出了事!你總該負責任!」
我平靜地開口:
「我有沒有罪不是你能決定的,不如我們找仙尊決斷。正好御獸園有魔氣這件事,也應該匯報給他。」
說著,我望向站在一邊,眉頭緊鎖的護法。
結果,護法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他阻攔道:「仙尊閉關了。」
「那就等仙尊出關再說。」
男人竟然直接拍板:
「為了公平起見,先把江晚吟關押進監牢,這總沒問題吧?」
周周快要急哭了:「不行!監牢那麼陰暗嚇人……晚吟她明明是清白的,怎麼能把她關進去!」
「等調查結果出來,證明江晚吟與魔族無關,自然就能放她出來。連自證清白都不願意,江晚吟,你是心虛吧?」
一片混亂之中。
「呱唧——呱!」
一聲劈了叉的鳥叫聲突然響了起來。
那聲音實在太難聽了,像鐵絲劃過鍋底一樣,眾人顧不上吵鬧,紛紛捂上耳朵。
我卻覺得這鳥叫聲十分熟悉。
撥開人群,循聲找去,我果然看見一隻熟悉的,長得像山雞的鳥正仰頭看著我。
它的嘴裡叼著一個造型古樸的鏡子。
「這是……窺世鏡?」
護法驚呼出聲。
我一頭霧水:「什麼?」
「這是仙尊放在藏寶閣裡的法器,可以照見世間一切過往之事。」
護法看著鳥,眼神復雜地沉默了。
然而我的目光已經移向那面鏡子。
「那請護法用這面鏡子重現當日的情形。」
這面鏡子就像監控一樣。我和眾人盯著鏡子上浮現的畫面看了好久,才找到始作俑者——是那日魔族二皇子來修仙界偷襲時,有一個僥幸逃脫的魔族士兵,在逃跑的路上順手幹的。
真相大白。
那位前總管表情悻悻,似乎因為沒能抓到我的錯處而十分懊惱。
眼見他正準備大搖大擺地離開。
我喊住了眾人。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