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午有點事。”
“咦,做什麼啊?”
叢喻舟和蔣仲寧一人一邊,坐在他身畔窺屏,瞎出主意道:“說跟我們打籃球吧,就算小白問起來,我們也能給你圓。”
謝隨的指尖頓在屏幕上方,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一個謊言就勢必要用另一個謊去圓,就像連環扣,沒有盡頭。
謝隨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對她說謊,說謊很傷感情的。
思考了片刻,謝隨兇巴巴地回了她一行字:“你管老子做什麼!”
**
叢喻舟和蔣仲寧看著謝隨發完這句話,目瞪口呆。
隨哥真他媽...剛啊。
謝隨將手機扔床上,煩悶地用雙手抱住了頭。
媽的,心都在滴血。
那句話發出去之後,寂白就再也沒有回過了,顯而易見是生氣了。
謝隨也沒有給她打電話,她太聰明,打過去聊不到幾句,她肯定什麼都套出來。
算了,等這兩天過來,再想想怎麼彌補。
“有鏡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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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臉上沒掛彩。”叢喻舟打開手機的前置攝像頭:“不過你身上就看不下去了,青一塊紫一塊。”
謝隨看著自己的臉,確認了沒有掛彩,這才稍稍放心些。
身上的傷不重要,小白又不會扒他衣服,等到該扒衣服的時候,這些小傷早就好了。
“你別不放在心上,好好養傷啊。”
“知道了。”
……
下午,叢喻舟和蔣仲寧去了拳擊室,問經理要監控視頻,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經理並沒有給他們,說的是他沒有調監控的權限。
謝隨放下電話,起身抄起自己的外套,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醫院走道。
護士看見他又拔了輸液管,急忙道:“哎!你這個病人怎麼回事,你跑什麼啊。”
謝隨衝出醫院直接打車去了拳擊室。
拳擊室設置在地下酒吧裡,客人們可以邊看比賽,邊喝酒,跟所有酒吧一樣,白天這裡並不會營業,工作人員寥寥無幾。
謝隨熟門熟路地走到二樓,進了經理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叢喻舟和蔣仲寧正跟經理鬧著——
“隨哥被扒了,看個視頻怎麼了啊。”
“對啊,就算是顧客丟東西了,還可以看視頻呢!怎麼我們就看不了啊。”
謝隨因為體力虛脫,精神狀態極差,走到辦公桌前,重心不穩險些摔跤。
叢喻舟眼疾手快扶住他:“你怎麼來了!”
謝隨單手揪住了經理的衣領,沉聲道:“我要看監控。”
經理很怵謝隨的,好言勸道:“那個...先放開我嘛,有話好說。”
叢喻舟也勸謝隨道:“你先別衝動,冷靜一下。”
謝隨根本不可能冷靜,他隻要一想到他的玉被別人拿走,說不定很快就會被轉手賣掉,他快要瘋了。
“是這樣的,昨天晚上朱凱不是嗑藥了嗎,後來場子鬧起來,陣勢還挺大,所以那段監控被刪了,不是怕警察盤查嘛,小隨你是知道的,鬧到局子裡事情就麻煩了,所以...理解理解。”
蔣仲寧拉了拉謝隨:“不是沒有道理,咱們要不想想別的辦法。”
謝隨的手松了,經理掙開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理了理自己的衣領:“對嘛,你們也都是學生,不要像社會上那些人一樣動不動就動拳頭,你們是知識分子啊。”
男孩們懶得理他,拉著謝隨出了拳擊室,來到馬路上。
叢喻舟說:“這樣,先送隨哥回醫院,這幾天咱們多叫幾個兄弟,每天都來這邊問,當時場子裡那麼多人,肯定有人看到。”
“是的,丟不了,咱們就算把江城翻個個兒,肯定能找到!
謝隨倚靠在牆邊,思緒都已經渙散了,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天女孩把白玉觀音送給他時說的話——
“謝隨,你要平平安安的哦。”
平平安安。
謝隨覺得自己真他媽不是個東西!
**
晚上八點,市圖書館,寂白打了個淺淺的呵欠,揉了揉澀澀的眼睛。
學習了一整天,有些疲倦,她收拾了桌上的書本準備離開。就在這時,白玉觀音被人遞到了她的手邊。
她沒好氣地說:“不接受道歉,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對方一直沒有說話,寂白抬起頭,發現來的人不是謝隨,而是...厲琛?
她詫異道:“這個,怎麼會在你這裡?”
厲琛平靜地說:“我撿到的。”
“撿的?”
寂白傻了。
“我看著這玉眼熟,像你以前佩戴過的那一枚,你看看是丟玉了嗎,還是隻是相似。”
寂白接過觀音仔細地打量著,白玉的觀音多不勝數,可不是所有的觀音法相眼下都有血色瑕疵,這枚玉墜就是她送給謝隨那枚。
謝隨不會把她的玉亂扔,除非是出事了!
寂白頓時緊張了起來:“厲...厲琛,這是你在哪裡撿到的!”
“你別緊張,我投資了一個地下拳室,這是拳室的工作人員打掃衛生的時候撿到的,我當時正好也在,不過我很好奇,你怎麼會去那種地方,還把這麼貴重的玉丟在那裡。”
寂白想起今天早上謝隨糟糕的態度,想必是他又去了拳擊室。
她的臉色瞬間慘淡了。
“這個是...我送給朋友了,可能是被他弄丟了。”
厲琛搖了搖頭,拾起白玉把玩著,柔聲說:“能這般輕易便弄丟了你送的東西,說明那個人並沒有將你放在心上。”
寂白的心神顫了顫,抬頭望他。
厲琛那深榛色的眸子裡透出一種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神情,他將玉墜重新掛在了寂白的脖頸上。
女孩低著頭,微抿著唇,看起來似乎有點受傷。
但這般感傷的神情,令厲琛心底升起一種想將她據為己有的欲望。
她真的很美,任何男人看見她,都會忍不住想要佔有她。
厲琛能夠理解,那個少年為什麼可以為她不顧一切,玩了命地掙錢。
她現在還未長開,一雙碧波秋水的眸子看他一眼,都能令他心搖神漾,若是再大些,花苞徹底綻放,怕是不知道會成為多少男人覬覦和瘋狂的對象。
見寂白不講話,他緩緩道:“將觀音留在那種汙濁的地方,是一種褻瀆。”
寂白手裡的拳頭攥緊了,良久,她沉沉道:“不是的。”
“嗯?”
“不是你說的那樣。”寂白咬著下唇,用力地說:“謝謝你把玉還給我,但他不是你說的那樣,觀音也不會因為人世間的汙濁和苦難而感到被褻瀆,你說錯了。”
厲琛沒有想到,寂白對謝隨竟如此信任,他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高中生談戀愛,說到底不過是玩玩而已,甚至連愛情都算不上。
他本來是沒有放在心上,可...
“厲琛,謝謝你,我先走了。”寂白冷冷地說完,轉身離開了圖書室。
厲琛望著她的背影,深邃的眸子裡暗流湧動。
他當然不會知道,寂白經歷了兩世的謝隨,那個少年不僅對她有情,還有義...
寂白對謝隨的了解,遠甚於他人,所以她不會因為別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心生罅隙。
盡管如此,寂白隱隱擔憂了起來。
她沒有給謝隨打電話,而是摸出手機撥通了蔣仲寧的號碼,什麼話都還沒說,蔣仲寧便緊張了起來。
“那個,小白啊,有事嗎?”
“我跟謝隨在一起,他丟東西了很著急,問你有沒有招。”
寂白知道幾個男孩成天攪在一起,應是消息互通,叢喻舟心眼多,但蔣仲寧就要簡單很多,所以她給他打電話,含糊地問了丟玉的事。
果不其然,蔣仲寧詫異地問:“什、什麼麼?你知道了?謝隨還叫我們不要說呢,他自己先繃不住了,哎,我和叢哥不是在拳擊室打聽來著嗎,不過當時局面太混亂了,看到的人不多,總之,你讓隨哥別著急,安心養傷,有消息了我們再通知他。”
“……”
“喂,喂...小白你在聽嗎?”
寂白聲音平靜地問:“哪家醫院?”
蔣仲寧傻了。
**
醫院床位緊張,謝隨傷勢不算太嚴重,今晚過了應該能出院,因此被安排在走廊的床位。
空蕩蕩的走廊裡同樣還還有好幾位病人,呻/吟聲和呼嚕聲交織一片,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息。
謝隨躺在病床上,枕著手臂,另一隻手拎著英語單詞本,心裡琢磨的卻是怎樣把他丟的東西找回來。
想了半晌,沒有想到特別好的辦法,他決定明天再去拳擊室問問,肯定有人看到是誰拿了玉。
耳邊,枕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謝隨一按下接通鍵,蔣仲寧誇張的大嗓門便炸了:“臥槽!謝隨你快跑!”
謝隨皺眉,將手機聽筒拉遠了些:“鬧什麼?”
“隨哥,我不是故意賣你的!小白太雞賊了,現在她已經殺過來了,你...你還是躲躲吧。”
蔣仲寧話音剛落,謝隨便看到不遠處的拐角,女孩背著書包走了過來,正向值夜班的護士打聽,隨後,護士指了指謝隨所在的方向。
女孩轉頭便望見了他。
她面頰緋紅,看樣子是一路跑來的,看到他,她輕輕咬住了下唇,那雙剔透的眼睛湿漉漉的,責怪有,但更多的是心疼。
謝隨那顆躁動不安的心髒,在見到寂白的那一瞬間,忽然平靜了不少...
他將英語本放在枕邊,穿上一次性拖鞋,緩慢地支著身體站起來。
而女孩遠遠地看了他幾秒,憤憤地轉身,用力按下電梯按鈕,離開了。
謝隨重新坐在床上,低下了頭,心裡有點酸澀,也有點...委屈。
她生氣是應該的,就不該來看他,他把她送的玉都弄丟了,她最好這輩子都別理他了。
謝隨捂了捂胸口,重新躺了下來,黑漆漆的眼瞳凝望著天花板,努力平復著心裡翻湧的難受。
二十分鍾以後,電梯“叮”的一聲響了,輕緩的腳步聲漸漸靠近,然後停在了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