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隨垂眸,看到寂白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邊。
她疑惑地問:“你幹嘛?”
謝隨立刻扔了石頭,無辜地說:“不幹嘛。”
寂白走到宣傳欄前面,手觸了上去,各種玻璃板,溫柔地撫了撫他的照片。
這張照片的畫風,和上面幾排的校前十名的男孩畫風迥然不同,那些男孩統一穿著白襯衣,規整又嚴肅。
謝隨的照片還是高一入校的時候照的,那時候的少年比現在更加生澀稚嫩一些,也偏瘦,穿著一件單薄的藍色t恤,理著小平頭,眉骨深邃,五官硬挺明晰,黑漆漆的眸子透著一股輕狂不羈的味道。
寂白每天放學路過光榮榜,都會朝著左下角瞥一眼。
她的少年,還真是好看啊。
謝隨很不自在地走過來,捂住了自己的照片:“別看了,丟人。”
“不丟人,很帥。”寂白說著,從包裡摸出手機對著照片,“咔嚓”地拍了一張照片,保存在了相冊裡。
幾乎經過光榮欄的女孩,都會摸出手機拍下謝隨的這張照片。
太有紀念意義了。
女孩徑直去自行車棚,將自行車推了出來,路過謝隨身邊,衝他說道:“謝隨,我回去了哦。”
“等一下。”
“嗯?”
謝隨走過去,蹲在她身邊,將她的小白鞋松散的鞋帶拆開,重新一根根地系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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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點,別卡進自行車鏈裡了。”
少年眉眼溫柔,系鞋帶的動作細膩又專注。
寂白嘴角淺淺地抿了起來,這是謝隨第一次在她面前,低下驕傲的頭,幫她系好鞋帶。
“謝謝。”
“謝個屁。”
“......”
好吧。
謝隨站起身,對寂白說:“我今天晚上去一趟拳擊室,行不。”
“怎麼又...”
“去練練,不比賽,久了不練,手痒。”
謝隨見寂白臉上浮起擔憂的神情,立刻說道:“不會受傷,我保證。”
“行吧。”
寂白知道他有分寸,同意道:“可以去玩,不過不能玩太晚,不要挨揍,不要受傷...”
謝隨鄭重點頭:“我答應你。”
寂白還是有些不放心,她對他說:“你把腦袋放低一些。”
謝隨聞言,嘴角揚了揚,有些害羞地說:“不是吧,這裡人很多啊。”
“放低些。”
“行吧。”謝隨把臉湊了過來,閉上了眼睛:“小白都這麼開放,老子怕個屁。”
寂白伸手從自己的脖頸裡取下一枚用紅繩系著的和田玉觀音,掛到了謝隨的脖子上。
謝隨詫異地垂眸看向那枚玉觀音,白玉觀音色澤清透,觀音佛面,垂著眸子,慈悲地俯看眾生疾苦。
眼角有一點血紅的瑕疵,宛若觀音垂淚。
寂白拎著他的衣領,將觀音小心翼翼地放進了他的衣服裡面。
謝隨能感受胸口的白玉觀音,還帶著她身體的溫熱。
“為什麼給我這個”
“沒有為什麼。”寂白隔著衣服拍了拍他的胸膛,微笑道:“你要平平安安的啊。”
她希望觀音能保佑這個磋磨嶙峋的少年,未來漫長的人生路,平安順遂。
謝隨在她離開之後很久很久,都沒能回過味來,耳畔隻回響著女孩柔美的嗓音——
“你要...平平安安的啊。”
**
晚上回到家,寂白發現自己房間的衣帽間裡,掛滿了寂緋緋的衣服和裙子。
她的衣裙真的非常多,密密麻麻地掛滿了整個衣帽間,而寂白的衣服則被單獨拎了出來,掛在了旁邊的衣櫃裡。
寂白眼角冷了冷,將幾排衣裙全部搜了出來,抱進了寂緋緋的房間,一股腦仍在了她的床上。
來回五次,才終於將衣帽間收拾幹淨了。
寂緋緋放學回家,看到自己床上堆著的衣服宛如一座小山,她簡直要氣瘋了,“砰砰砰”敲響寂白的房間門。
“寂白!你給我滾出來!”
“寂白!出來啊!”
母親陶嘉芝聞聲上樓:“緋緋,怎麼了啊?”
寂緋緋指著自己床上那一堆衣服:“媽!你看她,她把我的衣服全都扔出來了!”
陶嘉芝也急了,拍了拍寂白的房間門:“小白,怎麼回事,你怎麼把姐姐的衣服都扔出來了?”
房間門緩緩打開,寂白拿著一本教輔書,平靜地說:“這是我的房間,衣帽間現在屬於我。”
“媽,你看她,太霸道了吧!”寂緋緋拉著陶嘉芝的衣袖,撒嬌說:“她霸佔了我的房間還不算,現在連我的衣帽間都霸佔了,我的衣服都沒地方掛了。”
寂白面不改色地說:“寂緋緋,以前你住這個房間的時候,衣帽間也沒有給我用過,為什麼我現在要把衣帽間讓給你?”
“白白,不要任性。”陶嘉芝說:“即便現在衣帽間歸你,但姐姐的衣服比你多,用用你的衣帽間,這也沒什麼。”
寂緋緋也輕蔑地說:“對啊,你的衣服那麼少,一面牆都掛不住,憑什麼不讓我用衣帽間。”
寂白睨了她那一床小山高的衣服,突然反問陶嘉芝:“都是你的女兒,為什麼我的衣服比寂緋緋少?”
“這...”陶嘉芝也被她問住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話。
寂白淡淡道:“我替你回答,因為每次你帶寂緋緋去逛街買衣服,都不會想到你們還有一個女兒,不,你們甚至沒有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對嗎。”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興許是被戳中虧心處,陶嘉芝激動地說:“難道爸爸媽媽對你不好嗎,虐待你了嗎!”
寂白冷笑著說:“所以你是覺得,沒有虐待我,就是對我好了嗎?”
陶嘉芝忽然語滯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算了,我不管你們姐妹了!愛怎樣怎樣!”她說完,怒氣衝衝地下了樓。
寂緋緋急了:“媽,你別走啊!我的衣帽間,讓她還給我啊!”
“姐,你求她沒有用,不如求求我。”寂白看著寂緋緋,平靜地說:“什麼衣帽間都是瑣事,我不會為難你。”
“你以為你是誰啊!”
寂緋緋怒極,揚手就是一巴掌,再碰到寂白臉的那一瞬間,她驀然伸手攥住了寂緋緋的手腕。
寂緋緋掙扎不動,尖聲道:“你放手,你想幹什麼!你要殺了我嗎!”
寂白平靜地說:“寂緋緋,姐妹一場,日子還長,我會慢慢教你,有些東西,是我的就是我的,你不能搶,想要可以,求我。”
寂白說完,用力關上了房間門。
寂緋緋全身顫慄地回了自己的房間,看著床上那一堆衣物,嘴裡還不停地喃喃著:“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是誰啊...”
讓她放下尊嚴,放下驕傲去求寂白,不如殺了她!
寂白是什麼東西,隻不過是父母生下來給她供血的“血庫”罷了。
她氣得坐立不安,忽然瞥見了桌上的水果刀,眸光裡泛起一絲怨毒之色。
第51章 太能了
寂緋緋割腕了。
鮮血灑了一整床, 將床上那些漂亮的衣裙染成了嫣紅色。
她還是沒有決絕赴死的心,在割腕之後的幾秒時間裡, 疼痛感和恐懼感將她吞噬, 她抓著自己滿是鮮血的手腕, 跌跌撞撞地衝出房間, 恐懼地尖聲喊道:“爸,媽媽...救命啊!”
陶嘉芝匆匆忙忙跑上樓, 嚇得魂飛魄散:“緋緋你做了什麼!”
寂緋緋臉色慘白,蜷縮著倒在地上, 宛如一條蠕動的蚯蚓。
手腕上的血液奔湧而出,根本止不住...
寂白聽見動靜走出房間, 看到母親正抱著寂緋緋, 哭得梨花帶雨:“緋緋啊, 你怎麼這樣傻啊!”
寂白冷靜地摸出手機撥打了120, 說明了住址以後, 在醫生地指導下, 找來幹淨的帕子捆住了寂緋緋的手腕,替她暫時性地止血。
陶嘉芝整個人都快被嚇傻了, 坐在血泊裡,一個勁兒地抹眼淚,什麼忙也幫不上,卻還責怪寂白:“都是你!都是你害了你姐姐!不就是一個衣帽間嗎!你為什麼不能讓給你姐姐,我怎麼生出你這麼霸道佔強的女兒啊!”
寂白替寂緋緋包扎好了手上的傷口,陶嘉芝突然推了她一下, 她險些摔跤。
“如果緋緋出了事,我要你償命!”
寂白被她這句無心的恐嚇,驚得連著後退了好幾步。
如果緋緋出了事,我要你償命...
上一世,母親在寂白逃出醫院之後,也曾這般威脅過她。
原來重生一次,很多事情看似有所改變,而實際上,本質是不會變的。
善良的人依舊善良,邪惡的人永不會改變,愛她的少年一如既往地愛她,而父母,也永遠隻是寂緋緋一個人的父母...
她什麼都不是!
很快,救護車呼啦呼啦地趕到,醫生將已經暈厥的寂緋緋抬上了擔架,母親一直陪在寂緋緋的身邊,隨她一起去了醫院。
家裡,隻剩了寂白孤獨的身影,抱著頭坐在樓梯上,狼狽不堪。
佣人周阿姨拿著抹布上樓,跪在地上擦拭已經凝固的血跡,搖著頭說:“白白,你不要太擔心了,姐姐一定沒事的...”
“我不關心她有沒有事。”寂白抬起頭,漆黑的眸子裡隻剩了無盡的冰霜和冷漠:“即便她下一刻死去,都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周阿姨無可奈何地嘆息道:“說一句不該說的話,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呢。”
是啊,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寂白也很想知道。
就在這時,寂白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寂明志。
出事的時候寂明志不在家,但從陶嘉芝語無倫次的哭訴中,他大約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立刻打電話過來責問寂白。
寂白無言地忍耐了寂明志語氣嚴厲的責難,而最後,寂明志讓她立刻趕到醫院,隨時準備給寂緋緋輸血。
寂白無聲無息地掛了電話,怔怔地站走下樓梯,一腳踩空險些摔跤,周阿姨連忙扶住她:“小姐您看著路。”
“謝謝周姨。”
“您是要去醫院嗎?我幫您叫車。”
“嗯。”
周姨去外面叫了出租車,寂白頭重腳輕地上車,司機啟動引擎,問她去哪裡。
寂白不知道她要去哪裡,她隻想趕緊逃跑,逃到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她不想輸血,她也不想搭救寂緋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