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白走近,聽到女人激動而壓抑的聲音傳來:“謝隨,你想我死嗎!”
寂白背上冒了一層雞皮疙瘩,她以為是謝隨不知何處惹來的風流債,忍著笑聽牆角。
女人似乎很崩潰,聲音也壓得很低:“你為什麼總是陰魂不散啊!”
謝隨表情很平淡,嗓音毫無波瀾:“我身上流著你的血,你可以嫌它髒,可以不承認,可是你沒有辦法置換它。”
寂白恍然間明白那女人是誰了。
“謝隨,你怪不了我,要怪就怪你爸沒本事,這麼多年我也已經受夠了,我配得上更好的生活,為什麼要受苦?”
雖然她背對著寂白,但寂白仍然能從謝隨那英俊的眉眼五官,推測他的母親應當是何等的漂亮。
人的煩惱永遠來自於不安現狀,她配得上過更好的生活,為什麼要跟著他受苦。
“我不怪你。”謝隨平靜地說完,從包裡摸出煙,手微微有些顫抖:“你可以滾了。”
程瀟冷冷地望著他:“謝隨,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謝隨笑了,叩上打火機的蓋子,他反問:“你能來,我為什麼不能?”
程瀟走過去,戴著璀璨鑽戒的左手拎了拎他的衣領,沉聲道:“就算穿上這身看著還不錯的西服,但你永遠配不上這種地方,配不上這裡的姑娘,你知道花園裡的人怎麼議論、笑話你嗎!”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你讓我覺得羞恥,你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我,我的過去多麼不堪。”
程瀟幾乎聲嘶力竭道:“求你了,別在出現了,你要錢我可以給你,多少都行,隻要你別再打擾我的生活。”
寂白靠在花架邊,掐斷了一支紫藤蘿葉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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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女士,謝隨是我邀請來的男伴,你有什麼問題,可以找我。”
謝隨的拳頭猛然一緊。
他回過頭,看到女孩冷冷清清地站在月光下,定制小禮服泛著璀璨的銀光,美得不可方物。
程瀟認出了寂白,赫然正是現如今最得寂董事長寵愛與歡心的寂家小小姐。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寂白:“你邀請他?”
寂白走到謝隨身邊,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謝隨手裡還攥著煙盒,也被寂白強行地摳走了。
“女士,如果沒有別的問題,我帶謝隨走了,還有好些人想要認識他。”
寂白攥著謝隨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擦身而過的瞬間,程瀟忽然道:“寂小姐,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
寂白步履頓了頓,幾秒之後,她忽然轉身,望向程瀟:“程小姐,你說話當心。”
以寂白的輩份來說,她無論如何也應該叫程瀟一聲夫人,可是她沒有,她叫她程小姐,足見她對她的輕視。
從這一聲稱呼裡,程瀟便能聽出她與她們身份的不同,羞恥令她咬緊了唇舌:“我是你的長輩。”
“我也是寂董事長的孫女。”寂白冷眼看她:“哪怕是你的丈夫,見了我都得規矩地問聲好,你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糟踐我的男朋友。”
程瀟徹底傻了,她沒想到平日裡表現得溫文爾雅的寂二小姐也會有這般凌厲的時候。
她好像真的把她給惹怒了,如果自己丈夫知道自己得罪了董事長的寶貝孫女,程瀟不敢想象……
她勉強扯出一絲笑意:“寂小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以後或許還會有見面的機會,請你就當不認識謝隨吧,他將來或許會成為我的丈夫,我不希望別人知道,他有你這樣的母親。”
寂白說完,看也沒看程瀟難看的表情,拉著謝隨匆匆離開。
兩人一路跑到湖邊。
此刻夜已深了,天空綴著幾顆散漫的星子,微風輕撫著湖面,撩開粼粼的波光。
謝隨企圖從她手裡拿回煙盒,但是寂白死攥著沒給他。
“小白...”
他的手在抖,聲音在也抖:“讓我抽一根”
寂白從來沒有見過謝隨抖成這個樣子,他似乎是極力的控制著翻湧的情緒,保持著表面的平靜。
寂白低頭,從煙盒裡摸出了兩根煙,一根遞給他,另一根放進了自己的嘴裡。
她從他包裡摸出了打火機:“來,我給你點,陪你。”
謝隨伸手摘掉了她嘴裡的煙頭,煙嘴上還帶了點緋紅的唇釉。
“不抽了。”
兩根煙,連帶著煙盒都被他扔進了垃圾桶。
寂白還在他包裡摸到了彩虹糖,磕出一粒扔進嘴裡。
嗯,酸酸的,鳳梨味。
謝隨面對著波光粼粼的湖面,背對著寂白,沉聲問:“他們笑話我嗎?”
寂白開玩笑道:“笑你太帥了,把全場的男孩都比下去了。”
當然不可能是這個,謝隨知道,自己肯定有什麼地方沒做好,丟了體面。
謝隨的手落在西服袖下,緊緊地攥著,嗓音低沉壓抑:“我讓你丟臉了。”
這才是他最在意的地方
聽著他的話,寂白感覺心髒一陣抽痛,她抿著舌尖的彩虹糖,走到他身邊,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我說了,你是我的男朋友,也許還會成為我未來的丈夫,一生的摯愛。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他們連你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謝隨凝望著女孩溫雅恬靜的臉龐,怔怔道:“你...再說一遍?”
寂白耳垂掛了紅,有些害羞地別開目光:“好話不講第二遍,沒聽見就算了。”
他當然聽見了,女孩說他會成為她一生的摯愛。
人這漫長的一生,有人陪你攬盡千帆,有人陪你望遍星辰,真正能留下多少段感情,配得上一聲“摯愛”。
溫柔的夜風微微吹拂,謝隨望著女孩溫雅的臉蛋,居然問道:“我能不能抱抱你?”
寂白還沒反應過來,謝隨的手已經落到了她的腰間,輕輕一提,女孩順勢踮起了腳尖,整個身體都貼上了他。
“不回答就是默認可以。”
“……”
少年健壯的身體都搭了上來,腦袋擱在她單薄的肩上,一個發狠用力的熊抱,幾乎要把她按進了那滾燙的身體裡。
寂白臉紅了,人也傻了。
“那我能不能吻你?”
預感到或許又會發生不妙的事情,寂白慌忙用手捂住嘴:“你這人不講理啊…”
她話音未落,謝隨低頭吻住了她的手背。
**
晚上,寂白回到家裡,父母沉著臉坐在沙發邊等著她,不出意料,寂緋緋也在。
晚宴上寂白見到寂緋緋了,她和陳哲陽在一起。陳哲陽待她又恢復了過去的殷勤,兩個人舉止似乎很親密。
對於寂白而言,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寂明志沉不住氣,正要開口,陶嘉芝按了按他的手,止住他的話,對寂白笑著說:“白白餓了嗎,我讓阿姨準備了宵夜,快趁熱吃一點。”
“我不餓。”
寂白見父母似乎是有話要說,所以坐了下來,直言問道:“爸媽,你們想說什麼,就說吧。”
寂明志早已經忍不住了,質問道:“今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那個男孩,他是誰?”
寂白心裡猜測估計也就是這件事,她漫不經心道:“是我的朋友。”
“白白,他不就是你們陳校長說的那個...殺人犯的小孩嗎?”陶嘉芝擔憂地說:“你怎麼能跟那樣的男孩接觸呢!”
“他是殺人犯的孩子,但他不是殺人犯。”寂白沉聲說:“我為什麼不能和他接觸。”
“殺人犯的小孩,說不定也有暴力傾向,你和這種人接觸有多危險,你想過沒有!”
寂緋緋恰如其分地開口道:“爸媽,那個男生可是我們學校公認誰都不敢招惹的壞男孩,連老師都怕他呢。”
寂白冷冷地瞥了寂緋緋一眼,她臉上掛著痛快之色。
“你看看,看看!”陶嘉芝激動地說:“白白,你居然把這種人帶到晚宴上去,還給你奶奶見了。天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如果奶奶知道你和這樣的渣滓交往,她會怎麼想,一定會覺得我們教女無方!”
母親這一口一個“渣滓”令寂白覺得分外刺耳,她面無表情道:“首先,他不是渣滓,是我的朋友;其次,奶奶對謝隨的印象很好,如果她覺得你們教育無方,問題肯定不是出在我的身上。”
她說完意味深長地瞥了寂緋緋一眼。
寂緋緋憤怒地說:“你看我做什麼?”
“我不能看你嗎。”
寂明志打斷了姐妹倆的爭執,把話題重新掰回來:“白白,你必須和那個謝什麼的劃清界限,不然...我隻能採用別的辦法,讓他遠離你了。”
寂白臉色沉了沉:“你想做什麼。”
“對付他這樣的渣滓,方法有很多。”寂明志道:“讓他離開你們學校,離開江城,不過是動動手指頭的事。”
寂白這下是真的有點生氣了:“我的事情輪不到你們來置喙,你們沒有這個資格。”
寂明志拍桌而起,怒聲道:“什麼叫你的事情輪不到我們來置喙,我們是你的父母!我們怎麼沒有資格?”
寂白冷生說:“你們是寂緋緋的父母,我在你們眼裡算什麼。”
“你...你簡直是要氣死我啊!”陶嘉芝捂著胸口,感覺呼吸都不順暢了:“我們給了你生命,供你吃,供你喝,把你養這麼大,現在翅膀硬了就不認父母了,我到底是養了一個什麼小白眼狼啊!”
既然父母要算過去的賬,寂白也不介意,把該算的都給他們算清楚了。
“給我生命,供我吃喝,目的是什麼,你們心裡清楚。”
她站在樓梯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宛如審判般的目光,看得他們心裡一陣陣發怵。
“寂白,你說什麼啊?”
寂白挽起了自己的手腕袖子,左臂白白的肌膚上,數不清的針眼觸目驚心!
“你們生我養我,不過是為了給寂緋緋建一個‘人造血庫’,這麼多年,她吸了我多少血,難道還還不清你們的生養之恩?”
寂白的突然發難,令父母猝不及防,而他們竟然也無可辯駁,因為寂白說的字字有理,字字誅心。
“白白,爸媽知道,這些年委屈了你,可是你忍心看著姐姐被病痛折磨嗎?不管我們生你的初衷如何,既然你已經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應該承擔自己應盡的責任。”
寂明志試圖跟寂白講道理:“在姐姐需要你的時候,你應該勇敢地站出來。”
寂白眼角微微顫了顫:“如果我不同意,她就會死,對吧。”
“白白,你嚇到媽媽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想我們可以達成共識了。”寂白睨了寂緋緋一眼:“寂緋緋的命在我手裡,請你們做任何事之前,都姑且掂量一下,三思而後行。”
說完她轉身回了房間,重重地關上了門。
“你看看!你看看她都被你慣成什麼樣了!”陶嘉芝都快被氣得掉眼淚了。
寂明志拍桌道:“還給我反了天不成,我非得把這丫頭趕出去,她不是翅膀長硬了嗎,我看她不靠家裡能不能在社會上生存!”
陶嘉芝連忙拉住了寂明志:“你冷靜一點,你把她趕走,萬一緋緋出事怎麼辦,是不是蠢啊!”
......
寂白回到房間,拖出了行李箱,開始收拾行李了。
她已經不再對自己的父母抱任何期待和幻想,過去她也曾希冀著,如果她聰明一點,討巧一點,或許他們也能像愛寂緋緋一樣愛她,事實證明,是她想太多了。
他們從來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