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這一個多月的時間, 因為忙於期末考,寂白一直沒有去醫院看望過她。
當然, 期末考也不過隻是借口罷了, 寂白不會假惺惺地對她噓寒問暖, 她對寂緋緋的態度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
血債血償聽起來有點瘆人, 但未嘗沒有道理。否則,她又為何重生呢?
當然, 寂白不會要寂緋緋的命,因為她的命對她來說毫無價值。
寂白隻想奪回屬於自己的人生。
隻是聽父母說, 寂緋緋的情緒已經漸漸穩定了,經歷了這樣的事, 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寂白並沒有理解母親所說的——寂緋緋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究竟是什麼意思。
直到那日寂緋緋回家, 見到寂白的時候, 竟然微笑著走上前來, 給了她一個溫柔的擁抱。
寂白本能地往後退, 避開了。
她有些詫異地望著寂緋緋。
寂緋緋臉上掛著親和的笑容,讓她看起來就像一隻揮著翅膀、全身散發著聖潔光芒的的天使。
陶嘉芝勸道:“白白, 這件事呢,過去也就過去了,緋緋在醫院裡已經承認自己的錯誤,也道歉了,你也不要揪著不放,不管怎麼說, 她還是你的姐姐,你們之間的姐妹親情是斬不斷的。”
“是啊,你姐姐把微博都卸載了。”寂明志也幫腔道:“她真的認識到錯誤了,今天還特意提出來,要親自向你道歉。”
寂白看著寂緋緋臉上偽善的微笑,疏忽間明白了什麼。
寂緋緋在醫院養傷的這一個月,不僅已經恢復元氣,而且好像...已經脫胎換骨,功力更上一層樓了。
過去那個沉不住氣,經常被逼得口不擇言胡亂發瘋的寂緋緋已經不見了,現在這個總是以友善微笑示人的寂緋緋,進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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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白在她那深褐色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也感受到寂緋緋心底深處對她那刻骨的恨意。
上一世,寂緋緋有能力可以讓父母徹底拋棄寂白,這就說明了她的本事。
這次,寂白幾乎折斷了寂緋緋的手臂,令她失去了粉絲輿論這一利器,可是要想徹底擊垮她,恐怕並不容易。
寂白也挺佩服寂緋緋的,若是換了心理素質稍稍薄弱一些的人,遭遇這樣的重創,在網絡上被人瘋狂謾罵,不死也抑鬱了,譬如之前被寂緋緋算計的安可柔。
寂緋緋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恢復,並且卷土從來,挺厲害。
她越是這樣,反倒激起了寂白的鬥志。
如果她一蹶不振地消沉下去,寂白也會覺得沒意思。
寂白曾經付出了性命的代價,她可不想讓寂緋緋就這麼輕松地退場了。
她望向寂緋緋,率先開口道:“姐姐,不是說道歉嗎?”
迫切希望姐妹趕緊和好的陶嘉芝幫腔道:“是啊是啊,緋緋,你快給白白道歉。”
寂緋緋咬了咬舌尖的唇肉,望著寂白,誠懇地說:“白白,我向你道歉,我不該總是針對你。”
“既然是道歉的話,那就把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地說明白吧,你是怎麼針對我的,當著爸爸媽媽的面,都講清楚。”
寂緋緋委屈地望向自己的父母,可是他們並沒有會意,寂明志道:“緋緋,你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清楚吧,之前在醫院怎麼跟我們保證的,也給白白說一說。”
寂緋緋輕輕地呼了一口氣,沉聲說道:“首先,我不應該偷妹妹的琴,但我這樣做是因為擔心她給別人伴奏,我那天親耳聽見她答應了別人...”
“姐姐。”寂白打斷了她:“就算有一千一萬條理由,但是錯了就是錯了,錯了就該道歉,而且我也不想聽你的理由。”
寂緋緋眉宇間的怨毒之色一晃而過,她繼續說:“還有,答應了妹妹的高考加分,因為我的自私自利而食言,我錯了,希望妹妹原諒我。”
寂白淡淡道:“繼續。”
寂緋緋委屈地說:“我不知道我還做錯了什麼?”
“既然姐姐不清楚,那麼我說一句,姐姐就重復一句吧。”
寂白清了清嗓子,朗聲說:“我寂緋緋,不應該對寂白進行肆意的掠奪和壓榨;不應該對她進行道德綁架,逼迫她做不願意做的事情;不應該利用自己的疾病,搶走原本屬於她的一切,我自私自利,且泯滅人性,我瘋狂且無知,我應該感謝寂白,而不是把這一切當作是理所當然。”
寂緋緋驚愕地看著寂白,讓她親口承認這些事,對她來說,無疑是一種侮辱!
陶嘉芝和寂明志同樣訝異,但是仔細反思寂白的話,雖然有點偏激,好像也沒有說錯。
的確,這些年若不是寂白,寂緋緋早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難道是她欠她的嗎。不,她不欠任何人。
難道寂緋緋不該對她說一聲感謝嗎?
寂明志有些羞愧,提醒寂緋緋:“緋緋,既然做錯了就要勇於承認錯誤。”
“難道這是我一個人的錯嗎!”
寂緋緋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了,然而,她還是克制住了內心憤怒的情緒。
是的,現在父母的天平已經開始慢慢地從她這邊挪開了,她和寂白勢均力敵,誰能爭取到父母的偏愛,誰就能贏。
於是寂緋緋強忍著屈辱,按照寂白的話,一字不漏地向她道歉,並且道謝。
寂白知道寂緋緋心裡的不甘,但是有生之年能從她嘴裡聽到“對不起”三個字...
寂白挺爽的。
**
寒假,陳哲陽組織了一次西鷺嶺雪山之行,邀請了寂家兩姐妹參加,同時還請了不少他的朋友。
他說是要借助這次滑雪之行,讓寂家兩姐妹出來散散心,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好在現在結果還算不錯,高考的加分重新回到了寂白的檔案裡,寂緋緋也走出了網絡暴力的陰霾。
寂白其實對滑雪不太感興趣,當然,她對於這次活動的發起人陳哲陽,更加無感。
寂家父母對這次雪山之行活動表現出了興趣,或許是想借此機會,緩和與陳家的關系吧。
畢竟兩家人是世交,生意上也有不少的往來,且自家兩個女兒現在都還在德新高中念書呢,關系鬧得太僵,實在不好看。
寂家父母執意讓寂白也去滑雪,還特意為她準備了一套滑雪服。
無奈之下,寂白答應了下來。
西鷺嶺雪山是冬日裡的熱門旅遊景點,景區不僅有滑雪場地,還有天然的溫泉池,早起去山上可以看到日照金山的勝景。
陳哲陽組織的這次雪山之行,朋友們也都是家境富裕的公子小姐,開著幾輛豪車駛入西鷺嶺景區。
這一路上,寂緋緋和幾個女孩子聊天說地,談笑風生,從名牌包包聊到護膚產品。寂白沒有加入她們,一個人坐在副駕駛,望著窗外風景發呆。
轎車呼嘯著奔馳在盤山公路上,有幾個背包少年,騎著山地自行車出現在山路邊。
轎車速度很快,拐過彎道一閃而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恍惚間,寂白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這些背包客大多戴著護目鏡和口罩,遮擋強烈的紫外線,因此寂白也不太確定,覺得身形有點像,那輛山地車好像也...有點像。
當她再回頭的時候,身後那群背包少年已經遠去了。
陳哲陽訂的酒店是整個景區最高端的五星級溫泉酒店,視野極好,每間房的落地窗都能看到綿延不絕的雪山山脈,房間裡裝了地暖,非常溫暖,每個房間的陽臺都有溫泉池。
這樣的房間,一夜四位數。
這些錢對於同行的少爺小姐而言,並不算什麼。
陳哲陽為了緩和寂家兩姐妹的關系,給寂緋緋和寂白訂的是同一個房間。
不過他不會知道,兩姐妹的關系早已在寂白重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無可挽回...…
寂緋緋對寂白也還算客氣,在人前裝樣子,對她很親熱,不過她眼神中不時而透出的鋒芒,令寂白感覺不寒而慄。
寂白對她的態度從始至終都是淡淡的,她並不畏懼寂緋緋,哪怕她心裡在醞釀壞點子。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重生回來,最該害怕的人,絕對不是寂白。
西鷺嶺景區有一片開發的滑雪坡,幾位少爺小姐帶著各自價格不菲的滑雪裝備,早早地過去滑雪。
雪坡有很多遊客,穿著花花綠綠的衣裳,分布在雪坡各個角落,笑聲陣陣。
寂白換好了滑雪服,蹬踩著雪橇,在稍緩的坡地邊一個人練習。
陳哲陽走到她身邊,知道她不會滑雪,因此自告奮勇說要教她。
寂白冷淡地拒絕:“不需要,我自己學一會兒就會了。”
反正她自己一個人鬧著玩,也不是正二八經地學滑雪。
“你這樣的初學者,如果沒有人帶著,很容易摔跤,到時候摔得鼻青臉腫,可不要哭鼻子啊。”
陳哲陽的調子裡帶了些許曖昧,令寂白感覺有些不舒服。
她沒搭理他。
不遠處,幾個模樣英俊的少年走進了滑雪場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謝隨換上了黑色的滑雪服走出來,站在坡地之上,陽光傾灑在他的眉弓之上,將他的眼睛埋入了深邃的陰影中。
“隨哥,一起去滑雪啊。”
“嗯。”
謝隨轉身,望見不遠處的女孩,站在反光的雪地裡,肌膚通透,黑漆漆的眸子裡盛滿了陽光,剔透水亮,美好得宛如純白的雪。
她笨拙地撐著滑雪杆,小心翼翼地移動著。
他嘴角一揚,正要走上前去,恰是這時,陳哲陽走到她的身邊,輕輕扶住了她的肩膀。
“小心一點,不要往後仰,會摔跤的。”
“……”
謝隨遠遠地望著雪地裡的兩個人,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瑟瑟寒風吹過,初見的喜悅瞬間煙消雲散,他深邃的眼底泛起一絲刻薄和冷峻,攥緊了手裡的滑雪撐杆。
**
寂緋緋站在樹下陰影處,遠遠地望著陳哲陽。
陳哲陽徘徊在寂白身邊,又是教她滑雪,又是給她示範姿勢,殷勤得就像一條哈巴狗。
寂緋緋心裡的落差非常明顯,她明明知道陳哲陽喜歡的人一直都是自己,所以才對他欲擒故縱,不冷不熱。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陳哲陽回來,對她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甚至都懷疑陳哲陽已經移情別戀,看上了寂白。
寂緋緋咬牙切齒之際,沒注意到腳底的緩坡,雪橇“滋溜”一下居然滑了出去,她重心不穩,摔在了雪地上,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呀,緋緋,你沒事吧!”
“沒事。”
“哲陽,你快來看看啊,緋緋摔倒了!”
有女孩招呼了遠處的陳哲陽,陳哲陽回頭,果然見寂緋緋狼狽地坐在雪地裡,眼角浸著淚花。
“我馬上來。”陳哲陽對寂白說:“那我去看看她,待會兒再來教你。”
“不用不用,我姐姐身體不好,不能總是受傷,你最好守在她身邊。”
好不容易擺脫了他,寂白才不想他這麼快回來呢。
“那...好吧,你自己也小心一點。”陳哲陽說完,朝著寂緋緋的方向滑了過去。
寂白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一個人小心翼翼地來到角落邊的緩坡地,撐著細長的杆子,慢慢地往前移動。
就在這時,隻感覺有人從她身畔擦身而過,寂白重心不穩,身體猛地向前栽去,男人的雪橇回了一個漂亮的弧度,於是寂白精準無誤地撲入了男人的懷中。
他穿著暗褐色的衝鋒衣,質地稍硬,身體散發著某種薄荷草的清新味道。寂白嗅到這個味道,便已經有所察覺了。
她抬起頭,正好望見了他脈絡分明的脖頸。
少年的喉結微微凸起,下颌間綴著幾粒青色的胡茬,顯得性感極了。
他也正好摘下了墨鏡,露出了那雙狹長漂亮的桃花眼:“開心嗎。”
其實寂白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剛剛在公路上看到的那幾個騎山地車的背包少年,後來越回想,越覺得像他們,這都能撞一塊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