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心中嘆氣,視線柔軟地滑過陸無憂的面容,又將腦袋慢慢擱下。
鼻翼微動間,賀蘭瓷在他身上嗅到血的味道,灰燼的味道,寂滅的味道……最後才是陸無憂自身特有的氣息,比最安定的燻香都好聞。
心口悸動著。
她在他懷裡小心蹭了蹭,找了個相對舒服的位置,終於也閉上眼睛睡去。
隻覺得像枕著大地的脈息,可以地老天荒。
——好吧,現在就算天塌下來,也得等他們睡醒了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是有在保持輕松甜文狀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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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架空,不考慮蔬菜水果來源時間,我還想寫他倆啃西瓜呢(我連夜開傳送門投遞過去)。
關於事業線的部分還是想說下,本文主戀愛,坑爹事業線的部分比起“無憂是怎麼位極人臣的”,更側重於“無憂是怎麼在瓷瓷鼓勵下做官,並且互相成為soulmate的”。
講真,明朝大部分首輔的升職經歷都是很簡單粗暴的,熬資歷。隻要夠聰明,有腦子,前面的人下去了就是你。張白圭同志那也是天時地利人和。
*參考自擷芳主人《大明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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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少年郎、baohy35479的手榴彈,擁抱你的小月亮、37183282、一片一片菠蘿、戀戰、Antares的地雷。
◎90.九十章(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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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陸無憂老家特產的藥效反噬後知後覺來臨, 這一覺睡得著實天長地久。
蘇醒後,兩個人都很虛弱。
賀蘭瓷也是看到榻上印著的血跡才知道,他又把傷口崩裂了, 無奈之下給他重新止血上藥, 陸無憂蒼白著面色道:“……你可別又哭了。”
她輕手輕腳動作, 反駁道:“我才沒那麼常哭。”
說完, 想起自己一般都是在什麼情況下哭, 又有一絲微赧。
原鄉城內陸陸續續恢復了井然秩序。
賀蘭瓷還又見到了昔日的楚瀾楚小姐,她似很不好意思:“一開始叔父還跟我說原鄉城肯定守不住……我勸他也不肯出兵。”
她叔父便是此次前來的晃州總兵楚大人,曾是懷瑾太子舊部。
總兵並非正式官職, 大雍在節制地方權利上煞費苦心,通常指揮和練兵後備分開, 以防將領做大,但邊境因為時常與北狄摩擦,不得不設總兵統領,確實是手握一方地方兵權。
賀蘭瓷無意糾結此事,隻問道:“北狄還會再打過來嗎?”
“叔父說應該是不會,北狄內亂, 三王子是叛逃的才有此一劫, 你放心吧。”楚瀾又抬起眼睛,有幾分意動道,“不過你看到我上戰場了嗎?這一次我殺了十幾個呢!遲早有一天,我們能把北狄人都趕得遠遠的!”像星光亮起。
賀蘭瓷不由一笑。
她見完楚小姐,陸無憂也從楚總兵那回來。
兩個虛弱的人對視一眼。
陸無憂微聳肩膀,道:“他還問我有沒有意參軍,做個推官太屈才了。”
賀蘭瓷愣了愣,道:“那你怎麼想?”
她有點緊張, 陸無憂要是有意從武,日後隻怕這種危機關頭會很多,她無論如何要抓緊鍛煉,說不準還要去看點兵法之類的。
陸無憂隨口道:“我能怎麼想?當然是回答他‘我志不在此’,不然我這麼多年書白讀了?”
賀蘭瓷不太贊同:“從武也不見得書就白讀,不然兵法何來?”
陸無憂道:“從武可御外敵,而治不了內患。為將者,在外生殺予奪,在內一紙調令便能取人性命。楚總兵戰功赫赫,但他這次出兵迎了懷瑾太子的後裔,蕭懷琸現下明面上說不定還會褒獎他,日後恐怕便不好說了。”
賀蘭瓷沉默了一時,道:“所以你才想留在內廷做文官?”
陸無憂勾起唇角道:“那倒不是。打打殺殺太累了,還是應付公文簡單。”
賀蘭瓷:“……???”
回去後,再見到小表弟周寧安也覺得是劫後餘生,可惜感動隻持續了很短一瞬。
賀蘭瓷當時本想把他送走,誰知道他抱著門欄一副要與他們同生共死的模樣,賀蘭瓷沒時間和他浪費功夫,便沒管他。
如今陸無憂名聲大噪,周寧安讀書不行,坑表哥一流,此刻正在一個茶館,和說書人似的講他杜撰的陸無憂傳奇故事,周圍坐了一大圈喝著茶聆聽的圍觀者。
隨後,他便被陸無憂本人提著衣領,硬生生給拖走了。
周寧安還在掙扎:“爹,我這是誇你呢!”
——他居然還在堅持這個稱呼。
陸無憂道:“從小三頭六臂,三隻眼睛,因為渡劫才被劈成一頭雙臂兩隻眼,我怎麼不知道我這麼厲害?”
周寧安振振有詞:“這樣才有人聽嘛,隻說你天天在府上勤勤懇懇看書,有什麼意思!接下來我還打算再給你和娘編點什麼……”
陸無憂道:“你打算怎麼編?”
賀蘭瓷也不由豎起耳朵。
周寧安道:“就說當初娘在河邊沐浴……”
賀蘭瓷:“……???我不會在河邊沐浴。”
周寧安道:“假設、假設如此……然後爹你看見仙女的羽衣,瞬間便……”
陸無憂打斷他:“我叫牛郎嗎?行了,你閉嘴吧。”
把周寧安押送回去,勒令他不背完《尚書》的“堯典”便不準出來,周寧安怨聲載道,悻悻然眼神哀怨。
陸無憂道:“幸虧不是我親生的。”
賀蘭瓷不由點頭,隨後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之前丟給紫竹那個少年呢?”
陸無憂道:“那小子還挺硬氣的,身上全是傷,肋骨都斷了一根,愣是一聲不吭,我還以為他沒什麼事呢。不過習武大抵是個好苗子,我爹看了都會心動那種。”
賀蘭瓷:“……?”
這什麼古怪形容。
見她表情古怪,陸無憂又笑了笑道:“他好像也沒什麼家人了,先養著吧。”
花未靈睡醒過來,胡吃海喝了一頓,填飽肚子,見眾人都在,突然問道:“慕凌呢?”
賀蘭瓷也沒再見到他,但心下大約知道是怎麼回事。
陸無憂道:“他回家了。”
花未靈撓撓頭道:“啊?可他還有事沒跟我說呢,說好的守完城跟他慢慢聊的。不過……他自己回去沒事嗎?不會又遇到刺殺了吧?”
那肯定是有的——賀蘭瓷和陸無憂不約而同地想。
花未靈道:“要不我去找他問問?”
陸無憂道:“不用了,不太方便。”
花未靈奇道:“為什麼不方便?”
陸無憂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花未靈琢磨著,琢磨了一會,也沒太糾結。
等花未靈走了,陸無憂才跟賀蘭瓷道:“在楚總兵,我其實見到他了。就算不情願,這次確實算欠他人情。”
賀蘭瓷略一思忖便道:“要還嗎?”
陸無憂微微轉眸過來道:“這個得以後再說了。”
他眸光清清澈澈的,帶點水色。
賀蘭瓷本來正事商量得好好的,被他這麼一看,又覺得哪哪都不對勁,心尖一動,唇角莫名帶出點笑來。
“你笑什麼?”陸無憂突然問道。
賀蘭瓷道:“想笑不就笑了。”
陸無憂的眼眸微微彎下來道:“你這樣看著我笑,我會覺得你現在對我有什麼想法。”
以往這時候賀蘭瓷肯定會惱羞成怒。
他還……挺喜歡看她那時候的樣子,所以才會不厭其煩、沒完沒了地逗她。
賀蘭瓷也確實羞了一瞬,這也沒辦法,這是她從出生到現在,這麼多年下來,養成的本能。
然而先前那麼多反反復復的思考,也並不是在徒勞無功的打轉。
於是,她隻是靜默了瞬間,在心裡小聲鼓勁,然後坦然地點了一下頭道:“有的。”
陸無憂愣了愣,有些意外,但隨後笑道:“什麼想法?”
賀蘭瓷垂著腦袋,最近發生的一切一幕幕在她腦海裡過,不管是守城時望著遠方大帳的陸無憂,還是去刺殺後重傷面色蒼白的陸無憂,甚至於眼前這個,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仍舊含著笑,帶點不正經,很放松的陸無憂,她又抬起眸子看他。
陸無憂被她這種專注而試探的眼神看得心痒痒的,幾乎想再貼近一些,去嗅她身上的氣息,去在她身上落下親吻,可又很想知道她想說什麼,便還是耐心等著。
好像自己這輩子,最大的耐心,和最差的耐心,都栽在她身上了。
官宅院子中間還種了一顆大樹,他們來時一直是光禿禿地支稜著樹杈,看起來四仰八叉,如今是真的開春了,嫩枝嫩葉抽芽生長,盈盈一片青蔥的翠綠。
賀蘭瓷的手指尖在袖子下微微屈伸,反復幾次,道:“我覺得我想做的,和你想對我做的,是一樣的。”
笑意在陸無憂唇邊漾開,他道:“好狡猾的說法,還有呢?”
賀蘭瓷些微不滿道:“哪裡狡猾了,難道你要我直接說……”
陸無憂道:“有什麼不可以?我每次不都是很直接。”
賀蘭瓷看他的時候已經帶上點瞪意:“我又不是你!”
陸無憂莞爾道:“你不是已經逐漸坦誠起來了,再邁出來一步便是了,也不是很困難……我可以給你舉個例子。”他在她耳邊,氣息如嘆,音色低回婉轉,“比如我現在,就很想要你,從外到裡,仔仔細細,一遍又一遍。”
賀蘭瓷:“……!”
陸無憂抽了點身,似乎還認真地看著她,建議道:“差不多就是這樣,你可以學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