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的笑容再一次僵在臉上。
最開始和蘇家夫婦見面的時候,我還有點疑惑為什麼我和蘇念出生時間相差不過幾秒,蘇母是怎麼認定的她是妹妹,我是姐姐。
之前我還把這歸咎於對小女兒的寵愛心理。
但是現在。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班味十足的職業套裝,再看了看這一箱子的蓬蓬裙公主裙。
好吧,上班催人老,終究是我老了。
我扒拉半天,才從一眾粉的白的紫的藍的各色小裙子裡翻出來一件稍顯正式的娃娃領白襯衫配百褶裙。
和我今天穿的一腳蹬樂福鞋倒是還挺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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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虧我還陪著大媽們看了那麼多狗血八點檔。
現在這潑天的狗血終於撒到了我身上,結果,就這?
我還以為我這妹妹為了捍衛自己唯一的位置有啥了不得的手段呢。
結果,就這?
我覺得她就連嘴炮都打不過我。
我這妹妹被蘇家養得,是真的單純啊。
房間裡有衛浴,被子是換過的新的,我挺滿意,慢悠悠地洗完澡後躺在床上,玩手機。
我成豪門千金的消息單位裡都還不知道,挺好,我喜歡低調。
放下手機,我美滋滋地睡到天光大亮。
九點上班,我在八點起床。
平時都是八點半起的,誰讓這該S的富人區離市區半小時路程呢。
我優哉遊哉地下樓,蘇家四口已經坐在了餐廳裡,正在吃早餐。
掃了一眼餐桌,咖啡牛奶三明治,蘇家人是真的很喜歡西餐啊。
我不行,我不可,我是鐵打的中國胃,吃不了一點西餐的苦。
蘇念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眼下青黑,無精打採地攪著咖啡。
看到我,滿臉幽怨地看了我一眼。
「早上好啊各位!」
蘇父瞪了我一眼:「早什麼早!都幾點了?!你哥哥妹妹七點就起來了。你哥他們都要去公司了。你們單位也太不像話了,居然九點才上班,這該浪費多少時間啊。」
「時間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金錢!」蘇父振振有詞地喊出企業家經典語錄。
我看了眼時間,八點零六。
還有點時間讓我瞎掰。
「關於工作時間制度的問題,我們可以簡單地先從第一次工業革命談起。
「第一次工業革命期間,大工廠生產方式誕生,管理工人的嚴苛制度也隨之確立。第一次工業革命期間,工人的工作時間長達一天 18 個小時,一周至少工作六天。工作勞動強度大,工作環境惡劣。
「以至於有監工形容,讓一個十八歲的青年在這樣的環境裡工作,二十二歲時頭發便可變得灰白。
「然而,工人並非一直坐以待斃忍受殘酷剝削,隨著社會的發展和工人階級的鬥爭,工作時間逐漸縮短。空想社會主義者羅伯特·歐文在 1810 年就開始在他的工廠實行每天工作 10 小時的制度,並在 1817 年進一步提出 8 小時工作制,並付諸實施。盡管如此,8 小時工作制的普遍實施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直到 1886 年 5 月 1 日,美國和加拿大的工人團體舉行總罷工,迫使資本家實施八小時工作制。隨後,這一制度逐漸在世界範圍內得到認可和實施。
「縮短工作時間,提高工人福利待遇是社會發展的進步方向,是不可逆轉的歷史潮流。
「我國在 1995 年通過的《國務院關於職工工作時間的規定》中明確確立,職工每日工作時間為 8 小時,每周工作時間為 40 小時。此外,國家機關、事業單位實行統一的工作時間,星期六和星期日為周休息日。
「我的工作時長是合法合規的,不存在關於社會公德或法律的任何問題。
「當然,隨著社會進步,經濟發展,尤其是進入 21 世紀以來,第三次科技革命興起,一批互聯網企業紛紛崛起,加班也是經濟發展的一個需求所在。隻要雙方秉持著公平、自願、友好協商的原則,我們並不需要一味地抵制加班……」
蘇父:???
蘇父「啪」地放下手裡的報紙。
「你們兩個吃好沒有,吃個早餐這麼磨磨嘰嘰的,都趕緊給我起來,去公司了。」
蘇鑰忍著笑說就來了,連自見面來就跟我不對付的蘇盛都悄悄對我比了個大拇指。
這就不行了?
我有些失望地閉上了嘴。
我一向是奉行聽道理我就講道理,不聽道理我就比你還不講理的工作原則,連拿兩年優秀調解員。
隻有兩年是因為我隻工作了兩年。
看來蘇家苦蘇父久矣!
不,應該說,是廣大勞動人民苦萬惡的資本家久矣!
「一路順風喲~」我朝父子三人揮了揮手,又向蘇念和蘇母告別。
「吃點早餐啊,」蘇母說,「不吃飯就去上班啊。」
「不用了,我單位包飯的,我去單位吃。」
說完我就衝了出去,跨上小電驢戴上頭盔再一擰把手,動作一氣呵成,一下蹿出去十來米遠。
食堂的豆漿包子小餛飩!姐姐來咯!
5
我拎著早餐,踩著遲到的最後一分鍾進了辦公室。
我咔嚓咔嚓吃著水煎包,喝著豆漿,抬頭就看到主任在我辦公室門口探頭探腦,配上他圓滾滾的身材,活像個鬼鬼祟祟的大老鼠!
「主任啊,咱都是自己人了,有什麼要坑我的你直說就是了。再在我門口徘徊下去麗麗姐就要懷疑我把你老婆拐走了,你謀劃著要S我呢。」
主任小綠豆眼一瞪:「你這S丫頭!怎麼說話的,是有好事。」
「什麼好事?」我一邊啃包子一邊冷淡地問。
「上面調下來一個年輕大帥哥給你當同事。簡歷我看了,獨生子,大學是全國 top2 的,大學期間拿到了選調生名額,大四畢業公派出國留學,這一回國,就下派基層鍛煉來了。有才有顏的大帥哥,小譚你就不心動嗎?怎麼樣,主任我夠義氣吧。」
我依舊冷淡:「哦,所以這就是你把沒有人想接手的燙手山芋關系戶塞給我的原因?」
主任心虛目移:「也不能這麼說嘛……我見過真人,真的是可帥一小伙子了……」
我看著他,不說話。
主任一咬牙:「行吧行吧!以後你想吃什麼直接跟食堂說!我讓他們專門給你做行了吧!」
我立刻喜笑顏開,比了一個雖然會失去韓國市場但我並不在意韓不韓國的手勢:
「放心吧主任,我一定把這大少爺伺候得高高興興的,讓他高高興興來高高興興走,寫評價的時候還得給我們辦事處寫個好評的那種。」
主任松了口氣:「新人大概十點半到處裡報到,你記得幫他走入職流程,機靈點。」
「老奴接旨!」我嬉皮笑臉地送走了主任。
他走之前還誇了句我衣服好看,顯小:「女孩子嘛,穿可愛一點,別天天給自己捯饬得像個居委會大媽一樣。」
祁雲澗……
這名字有點眼熟,我看著這資料上的名字陷入沉思。
這不是我那便宜妹妹單方面認定的聯姻對象嗎!
她昨天還惡狠狠地警告我別對她的未婚夫產生非分之想。
為什麼是單方面的?
因為根據我的分析,蘇家要想和祁家聯姻,怕是沒這個資格。
我或許不清楚上市企業公司,但是祁家什麼水準,我還是很清楚的。
十個蘇家怕是都夠不著祁家的那個圈子。
想到這裡,我越發感覺有意思了。
十點半,我準時下樓,等待著這位大少爺。
還特意給他安排了一個陰涼的停車位,結果他居然戴著口罩帽子,騎著輛山地車就晃進了街道辦大院!
哥,哥你知道你這樣顯得我像個小醜嗎哥。
還是馬屁拍到馬腿上的那種。
我隻能笑著把他帶到停單車的車棚,就停在我的小電驢旁邊。
然後帶大少爺去人事那裡走了一下入職流程。
進屋後大少爺摘了口罩帽子,我瞄了幾眼,嗯,確實是帥的。
而且不同於時下流行的小白臉審美,雖然皮膚很白,但卻是那種很俊朗的帥氣。
行吧,姐姐就勉強伺候一下。
看在顏值和主任答應的小灶的分上。
大少爺還挺乖的,我說東絕不往西,我說資料印單面絕不印雙面。
但是我仍然非常警惕。
要知道,我之前帶過的每一個少爺公主,剛來的時候都帶著一副人畜無害乖巧聽話的偽裝。
沒兩天就開始作妖了。
我就靜靜地等著他作妖。
沒想到沒等來祁雲澗作妖,我那便宜妹妹先跑到我辦公室裡作妖了。
6
蘇念換下了那套白色的小禮裙,穿了件略帶正式的西裝套裙。
看慣了她穿公主裙,竟然有點不習慣。
她踩著高跟鞋,閃閃亮亮地站在我又小又破的辦公室裡,這個場景簡直就是為那句「廟小容不下大佛」量身打造的。
「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到您的?」
我端著禮貌的微笑。
蘇念嘲諷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是很能嗎,這回怎麼不能了?」
她四處打量了一下我的辦公室:「你就在這種地方上班啊……真是的,就會給爸媽丟人。」
我仍然職業素養良好地問:「有什麼可以幫助到您的嗎,沒有的話我這邊要休息了。」
蘇念不情不願地往我桌子上扔了個包裝精美的紙袋。
「要不是媽媽讓我和你好好相處,我才懶得理你。這是送你的禮物。」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一看。
差點沒背過氣去。
蘇念還以為我的表情是狂喜,露出一副很瞧不上我的表情:
「隻是一套首飾,我喜歡可以一天一套不重樣地買。別一副沒見識的樣子,蘇家能給你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當然,不該想的,不屬於你的我也勸你還是別肖想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
蘇念,我真是看錯你了,虧我昨天還覺得你單純。
原來你竟是心思這麼歹毒的一個人!
居然想害我失去我辛辛苦苦考上的編制飯碗!
我確認了一下監控是正常的,連著倒退了好幾步。
蘇念:「你又在發什麼瘋?」
我:「還敢狡辯!你就是嫉妒我的鐵飯碗!居然想陷害我被處分甚至失去它!」
「我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你放棄吧,我和我的工作已經鎖S了,鑰匙我吞了!」
蘇念皺起眉:「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這時我的大少爺抱著一沓資料進來了。
「譚雪,你要的文件。」
他看見了屋裡的蘇念,以為是我要接待的人,禮貌地衝她點了點頭,然後把資料放我桌子上。
我沒理他,繼續對蘇念說:「不管你抱著什麼樣的目的,我是不可能收受賄賂的!你快點把東西拿回去!不然我就要向紀檢打報告了!」
然而自從祁雲澗進來,蘇念的視線就粘在他身上沒下來過。
「雲澗哥,你什麼時候回國的呀,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去接你啊。」
祁雲澗本來在整理文件,聞言看了她一眼。
「您是在叫我嗎?」
「是啊雲澗哥。」蘇念星星眼。
祁雲澗冷淡的眉毛皺起來:「不好意思。」
「但是我好像不認識你。」
我忍住笑,訓了祁雲澗一句:「雲澗,我怎麼教你的,你就這麼對待人民群眾的?」
「不好意思。」
祁雲澗認錯態度良好:「這位女士,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
然而蘇念的關注點不在這裡。
「你剛才叫他什麼?雲澗?誰允許你叫這麼親密的!譚雪,你果然在覬覦不屬於你的東西。」
我笑眯眯地攬住祁雲澗的肩膀:
「祁雲澗這麼個大活人怎麼就成東西了?把人物化是違背公序良俗的。再說了,我們就是單純的、嚴肅的,上下級關系而已——不是吧,你還要汙蔑我作風不正亂搞男女關系?蘇念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腸!」
「你胡說!我沒有……」
「沒有是吧,沒有就把你帶來的東西拿回去,現在我們下班了,要去吃飯了。」
蘇念被我堵得不知道怎麼回答,求助般地看向了祁雲澗。
祁雲澗好像真的不認識她一樣,看都不看她,停了手上的活:「我在門口等你一起去食堂。」
蘇念隻能一步三回頭地拎著那套可以把我幹進橘子裡的首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