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像有隻狗在叫。」
20
高考後我對過答案,算得上是超常發揮。
在成績出現的後一天,班主任讓班長組織了最後一場聚餐。
我到的時候,在飯店門口遇到了陸灼。
他斜倚在樹上,指間處有一抹明滅的猩紅。
幽深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讓我有些不適。
我若無其事挪開視線,想繞過他離開。
陸灼直接扼住我的手腕。
將我拉到他身前,後背撞上他的胸膛。
「你有病?」
我抬手就去打他。
卻被他看也不看地,就控制住另一隻手。
陸灼俯視著我,要笑不笑的。
「是不是無論我現在怎麼求你,你也不會給我機會了的,對不對?」
我避開他的目光,「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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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扯。」
陸灼勾著唇,「你聽得懂。」
他捏著我的下巴,轉過去面對著他。
「你知道我說沒喜歡過丁媛,是故意說給你聽的。」
我沉默了下來,不再掙扎。
許久,我才平靜地回視他。
「對,我知道。」
「我不僅知道這些,我還知道你很早之前就對我有好感。」
「不然我不會那麼不自量力,跟你告白。」
21
我第一次減肥,是瞞著所有人偷偷進行的。
我不健康地節食,放棄公交,徒步上下學。
希望以最快速度瘦下來,穿著心儀已久的裙子跟陸灼告白。
但他注意到了我臉色不正常地蒼白,還有捂著肚子的手。
本來正準備和體委他們去打籃球的他停了下來。
皺著眉沉聲問我:
「生理期?」
我搖了搖頭,敷衍道:
「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陸灼卻不為所動,執著於要帶我去醫院。
我隻好告訴他可能是節食導致的。
他眉頭皺得更深了。
陸灼以陪我看病為由頭請假帶我出去吃飯。
男生牽著我的手,走在前面。
冷嗤一聲:
「你就那麼在乎別人的眼光?」
「就算餓死也沒關系是吧?」
我餓到頭腦發暈,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了。
隻是下意識點了點頭,「是呀。」
陸灼被我氣壞了,握著我手的力度格外大。
但半晌後,他還是選擇了妥協,強忍著怒意說道:
「能不能不他媽節食了?」
「以後誰敢拿你身材開玩笑,我就弄死他成嗎?」
我彎了下唇,小聲道:
「你不覺得我很胖嗎?」
「這樣,就……醜醜的。」
陸灼聞言停下腳步。
他握著我的手沒有放開,就這麼轉過身。
彎腰湊近我的臉。
看向我的目光專注到像他平時做最後一道物理大題一樣。
「我看過了。」
他語氣認真,不帶一絲笑意。
「很可愛。」
「哪裡都很可愛。」
「不是因為胖才顯得圓潤可愛,是五官。」
陸灼說:「五官很好看。」
男生嚴肅到像是在答題。
那一刻,我意識到我對陸灼的喜歡正在被無限放大。
我回握住他的手,第一次試圖走出自卑的泥濘沼澤。
然後。
卻在下一秒,被他推了回去。
之後的很長時間裏,我也沒能再站起來過。
22
陸灼眼睫猛地一顫。
他桎梏著我的手松了松。
「對……」
他垂下眼,牽出了個悲涼的笑。
「我很早就喜歡你。」
「但和你在一起要背負太多,異樣的眼光,無盡的嘲諷——」
「所以你現在也沒資格跟我要機會。」
我聽不下去他遲來的剖白,徑直打斷他。
轉身離開走出好幾米,我又依稀聽見陸灼的聲音。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話不具有任何說服力,聲音低到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可我比他們所有人都喜歡你。」
23
調整好情緒,我才推開包廂門走進去。
我掃視了一圈,宋時越還沒來。
班主任笑瞇瞇地對我招了招手,
「考得不錯呀,過來坐。」
丁媛自我進來後,臉色都很陰鬱。
突然不知道想到什麼,嘴角又掛上笑,說道:
「您別看陶慄成績好就以為她是乖乖女,其實呀,她還早戀!」
「你在說什麼?」我莫名地看著她。
丁媛眼神無辜。
「反正都畢業了,現在說沒關系的陶慄,別計較啦。」
我氣笑了,剛想澄清就被班主任截住話頭。
「誰呀?陶慄和誰早戀?」
「就是她同桌宋時越。」
丁媛說完,班主任眼睛瞪得快要凸出來頂到鏡片上。
丁媛見狀更滿意了。
「您說,陶慄這麼好的學生怎麼就找了一個成績差作風不良的學生呢。」
班主任眉頭深深蹙起,看丁媛的眼光有些怪異。
丁媛沒注意到,正挑釁地看著我。
「誒陶慄,你可不能因為你男朋友長得醜就不承認啊。」
「待會兒你讓他摘了口罩,給大家看看臉上的燙傷疤唄。」
比起造謠我和宋時越的關系,我對汙蔑宋時越這件事更忍無可忍。
「丁媛,你見過宋時越臉上有疤?」
她哽了一下,「沒有啊……」
「沒有你張嘴就來?」
「大家都這麼說啊。
我點了點頭,現學現用套公式。
「大家還都說你藝考第三是塞了錢,走了關系才得到的。」
「按照你的邏輯,這也是事實對吧?」
丁媛瞬間慌了,「誰在胡說八道啊!」
她像個無頭蒼蠅開始來回轉,試圖在某個人臉上看見心虛的神情。
包廂嘈雜。
另外一波一直激烈討論的人也來拉著班主任問。
「我前不久偷聽到年級主任和您說什麼集團的太子爺,是哪個班的啊?叫啥啊?」
「長得帥不帥?」
「肯定帥吧,那是太子爺啊。」
班主任兩頭忙得顧不上說話。
包廂喧鬧的氛圍達到頂峰,聽不清任何一個人清晰的聲音。
直到,包廂門再次被推開。
驟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門口五官極為精緻,身量挺拔,看起來堪比明星的男生身上。
坐得離他最近的女生,率先紅著臉開口。
「請問你找誰?」
班主任回過神,舒了一口氣,笑道:
「不認識了嗎?」
「你們剛才所有人討論的主人公就在你們面前。」
丁媛不可置信地驚叫出聲。
「宋時越?!!」
另外一邊,「太子爺??」
「不是,什麼情況?」
「面前這個絕世大帥哥是宋時越,還是會三國語言,被保送了的集團太子爺??」
班主任將震驚到還沒回過神的我推到宋時越面前。
「諾,還是陶慄男朋友。」
我的驚愕程度不亞於被五雷轟頂了。
面前有些陌生的宋時越疏懶地挑了下眉,睨著我。
鼻音「嗯」了一聲。
「我答應了。」
「?」
答應什麼了?
24
包廂像炸開了鍋一樣。
「怪不得有次我發卷子看到他選擇題幾乎全對,大題都沒怎麼寫,扔給最終答案在上面,我還以為他是抄的……」
「我以前看宋時越眼睛很好看,就覺得他肯定長得不醜來著!」
「他有次穿的那鞋,和我粉的一位籃球巨星穿的同款,我還堅信是假貨……」
一頓飯在此起彼伏的驚嘆聲中草草結束。
宋時越送我回家的路上,耐心地解答了我所有疑問。
最開始轉學過來戴著口罩帽子是因為前不久剛打架,臉上的傷還沒好。
後來就是戴習慣了。
至於為什麼明明保送了還要參加高考。
宋時越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為了跟你上一所大學啊,女朋友。」
經他一提醒,我才想起這一茬。
「你誤會了,是丁媛她……」
「這是我第一次談戀愛。」
宋時越柔和的眸子裏蘊著淺淺的光。
這樣的他看起來有些乖。
「家裏沒有幾個喜歡我的人,我從小被迫和別人對比,活在高壓下。」
「也總是被拋棄。」
「我小時候第一次被親人拋棄的時候自殺過一次,但後來也習慣了。」
宋時越雖然語氣在竭力做到稀疏平常,我還是注意到他眼底沒有掩飾好的黯然。
我聽得鼻子泛酸。
豪門的生活原來也會這麼艱辛。
他撩眼看到我微紅的眼眶,抬手輕蹭了蹭我的眼尾,輕哂了一聲。
「別替我難過啊。」
「這是我第一次被堅定地選擇,而不是放棄,我已經很知足了。」
宋時越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卑微到塵埃裏的境地。
這反而是最心酸的。
我緊抿著唇,還是沒忍住眼淚。
宋時越將我擁進懷裏,溫柔地撫著我後腦勺。
「不哭啊陶陶。」
他忽然提起剛才的話題,慢條斯理地問:
「對了,你剛才說我誤會了什麼?」
我身影一頓,眼淚蓄在眼眶要掉不掉的。
我飛快眨了眨眼。
一噎再噎,才開口僵硬道:
「沒什麼……」
「……男,男朋友。」
現在否認的話,宋時越大概會當場跳江吧。
他實在是太缺愛了。
我能察覺到自己對宋時越的情感也是有些特殊的。
先試試也沒關系。
25
本市是985高校最多的城市。
宋時越保送的學校和我志願的學校排名非常接近。
所以他放棄保送,選擇和我填報同一所大學時,他冷酷無情的家裏人也沒有太追究他什麼。
一個暑假下來,我已經徹底接納了宋時越男朋友的這個身份。
他很會循序漸進。
到現在最親密的舉動也隻是晚上送我回家時落在我額頭上的吻。
除了比較粘人外,幾乎沒有缺點。
26
開學的第一天,我就完成了對大學的祛魅。
三個室友裏面有兩個,選擇無視了打招呼的我。
而另外一個……
是丁媛。
她的舞蹈特長為她爭取到很大的優勢,能上這所學校並不奇怪。
比起我頭頂陰雲堆積的消極態度,她看到我時反而意味深長地彎唇笑了。
「好巧啊。」
「……」好不巧。
我們學校的學生80%都留在了當地的大學。
所以會在校園裏遇到以前的同學都是見怪不怪的。
但有些過於巧合的事也會讓人頭疼。
比如傍晚我和宋時越吃飯的時候,他告訴我陸灼和他一個專業:)
我鬱悶完才想起陸灼連體委都打得過,連忙提醒宋時越。
「你不要一個人的時候跟陸灼發生沖突喔,你打不過他的。」
「他欺負你,你就告訴導員。」
「太過分的話,我們就報警。」
宋時越正在給我挑菜裏的胡蘿蔔。
他眼也不抬地緩聲反問:
「你怎麼知道我打不過?」
宋時越根本不知道陸灼的厲害。
這關系到他的人生安全,我放下筷子板起臉一字一句道:
「你不要逞能,他很能打的。」
「你之前打架打得滿臉是傷你忘了嗎?我見過幾次陸灼打架,他都沒怎麼受傷的。」
可能是我太過嚴肅了,宋時越被我打擊到了。
良久,他把挑好的菜推到我面前,點了點頭。
「知道了。」
「是我比較廢,我不會惹他的。」
完蛋了。
我忘記宋時越心態比較脆弱了。
我的話傷害到他了。
這頓飯的後半程,他都沒怎麼開口說話。
雖然他不開心,但還是會安靜地幫我剝蝦。
我咬著筷子怯怯地看著他,感覺更愧疚了。
27
晚飯後,我們按部就班地開始了大學生情侶日常
——散步。
從操場走到人跡罕至的人工湖。
我道歉安慰了宋公主一路。
他終於有所松動。
宋時越將我拉進懷裏,頭埋在我頸邊蹭了蹭。
像是被丟棄的順毛小狗。
「陶陶,你哄哄我。」
我回抱住他,「我在哄你呀。」
「不夠。」
他漾在我耳邊的氣息逐漸變燙。
「親親我。」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