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進娛樂圈那天起,他的世界就一直喧囂著,而此刻,在溫暖的水下,他感覺到心裡和這個世界一起,靜下來了。
一門之外,隔牆有耳。
陸以萌趴在地上,撅著屁股,直到腰酸腿疼,也沒聽見浴室門裡有可疑的交談聲。倒是家裡的阿姨路過兩次,看她的眼神愈發復雜,不明白好好一姑娘,為嘛要偷聽親哥洗澡
難得老哥回家一次,挖不出料,陸以萌很心塞。
忽地,她亂轉的眼珠仿佛想到了什麼,咻地一閃,人隨之爬起來,無聲奔向親哥臥室。
陸以堯臥室沒鎖門,他也沒想過要防著親妹妹,一來他和冉霖的交流總是先探路再說內容,二來對於妹妹已經有所察覺這件事,陸以堯也一無所知。在外面已經步步小心,回了家,又沒什麼危機感,陸以堯很自然便放松了。
他不知道,敏銳的親妹已經看透了一切……呃,當然,其中也有一些細微的偏差。
陸以萌順利進入親哥臥室,一眼就看見了床頭櫃上充著電的手機,簡直想放禮花慶祝!
三步並兩步衝過去,歡快的腳步並未在柔軟的地毯上發出什麼聲響。
仿佛知道她進屋了,在距離床頭櫃還有一步之遙時,手機忽然隨著“叮咚”的提示音,自己亮了。
陸以萌精神一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過去,瞪大眼睛仔細看彈出的微信新信息——
【機場的鐵粉:在家休息得怎麼樣?】
陸以萌蹲在床頭櫃旁邊,盯著這條詭異信息,眉頭深鎖。
機場的鐵粉……這是什麼鬼啊!
屏幕很快重新暗下去,陸以萌忙拿起來按亮,然而並沒有順利進入桌面——需要解屏密碼。
陸以萌二十多年人生裡,從沒想過第一次偷窺手機不是為查男友劈腿,而是為了看看親哥需不需要出櫃,個中滋味,真是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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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心酸的是,她還沒窺成。
親哥、爸爸生日、媽媽生日、自己生日、身份證後四位、電話號後四位、親哥出道日……能想到的四位數陸以萌都試了,前後折騰了十來分鍾,一無所獲。
而在這期間,那位“機場的鐵粉”再沒發過來新信息。
陸以萌絕望嘆口氣,最終戀戀不舍地把親哥手機放回原位,悄悄溜出房間,假裝自己從未來過。
……
陸以堯從浴室出來已經晚上七點四十了,阿姨要給他熱晚飯,他沒用,自己烤兩片面包做了個簡易三明治,然後拿著便回了房。
“今天回我媽這邊了,剛洗完澡,徹底活過來了。你在哪兒呢?”陸以堯啃著三明治給戀人發語音。
“酒店。”對面回復得很快。
陸以堯幾口吃掉三明治,從床頭櫃抽屜裡找出藍牙耳機,戴好後,才發過去視頻邀請。
視頻接通的時候,陸以堯嘴裡的三明治還沒全咽下去,腮幫子微鼓,平日裡的帥氣被吃相打了折,尤其看見冉霖之後,更加快了咀嚼速度。
冉霖本想給陸以堯一個“驚喜”,結果反倒被對方逗樂了:“偷吃什麼呢。”
陸以堯拿過水杯喝一大口,總算順了下去,才道:“三明治。”
冉霖皺眉:“你回家就吃這個?”
陸以堯道:“少油低卡。”
冉霖歪頭看了他兩秒,才道:“你不是已經不打算接戲了嗎,還這麼嚴格?”
“不接戲不代表就能不管不顧了,”陸以堯說,“否則哪天你嫌我不帥了,找別人去怎麼辦?”
冉霖透過屏幕瞪過來一眼:“我是那麼膚淺的人嗎!”
陸以堯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點頭:“有點像。”
冉霖黑線:“……”
“你別動。”陸以堯忽然低聲道,“讓我看看你頭發。”
冉霖心說可算到正事了,立刻正襟危坐,帶著點頑皮故意問:“酷吧。”
陸以堯沒回答,隻目光柔和下來,定定看著。
冉霖以為對方會嚇著,現在感覺自己要被對方嚇著了:“你倒是說兩句話啊。”
“什麼感覺。”陸以堯輕聲開口。
冉霖沒反應過來:“嗯?”
陸以堯把手機拿近一點,呢喃:“摸起來什麼感覺?”
冉霖皺眉,總覺得這個問題哪裡怪怪的,但手已經下意識抬起又摸了兩下,感受和白天相同:“有點扎手。”
陸以堯輕輕點頭,然後眯起眼睛,似神遊,又似滿足。
冉霖咽了一下口水,總覺得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在隔空摸自己腦袋……
冉霖被自己的腦補嚇了一個激靈,幸虧《染火》就快殺青,不然再異地戀下去,他倆都容易變態。
“江沂今天殺青了。”為免氣氛滑向不可控的深淵,冉霖清了清嗓子,出聲。
陸以堯皺了下眉,顯然不太開心自己的“神遊”被打斷,不過略一思索,這似乎是個好消息:“她殺青了,你們整部戲的殺青也就快了吧?”
“嗯,”冉霖道,“按現在的拍攝計劃應該是八月八號全片殺青。”
八月八號,還有半個月,如果沒記錯的話,冉霖的《燈花傳奇》緊跟著就要拍了。思及此,陸以堯有點不確定了:“那你還回北京嗎?”
“回啊,”冉霖不假思索說完,才想起自己沒跟陸以堯說過《燈花傳奇》進組期後延的事,連忙道,“希姐幫我和燈花那邊協調好了,八月十八號去橫店進組就行,中間還有十天假期。”
陸以堯總算踏實,眉眼溫柔彎下來,低聲道:“正好,夏新然一直嚷嚷著等你們回來要聚,明天我就和他約個大概時間。”
“夏新然有空?”冉霖意外。
陸以堯道:“他最近跟公司鬧得不太愉快,很多活動都停了,正悶得慌。”
冉霖這陣子忙著趕工,沒怎麼跟夏新然聯系,不清楚還有這麼檔子事:“什麼情況?”
陸以堯解釋道:“他那個公司想續約,但給出的新合同隻是在原合同基礎上稍作改善,夏新然接受不了,想解約,就談崩了。”
冉霖:“開出的條件有那麼差?”
陸以堯聽見冉霖這麼問,就知道對方完全沒了解到其中關鍵:“夏新然馬上要到期這份合同,就是他出道籤的合同,現在終於熬到頭了,公司又給了一份換湯不換藥的,隻是個別條款有改善,還不算差?”
冉霖錯愕,這不叫差,這簡直是吸血鬼。
夏新然選秀出道,這種情況下籤的合同通常都跟賣身契一樣,年限長,條款苛刻,他以為夏新然早換新合同了,畢竟這些年他的名氣人氣有目共睹,完全有資本和公司談條件的,結果竟然一直堅持到了合同期滿?!
冉霖不可思議搖頭:“他公司怎麼想的,夏新然現在紅成這樣,還指望拿選秀合同留住人?”
“應該隻是個談判策略,”陸以堯分析道,“覺得先給一份離譜的合同,過後再談,空間餘地會更大,如果上來就給一份豐厚合同,夏新然還不滿意,還獅子開口,公司那邊就難做了。”
冉霖翻個白眼:“如果夏新然是這種人,他就不可能用出道合同在公司堅持這麼多年。以他這幾年的人氣,外面指不定有多少公司聯系過他,想挖他,他如果不是重情輕利,早走了。”
“這個合同一甩出來,夏新然就寒心了,我估計他之前可能都沒動過離開的念頭。”陸以堯道,“所以我也贊成他解約,合作這麼多年都不清楚自家藝人的品性,這種公司不值得浪費感情。”
“說得好。”冉霖斬釘截鐵站在戀人這邊,“那他現在情緒怎麼樣?”
陸以堯:“情緒沒問題,說是當天晚上就找朋友出來喝了通宵,把公司從夜晚罵到黎明,最後身心舒爽地擁抱朝陽。”
冉霖囧:“嗯,這是他的風格。”
兩個人一直聊到快十一點,才戀戀不舍,互道晚安。
陸以堯摘掉藍牙耳機的時候,耳朵已經有點發熱。
樊莉還沒回來,整個別墅隻亮著夜燈,光線暗雅幽冷。
陸以萌艱難爬起來,活動活動筋骨,覺得自己一定是吃飽了撐的才聽了這麼久。
全程老哥就沒叫過對方名字,還非常心機地沒開揚聲器,更令人發指的是他們還談論了很久的“工作”,起因是“夏新然的續約”,之後就延伸到多方面,包括但不限於演戲的技巧、輿論公關的手段、過於深刻的綜藝印象對演員塑造角色的影響等等,如果不是偶爾轉到戀愛頻道呢喃兩句,她絕對會以為老哥在和經紀人聊天……
哥,你這麼談戀愛真的沒問題嗎!
不過喊不喊名字對於現在的陸以萌已經無所謂了,正在拍戲,女演員剛殺青,彼此還有共同的朋友夏新然,加上之前那一樁樁一件件,不是顧傑才有鬼了。
她今天之所以各種無恥地偷聽八卦,不過就是想進一步了解一下,顧傑是個怎麼樣的人,畢竟網上的那些隻是公眾形象,有的明星表裡如一,有的明星面上和私底下卻是天差地別,老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她自然按耐不住操碎的心。
回到自己房間,陸以萌將所有“談人生談理想”的部分過濾,終於挑出兩句能用的——
【她殺青了,你們整部戲的殺青也就快了吧?】
【正好,夏新然一直嚷嚷著等你們回來要聚,明天我就和他約個大概時間。】
綜合以上,結論再明確不過——近期,顧傑的電影會殺青,等到顧傑回京,親哥和夏新然會第一時間和他聚!
……
八月八日,《染火》殺青。
殺青那天,武漢下了瓢潑大雨,一掃連日的酷暑,迎來絲絲清涼。
這個電影拍得不容易,殺青宴上,喝高了的制片人拉著導演交心,終於卸下壓力的他,還彈了兩滴男兒淚。
八月九日,冉霖回到北京,第一時間去了夢無涯,按照希姐事先提點的,跟恰好在公司的老總匯報了一下拍攝情況,並對馬上要進組的《燈花傳奇》表達了誓要努力拍好的決心。
老總看著風塵僕僕的自家藝人,深感滿意,且老懷安慰。待到冉霖離開,專門打電話表揚了王希,說她帶的藝人懂事,並順帶著想起冉霖明年六月底合同就到期了,讓王希最近有時間和冉霖提提,公司願意跟他提前續約。
王希接到這話的時候,冉霖就坐在她辦公室裡,待到掛了電話,她把門關上,百葉簾拉上,才和冉霖道:“老總的電話,表揚你呢。”
冉霖囧,他才剛離開五分鍾,老總這個表揚也是夠快。
“不過太懂事了也麻煩,”王希忽然輕嘆口氣,“老總終於想起續約的事了。”
“終於?”冉霖不是很懂經紀人的用詞,還有一年呢,怎麼像等了許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