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霖第一天進組的第一場戲,就是在小石頭和阿堇在高崖下面救起教書先生。
飾演阿堇的姑娘是圈內新生代的小花,江沂。還在電影學院念書時,她就參加了很多電視劇的拍攝,積累了不低的人氣,後來畢業的第一部 戲就是一個口碑票房雙爆的電影的重要女二號,至此徹底進軍大熒幕,再沒拍過電視劇,而是靠著幾部電影穩扎穩打,成為小花裡難得有人氣有票房有演技的三有新人。
《凜冬記》是江沂的第五部 電影,也是她擔當主演的第二部電影。
在此之前冉霖從來沒和這位女演員打過交道,隻是在得知搭檔是她時候,曾上網查過一些對方的信息,除了正常宣傳通稿之外,還有一些爆她耍大牌、脾氣臭、背不下來臺詞等黑料。這些謠言沒有真正形成風評,江沂的團隊也沒有對此發過闢謠聲明一類,所以隻是在一些黑粉或吃瓜群眾中的捕風捉影中,時不時傳播一下。
冉霖從來不會通過網絡信息對一個人進行評價,何況這個人還是馬上就要合作的,究竟對方如何,與其聽網上的,不如相信自己看見的。
昨天的開機儀式是第一次打照面,可惜沒說上幾句話,所以今天的拍攝,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認識”。
冉霖提前半小時抵達攝影棚,上完妝出來,現場四周的綠幕已經圍好,道具也已經擺放到位,隻剩燈光師和攝影師還在調試。
冉霖環顧四周,一眼就看見了導演,立刻走過去打招呼:“黃導,早。”
黃導正在和助理說話,聞言回過頭,先是上下打量一下他的造型,末了滿意點點頭:“早。先去那邊休息一下吧,再過半小時才能開拍。”
冉霖點點頭,不再打擾導演工作,轉身往場邊的演員休息區走。沒等走到跟前,冉霖就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正坐在演員休息區的椅子上看劇本,周圍再無其他人,甚至都沒見到她的助理。
“早。”冉霖先出聲打招呼。
女演員從劇本中抬起頭,微微眯了眯眼睛,直到冉霖來到跟前,才好像剛剛看清似的,放下劇本起身,笑靨開朗:“你好,小石頭。”
江沂的模樣與電影中幾乎無差,甚至真人比上鏡還美,標準的鵝蛋臉,因為人比較瘦的緣故,臉部線條少了些豐潤,多了些精致。柳眉星眼,鼻梁不算特別挺,但反而和五官更為融合,舒服而自然,雖然上了妝,可妝感很淡,清新質樸中,透著素雅的漂亮。
微微的尷尬被江沂的一句“小石頭”衝散大半。
冉霖彎下眉眼,道:“重來。早,阿堇,從今天開始,多多指教。”
江沂握了握搭檔伸出的手,笑眯眯道:“好說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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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霖莞爾,明明是不怎麼客氣,可從江沂口中說出來,就帶著孩子氣的頑皮。
劉彎彎挑了個較遠的地方坐下,沒影響自己老板和搭檔聊天,不過還是時不時偷瞄江沂一眼,從吃瓜群眾角度觀察一下明星本人和網上形象有何差別。
其實差別還蠻大的。
網上說江沂脾氣臭,不好伺候,但在劉彎彎觀察來看,從自家老板和她說話到現在,幾分鍾過去了,這姑娘臉上的笑模樣就沒散過,是個讓人感覺特別舒服的人。
“怎麼來這麼早?”冉霖實話實說,他已經提前半小時了,江沂顯然提前的更久。
“熟悉一下環境,”江沂解釋道,“畢竟待會兒要在懸崖底下玩,危險區域,防患未然。”
冉霖樂,看著不遠處的巖石布景道:“好像都是泡沫做的吧?”
“你太天真了,”江沂似乎記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旦被威亞吊到半空中,鼓風機一吹,你就不是你自己了,隨風飄蕩,四下亂撞,磕得青一塊紫一塊都是輕的,我上次直接被落下來的石頭砸了。”
冉霖瞪大眼睛:“那後來呢,沒事吧?”
“沒事,”江沂搖頭,“硬紙糊的,砸不疼,就是嚇了我一跳。”
冉霖想起自己看的江沂的資料,好像連拍幾部電影都是古代的,不是武俠,就是神魔,便玩笑道:“爭取下次在人間談場接地氣的戀愛,不飛天遁地了。”
“但願吧。”江沂幽幽嘆口氣,不過聲音很快又飛揚起來,四下環顧,“小馬哥怎麼還沒到,你化妝的時候看見他了嗎?”
冉霖總覺得對方在說“但願吧”時,情緒有一瞬的低落。
驀地,他想到網上了解對方信息的時候,曾看過一篇江沂的專訪,其中有一個問題是“很多觀眾說你隻能演古裝戲,你對此怎麼看”,江沂的回答可以說很真誠,也很無奈。她說她非常想演現代戲,但出道至今,找上門的本子幾乎都是古裝,早期拍的電視劇裡,偶爾還有現代戲,但都沒有她的古裝戲知名度高,後來畢業拍電影,就徹底在古裝裡打轉了。回答到最後,她還希望專訪的節目能幫她呼籲一下,導演們在拍現代戲的時候,也可以考慮考慮她。
那篇專訪已經是一年半以前的了,如今看來,呼籲似乎沒起多大作用。
冉霖能理解她的心情,因為《落花一劍》之後,找他的新劇本裡有90%是武俠,角色也像是方闲的翻版,可他很清楚,同質化的角色,想超越方闲是非常難的,因為那個角色的成功是優秀的劇本、優秀的導演、優秀的劇組和優秀的搭戲演員等共同創造的。但拒絕這樣的角色,就等於拒絕掉了90%的機會,於是堅持自己的結果,就是近乎一年沒有戲拍,直到籤了《凜冬記》,後面的邀約才多起來,也才有了明年——不,已經一月份了,所以該是今年了——也才有了今年排得滿滿的檔期。
不過江沂可以挑選的劇本還是比他多多了,所以即便沒離開“古裝”,每一部電影的角色還是截然不同的。有可愛賣萌,有腹黑犀利,有蕙質蘭心,有大大咧咧,不會讓觀眾產生“這個演員一直在重復自己”的審美疲勞。
江沂剛剛問的“小馬哥”,是飾演教書先生的男配角,馬彬。兩個人之前就合作過電影,而且還是同一個學校表演系畢業的師兄妹,所以自上次合作之後關系就一直不錯,微博上經常互動,但因為互動得太光明正大,而且馬彬平日就喜歡開玩笑,微博上各種魔性,熟不熟的和誰都能搭上兩句,於是反而沒跟江沂傳出緋聞,倒是讓許多粉絲總心心念把兩個人湊成一對。
“他還在弄造型呢,”冉霖想起剛在化妝間裡馬彬一臉的生無可戀,不厚道地笑了,“落水先生,必須有奄奄一息的楚楚可憐感。”
“聽你這麼一說……”江沂嘆口氣,繼而緩緩咧開嘴,“我更期待了。”
二十分鍾以後,可憐的教書先生落魄而來。
馬彬正經起來,是個眉目清秀書卷氣十足的模樣,但現下,衣衫褴褸,臉上還有好幾道被山石劃傷的血痕,真是讓人心酸。
江沂直接省略了寒暄,哈哈大笑。
馬彬白她一眼,懶得理沒良心的學妹,反而向冉霖伸出友誼之手:“你好。”
冉霖在馬彬過來的時候已經起身,這會兒立刻寒暄:“你好,我是冉霖。”
馬彬是昨天晚上才抵達橫店的,沒參加上開機儀式,所以冉霖也第一次和他面對面。
“我看過你的《落花一劍》,很精彩。”馬彬說。
“我也看過你的《青山翠雨》,”冉霖禮尚往來,“拍得特別美。”
“咱能跳過互相吹捧嗎,”江沂沒好氣地笑,把之前正在看的劇本重新拿起來,對著兩位男演員道,“趁著沒開拍,對對詞?”
二人欣然同意。
其實今天要拍的幾場戲,三個人都已提前背好了臺詞,所以真正對起戲來,反而不需要劇本,一路順當,雖然沒有走位和動作,但所有情緒都按照實際表演來,沒有人笑場,連馬彬都收斂玩笑,特別認真地“奄奄一息”。
導演助理過來通知開拍的時候,三人已經對到了第二場戲。
隨著馬彬一桶水把自己澆透,頂著湿漉漉的頭發躺到人造溪流之中,《凜冬記》的拍攝,正式開始。
……
整個一月,冉霖都是在綠棚裡度過的。拍攝搭檔從江沂,馬彬,再到綠布偶、綠衣人等等,換了個遍。
其中很多都是需要後期電腦制作的造型,所以冉霖隻能自己去腦補那些山精鬼怪,偶爾還動手自己創造一些靈魂畫作,這樣對戲的時候腦袋裡有了具體的形象,更方便入戲。
江沂就是一個挺單純的活潑姑娘,和網上那些什麼耍大牌、脾氣臭等等,完全不搭嘎。倒是對待表演非常認真敬業,吊著威亞上天也好,穿著單衣下水也罷,除非動作實在高難度到必須專業替身,否則都親自上陣,從不叫苦叫累。
馬彬則成了劇組的開心果,完全是三十歲的人三歲的心,導演一喊開始,他立刻成了心清智明的教書先生,導演一喊停,馬上魔性起來。
可惜他的戲份不多,二十天左右便殺青,待他離組之後,各路九重天的神仙紛紛進組,拍攝的戲份也從地面到了天上,於是冉霖的戲份基本都在襯著綠幕吊威亞中度過,拍到一月底的時候,離地幾米在冉霖這裡已經根本不算事了,各種打架,前後空翻,隨便來,要踏雲而飛,他就擺個造型迎著鼓風機來個慢動作,要兵戎相見,吊在半空中的他則可以立刻身體橫起,拎著炎鐵錘就掃過去,氣勢炸裂。
王希來探班那天,他就正在劇組搭好的“甜丹酒池”邊,一錘子一錘子對這座九重天違建進行拆遷。
隨著導演喊“過”,他立刻收手,但胸膛還因為剛剛的戲中情緒而劇烈起伏,及至劉彎彎給他披上保暖外套,才稍稍緩和些。
一月底的橫店已經寒意逼人,王希穿著米色羊絨大衣,一雙高跟長筒靴,氣質幹練又不失女人味。
“希姐,你怎麼過來了?”冉霖事先沒接到電話,所以乍見到應該在北京辦公室裡忙活的王希出現在片場,有點意外。
“過來看看你,”王希道,“還順利吧?”
“挺順利的,”冉霖說,“沒意外的話,二月中旬就去拍外景了,應該先去新疆。”
王希點點頭,環顧一下攝影棚裡仍然在忙碌的劇組:“還有幾場戲?”
此時已傍晚六點,冉霖知道王希實際想問的是幾點收工,便道:“就一場戲了,很快的。”
“行,”王希說,“收工一起吃個飯。”
冉霖心裡泛起一絲不對,直覺王希有事,這次過來並不是探班這麼簡單,但沒等他問,那邊已經布置好要開拍了,冉霖隻能壓下疑問,甩掉紛擾思緒,重新投入小石頭的世界。
終於到了收工,三人踏著夜色找了一間家常菜飯館的包房,待點完菜,服務員離開,冉霖主動起身拿茶壺,給兩位女士倒水。
王希心裡頭有事,沒注意,劉彎彎卻連忙站起來,伸手就要奪壺:“冉哥,我來——”
冉霖被小助理嚇一跳,連忙拎著水壺提手迅速躲開,哭笑不得道:“剛開的水,你也不怕燙著。”
“那我也不能讓你給我倒水啊。”雖然平素處得好,但一碼歸一碼,她是助理,自然沒有讓老板倒水的道理。
“你就別和我客氣了,”冉霖真心道,“這陣子我光顧著拍戲,大小事情都要你來忙活,一杯水你如果還和我分誰來倒,我真要生氣了。”
“那謝謝冉哥了。”劉彎彎嘿嘿一笑,臉蛋白裡透紅。
王希從思索中回過神,看著沒心沒肺的藝人和助理,頗為羨慕。
不過接下來她要說的事情,估計這兩位小朋友聽完也沒辦法再哈皮了——
“韓澤要來探班。”
冉霖手一抖,差點把熱茶漸出杯口。
“希姐你說什麼?”冉霖把茶壺放回原位,懷疑自己聽錯了。
“韓澤要過來探班。”王希聳聳肩,又重復一遍。
冉霖完全被弄糊塗了,一堆問題攪和在腦袋裡,隻能先挑個簡單的:“他那邊殺青了?”
“十二月份就殺青了。”
“可他是劇版主演,過來探班影版,不會感覺很微妙嗎?”
“看從哪方面想了,”王希分析道,“劇版現在定在六月上映,影版得到明年二月,所以實際上兩個版本之間沒有直接競爭關系,相反,如果劇版的效果好,其實是會給影版帶來正面效應的,會有很多因為劇版喜歡上《凜冬記》的觀眾,再買票過來刷影版。電影資方也不希望發生兩版敵對的局面,互相打口水仗,或者明裡暗裡踩對方,最後隻能是兩敗俱傷。”
探班,必須要經過所探劇組同意才能成行的,不是說你想來就來,想探就探。所以王希這樣講,冉霖大概就聽出些門道了:“韓澤已經和這邊劇組打過招呼了?”
“是的,”王希無可奈何嘆口氣,“影版這邊覺得如果能形成兩版一家親的良好公眾印象,來個雙贏,也不錯。而且說實話,他們也不太在意劇版,畢竟兩個項目性質不同,影版《凜冬記》的真正對手,是那些大年初一同檔上映的電影,所有的宣傳資源和競爭手段,都給那時候留著呢。”
“既然覺得不錯,而且也不算什麼大事……”冉霖納悶兒地看著自己的經紀人,“希姐你為什麼一臉生無可戀?”
“因為這事兒公司非讓我去牽頭說。”王希一張臉徹底黑下來。
韓澤想來探班,必然需要一個人和影版劇組溝通,那公司把這個任務交給王希,也沒毛病,因為自己是影版主演,自己的經紀人必然和影版這邊的劇組、資方都能說上話。
況且,如果他沒記錯,王希剛說完影版這邊已經同意了,證明她很好地完成了牽線任務。
“不是說成了嗎?”不理解經紀人的鬱悶,冉霖隻能開口問。
“就是說成了才鬧心,”王希拿起茶杯,結果發現依然很燙,又悻悻放了回去,“我倒希望這邊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