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傑從褲子上拾起面包片,一邊慶幸自己記著晚上不宜高熱量,沒抹花生醬,一邊問出了之前想問的:“那冉霖呢?”
耿屹強正要說這個:“應該是被截胡了。”
顧傑愣住,所謂截胡,是在已經基本確定的情況下被人生生搶走,競爭落敗和功虧一簣帶來的衝擊是截然不同的,後者絕對要心塞一百倍。
“也就是說原本定的冉霖?”
“對,他和張北辰都去試戲了,最後定的是他,而且不光是定,今天本來打算籤合同的,但資方臨時取消了。”
“都到要籤合同的地步了?”
“嗯,不清楚張北辰團隊下了什麼工夫,反正趕在最後一刻,把角色搶過來了。”
“冉霖肯定很鬱悶。”顧傑簡直能想象那種煮熟的鴨子飛了的鬱卒。
“競爭嘛,沒落到白紙黑字的合同上,就都可以變。”耿屹強說,“跟踢足球一樣,不到終場哨聲,誰也不能說自己穩贏。”
“理是這個理,”顧傑嘆口氣,“但作為朋友,這事兒幹的不地道。”
“是很不地道。”剛才發表評論的是經紀人耿屹強,現在感慨的是鐵血漢子耿屹強,“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倆沒準早就不是朋友了。”
顧傑沒懂:“什麼意思?”
“去年冉霖拍《落花一劍》的時候,被造謠和陸以堯開房,”耿屹強也是剛剛想起這則舊聞,“當時圈內就有傳言是張北辰團隊幹的,因為前一天張北辰剛被爆出同性密照,結果冉霖和陸以堯的緋聞一出,他那件事就立刻沒水花了。”
信息量太大,顧傑一臉懵逼,他懷疑自己混了個假娛樂圈。
“去年?”
“對,就你在大連拍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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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你這樣專心做自己挺好,圈裡天天一堆事,沒幾件有營養的,不用太在意。”
顧傑的聲音低下來,很認真地問了一遍:“能確定是張北辰下的黑手嗎?”
“時機太巧,帶節奏太明顯,而且武雪峰那個人……嘖,”耿屹強的“看不上之情”幾乎要從聽筒裡噴出來,“反正我覺得八九不離十。”
顧傑沉默,不再說話。
如果搶角色這件事還能算是不地道,畢竟大家在競爭,各顯神通仍說得過去,那潑髒水這件事就太過了。
而且兩次都是冉霖……你好歹換個人坑呢。
“我對張北辰不評價,但建議你可以去慰問一下冉霖,如果你真拿他當朋友的話,”耿屹強這時候和顧傑說話的口吻就像哥們兒,“《落花一劍》已經播完了,以後他的熱度隻能往下走,像《薄荷綠》這麼好的資源想再遇見太難了,這件事對他打擊應該不小。”
顧傑心情復雜。
他發現自己果然不適合八卦,尤其牽扯到朋友,一八卦,就糟心。
上一次也是兩個哥們兒掰了,他找其他朋友打聽,結果打聽出來的簡直是一場鬧劇,而且兩個哥們兒還非要拉他們這些朋友站隊。
最後他哪邊也沒站,導致兩邊朋友都淡了,想起來就悲涼,總覺得自己才是那件事的最大受害者。
耿屹強可以幫顧傑打聽消息,但不能幫他整理朋友圈,最終選擇以什麼樣的方式和什麼樣的人交往,是顧傑自己的事情,隻要不出格,在正常範圍內,他都無權幹涉。所以正事說完,見顧傑也沒什麼心情再聊了,便簡單說兩句,給這場夜談收了尾。
放下手機的顧傑在健身室的跑步機上什麼都不想地狂奔了一小時,最後累得不行了,洗澡睡覺,秒會周公,一夜無夢。
一周後,《薄荷綠》官微發聲,確定由張北辰出演李熠,同時還確定了女主、男二、女二等重要角色。
冉霖那邊沒任何動靜,加上團隊由始至終都比較低調,所以除了一些冉霖粉絲,再沒人關注他是否被搶了角色,討論的熱度大部分集中在書粉和演員粉的撕逼上。
顧傑這幾天倒真成了手機控,一闲下來就刷一刷,看看有沒有進展,終於在今天,刷出了結果。
剛下完一場雨,天氣又潮湿又悶熱,顧傑坐在沙發裡一動不動看劇本,生生看出了一身汗,洗個澡,關上窗,開了空調,這才舒坦下來,然後隨手一刷微博,就刷出來了。
耿屹強說不到最後一刻,任何變數都有可能,所以他等的就是這個終場哨聲。
如今哨聲響起,他可以給夏新然發信息了——【嘛呢?】
夏新然一直沒回,顧傑也不急,繼續看劇本。
兩個小時後,顧傑正體會著人物的揪心呢,手機震了。
夏新然——【剛到機場,之前在車裡沒聽見。】
顧傑——【馬上登機?】
夏新然——【還可以接待你四十分鍾。】
顧傑——【足夠。】
夏新然——【悟一禮拜終於悟出來了?】
顧傑——【張北辰截胡了《薄荷綠》。】
夏新然——【[小紅花]】
顧傑——【怎麼搶的?】
夏新然——【繼續悟。】
顧傑——【……這個悟不出來!】
夏新然——【不重要啦,反正搶了,我挺冉霖。但和你沒關系,你也不用站隊,隻要以後別沒心沒肺邀請我們一起聚就行,分開來你願意和他結拜都行。】
顧傑——【……】
顧傑——【冉霖怎麼樣?】
夏新然那邊也不打字了,直接發過來一條語音——
“他說沒事,但怎麼可能,肯定鬱悶著呢,而且也不知道是他運氣不好還是什麼原因,落花是爆了,但找他的本子全是古裝,要麼古裝武俠,明顯跟風落花,要麼古裝魔幻,看著劇名就雷,簡直不能更悲催。”
顧傑——【你和張北辰聯系過嗎?】
那頭安靜一會兒,又改打字了——【沒必要。】
顧傑——【散群之後他也沒給你或者冉霖發過信息?】
夏新然——【沒有。】
夏新然——【行了,你的腦子不適合分析這些,好好準備你的新電影吧。】
顧傑——【……】
夏新然——【何導隻要拍現實題材電影,那就是奔著得獎去的,羨慕啊!你什麼時候進組?】
顧傑——【沒定呢。】
夏新然——【啊?】
顧傑——【讓等信兒,說是劇本還得改。】
夏新然——【名導果然都比較任性[汗]】
顧傑——【但是值得等。你就預祝我超常發揮,勇奪影帝吧[龇牙樂]】
夏新然——【[拜拜]】
……
王希這一個禮拜,焦頭爛額。
聯系一切能聯系的人脈給冉霖找資源,顆粒無收,而主動找上門的本子,就沒有高質量的,她甚至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讓冉霖先接一部同質化武俠維持一下熱度了。
結果今天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前兩天剛開機的《凜冬記》劇組探班,看看韓澤這邊是否一切順利,不想晚上收工回酒店路上聊起這一周的辛苦時,韓澤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他就沒有紅的命,你不用白費力氣了,能撿著《落花一劍》都屬於狗屎運。”
王希在別處在其他人口中聽過很多比這還難聽的話,但都沒有韓澤這句來得殺傷力強。
這句話傷得不隻是王希,還有王希心中一直裝著的那個“韓澤”。
那個韓澤開朗愛笑,溫和英俊,在公眾面前是陽光青年,對著她,就會忽然變得特別孩子氣。
可現在,說這番話的韓澤,嘴角勾著冷笑,眼裡帶著幸災樂禍,臉還是英俊的,卻忽然讓王希感覺到陌生。
她發現自己一廂情願地把韓澤定格在了剛入圈的時候,但其實,對方已經不是那個對著鏡頭都會害羞的男孩了。
其實變化早已發生,但她一直假裝沒看見,直到剛才,在她最疲憊,最脆弱,最需要安慰哪怕隻是一句“沒關系”都可以的時候,這人用最冰冷的方式打碎了她心裡最後一絲虛假殘像。
而且對方絲毫不在意的態度,讓王希覺得自己特別矯情,簡直傻到想撞牆。
一個星期前老總找他們談話的時候,挑明問他倆的關系。結果沒等她說話,韓澤就一口咬定,他倆沒有任何關系。老總原話是“即使是真的也無所謂,但不能影響工作”,話裡話外其實是點她別為韓澤傾斜資源,要把冉霖帶好。她一聽就知道,老總已經能確定她和韓澤的關系了,談話不是為了求證,是為了提醒。
韓澤倒好,老總把話都說得那麼明白了,還一口咬定他倆隻是經紀人和藝人關系,王希都不知道該說他無情還是蠢。
“怎麼不說話了?”韓澤再遲鈍也感覺到王希情緒不對,連忙問。
王希回過神,搖搖頭,隻說:“有點累。”
韓澤煞有介事嘆口氣:“你如果隻管我,就不會這麼累了,我多省心。”
王希懶得聽他說這些,閉上眼,不再接茬。
車一直開到劇組給演員安排的酒店,王希隨韓澤回了房間。兩個人之間都有默契,心照不宣,所以進房之後韓澤就先去洗澡了。
王希在椅子上坐著想事情,大約過了兩三分鍾,目光無意中瞥到韓澤丟在床上的手機。
浴室裡傳來陣陣水聲。
王希抿了抿嘴唇,猶豫片刻,起身過去拿起了手機,按亮屏幕,輸入四位密碼。
提示密碼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