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陸以堯放下杯子,拿起手機,一掃之前的不振,精神抖擻,“我想事情呢。”
“裝什麼正經啊,”電話裡傳來霍雲滔的嗤笑,“回味就說回味。”
撲撲。
又兩刀。
陸以堯假裝沒聽見心碎的聲音:“還有其他事嗎?”
“喂,你就這麼對待為你操碎了心的兄弟啊,”霍雲滔不可置信,簡直傷到心寒,“這世界上沒有真情誼了……”
“我錯了,”陸以堯很少和霍雲滔認錯,但為了盡快結束通話,他願意犧牲奉獻,“你安排得非常周到,體貼,細致,感人。”
霍雲滔嘿嘿一笑,得意得像迎風飄揚的彩旗:“必須的。我哥們兒終於要長大成人了,我得把所有環節都安排得妥妥當當,就算這樣,我還擔心你不能圓滿成功呢,一顆心啊,懸了一晚上,總算能落地了。”
撲,撲,撲撲撲撲——
“咦?紅姐電話進來了,可能找我有事,先不聊了。”
“哎,等等,你什麼時候撤我還得過去幫你退房……”
啪。
手機屏幕回到桌面。
陸以堯長舒口氣,默默把心口中的刀都拔出來,然後貼上無數創可貼,勉強止住了血。
人生啊,真是太艱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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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霖天沒亮,就回到了公寓。
先是洗了個澡,然後上床進行了短暫補眠,直到定好的鬧鍾響,這才趕緊起來,洗臉刷牙,換上一身幹淨衣服。
刷牙的時候,冉霖仔細觀察鏡子中的自己,原本是擔心臉上有熬夜的痕跡,可後來發現除了淡淡的黑眼圈,其餘都不明顯之後,心思就飄到了被自己孤零零丟在酒店的陸以堯身上。
腦補一下陸以堯醒來的狀態,冉霖覺得他應該會抱著被子抓狂。
看著鏡子中一口牙膏沫的自己,冉霖不無調皮地想,會不會此時此刻的陸以堯,也在鬱悶地對著鏡子刷牙?
六月下旬,太陽早早就掛上天空,已經有了驕陽似火的徵兆,但一早一晚,還是涼爽的。冉霖剛出公寓,就被幾個上班同樣早的小姑娘認了出來,紛紛圍著他要了籤名和合影。
素面朝天,其實冉霖對合影有點打怵,但小姑娘拍好後很貼心地給他看,於是冉霖顧慮盡消——全是或多或少帶了美顏效果的鏡頭,裡面的自己膚質細膩眼大有神,比上了妝還好看。
清晨的時間段不太好打車,尤其冉霖還特意避開了人流多的地方,所以好不容易打上車之後,他開始認真考慮買一臺屬於自己的車。
昨天晚上分開的時候,王希本是說讓劉彎彎早上來接他,但他擔心和陸以堯這邊萬一有特殊情況,沒時間回家,八成就要起大早直接從酒店去公司了,這樣劉彎彎要來接他肯定就會露餡,所以找個理由,沒讓這麼安排。
哪知道他不光回家了,還有富餘時間補了個眠。
真是心情復雜。
“冉哥!”
剛一進公司,冉霖就看見了等在前臺的劉彎彎,而且小姑娘手裡很貼心地拎著包子和豆漿。
“早。”冉霖笑眯眯從她手裡接過早餐。
劉彎彎歪頭,疑惑地看了他一會兒,問:“冉哥,你昨天是不是和朋友玩到很晚啊。”
冉霖下意識彎起食指,輕碰了碰眼睛下面:“黑眼圈很明顯嗎?”
“有點。”劉彎彎點點頭,不過很快又話鋒一轉,“沒事,冉哥你直接去化妝間,我和希姐說一聲你到了就行,等化完妝,她就看不出來了。”
“機靈鬼。”冉霖給小助理點個贊,不過總是覺得不妥,“我還是過去和希姐打個招呼吧,都到公司了,不見一下說不過去,萬一她還有事情要交代呢。”
“不用,”劉彎彎說,“今天韓澤也過來了,希姐和他都在老總辦公室裡呢,估計一時半會出不來。”
“韓澤?”冉霖下意識皺眉,實在是一聽這位同事的名字就感覺沒好事。《凜冬記》六月底開拍,韓澤現在應該是進組前的最後階段,冉霖想不出這時候還能有什麼事。
而且……
“他和希姐在老總辦公室?”冉霖總算抓到了重點。
“嗯。一早就進去了,現在也沒出來。”劉彎彎一副“我也很好奇”的模樣。
冉霖沒再多言,隻隱約有些模糊的猜測,但實在捕風捉影的多,證據確鑿的少。
能大清早就被老總叫過去聊的,要麼是合約這樣的重要問題,要麼是一些必須要老總親自慰問的棘手問題。
一路思索,等反應過來時,冉霖已隨著劉彎彎進了化妝間。
甩甩頭,他不再多想,趁著化妝師做造型的間隙,又補了個淺眠。
夢無涯最近新招了一個行政總監,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是要給員工一個溫馨舒適的工作環境,於是公司裡的綠植和鮮花就多了起來,化妝間裡亦然,透明玻璃花瓶裡插著幾隻百合,淡淡香氣,沁人心脾。
冉霖在這溫柔的花香裡,做了個夢。
夢裡又回到昨夜的酒店,陸以堯在和他說完與父親的隔閡後,一個翻身,重新壓到他的身上,於是他倆妖精打架,打了一宿,到早上太陽出來的時候,陸以堯還摟著他不讓他走,說是幫他把通告全推了……
然後,冉霖就嚇醒了,一個激靈,嚇得造型師趕緊拿開燙發棒,以免碰著他的臉。
冉霖看著鏡子中一半直發一半微卷的自己,忽然特愧疚,覺得自己沒良心,都在夢裡了,還惦記著不能耽誤工作。
“做什麼夢了,”造型師打趣他,“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呵呵樂的。”
冉霖有點狼狽,剛想說話,化妝間的門開了,冉霖在鏡子裡看得清楚,進來的是王希。
經紀人今天穿了套裙,職業又不失嫵媚,妝容和發型也是精心打理,一看就是為今天的籤約做足了準備。
隻是她現在的表情不太好,雖然淺淺笑著,但總有一種強顏歡笑的感覺,尤其眼睛裡,感覺不到平日的神採奕奕,反而有些低落。
“希姐。”冉霖輕聲打招呼。
王希抬起頭,和鏡子裡的自家藝人四目相對,聲音裡是故作的精神:“挺好,看來昨天沒玩得太兇。”
冉霖已經化好了妝,自然看不見黑眼圈了,可他還是擔心,之前是擔心被說,現在則是擔心王希。
王希卻沒注意到他的眼神,隻專注打量他的造型,覺得沒問題,才道:“弄好了到我辦公室來,我們一起走。”
一起走,自然就是王希帶著他去找甲方籤約。
能給出這個指令,說明至少之前的談話沒有影響王希的工作步調。要麼是談話並不是自己想得那樣嚴重,要麼就是王希確實夠職業。
“嗯。”冉霖告訴自己別多想,也別多問,好好把今天的約籤下來,才是正道。
王希滿意點頭,轉身離開。
待到門重新關好,劉彎彎才悄悄問:“冉哥,你有沒有覺得希姐的狀態有點……不對?”
冉霖從鏡子裡偷瞄了一眼化妝師,沒接茬。
劉彎彎讀懂了冉霖的提醒,閉嘴不再多話。
造型在半小時後徹底完成,素面朝天的小子成了俊俏的帥小伙,冉霖又換上了一身清爽夏裝,這才離開化妝間,去了王希辦公室。
然而沒等到辦公室,就在走廊裡先跟韓澤打了照面。
對方的精氣神看起來倒很不錯,和王希截然不同,見了冉霖,還給了他一個微笑:“早啊。”
冉霖心裡嘀咕,一起被叫到辦公室,沒道理王希的臉上寫著壞消息,韓澤的臉上倒寫著好消息,這不科學。
但韓澤那股子心情飛揚,真是再明顯不過。
“早。”伸手不打笑臉人,冉霖隻能回應。
本以為打過招呼就擦肩,不料韓澤又來一句:“挺帥啊。”
這是個要聊天的架勢,但冉霖怎麼也想不出來他們有什麼可聊,最後隻能幹巴巴禮尚往來一句:“還是你帥。”
“等下去籤約?”
韓澤聊起來還沒完沒了了,冉霖索性主動結束話題:“嗯,希姐還等我呢,那我先過去了。”
韓澤意外地好說話,直接側過身,給他讓開一片寬闊路。
冉霖一頭霧水,但直覺不想久留,便越過他往前走,哪知道剛走出去兩步,就聽見他在身後道:“預祝籤約順利。”
“謝謝。”冉霖回頭笑了下,然後轉過臉,滿面狐疑地快步走向王希辦公室。
敲了兩下門,無人應,但很明顯,裡面有王希的聲音,聽起來還有些激動,像是在講電話。
冉霖和自家經紀人沒那麼多規矩,便很自然推門進去,不料一開門,就聽見王希壓抑著怒氣的聲音——
“我需要理由!”
跟在後面的劉彎彎趕緊轉身把門關上,拉了愣在那裡的冉霖坐到角落的沙發裡。
不同於之前的強打精神,這會兒的王希絕對鬥氣全開,臉上精致的妝容也因此變得光彩奪目,豔麗逼人。
“他們是覺得冉霖傻,還是覺得我傻,這種理由換你你能信服嗎……對,我知道合同還沒籤,但也沒有誰是在籤合同的當天被人放鴿子的……”
從聽見自己名字開始,冉霖就有不好的預感,等再多聽兩句,心就涼了半截。
劉彎彎也聽出不對,沒敢吱聲,同時在心裡祈禱千萬別出變數。
冉霖聽得出來,電話那頭不是甲方,更像是中間人,過來傳個話,所以王希對著他還能有點脾氣。其實也隻能發發脾氣,無論是王希,還是中間人,都不可能改變既定結果,所以電話裡那位伙伴,也深知自己的“緩衝劑”身份,看樣子是一直在好言好語的勸。
終於,王希的火氣漸漸熄滅,最終變成了無奈的嘆息:“我懂,但這次有點過了。可是就像你說的,沒籤合同,我們也隻能吃啞巴虧……放心,規矩我還是懂的,也就和你發發牢騷,行,先不說了,我還得安撫藝人呢,改天請你吃飯,我們好好聊。”
掛了電話,王希轉過身來,看著沙發裡的冉霖,扯出一記苦笑。
冉霖已經能判斷出來八成,可他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不死心地問:“怎麼了?”
王希沒說話,而是走過來拿紙杯從飲水機裡接了一杯水,遞給冉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