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天真無邪地攤手:“太有魅力了,又不是我的錯。”
陸以堯沒好氣地看了他兩秒,忽然側身過來結結實實親了一口。
冉霖毫無防備,整個人被壓在靠背上根本動彈不得,有一瞬間,感覺陸以堯不是親他,而是要把他的嘴唇吃掉。
好在對方過把癮就撤,既兇猛,又迅捷。
冉霖還在懵逼,就聽見陸以堯貼著他的耳邊道:“總親手機屏不衛生,給你消消毒。”
直到車上了高架橋,大腦一片空白的冉霖才慢慢回過神。
手上傳來溫熱,一低頭,陸以堯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他的手,而且沒問他的意願,就自行弄了個十指相扣的握法。
冉霖輕輕側身過去,靠住他的肩膀,心裡平靜而踏實,感覺忙了一天的疲憊,都消失了。
……
吃飯的地點是霍雲滔定的,選在一家酒店的頂層餐廳。寬敞的露臺被分隔成一個個獨立空間,置於其中的人們可以享受安靜而私人的就餐,還可以吹吹夜風,眺望眺望北京夜景。
四人抵達餐廳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冉霖脫了西裝,這會兒隻穿著襯衫,一進露臺,便感覺到涼爽的風打透襯衫,吹得身體舒爽愜意。
華燈初上,從露臺遠眺,一片萬家燈火。
“這地方不錯吧。”霍雲滔等半天沒等來表揚,隻能自己問。
陸以堯收回遠眺目光,轉頭給予老友肯定:“你總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任何一個城市最適合吃喝玩樂的地方。”
霍雲滔才回來不到三個月,絕對擔得起這評價。
但顯然霍公子不太想擔,因為他馬上就轉頭和自己老婆解釋:“你別聽他的,我在國外可沒吃喝玩樂,淨刻苦學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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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盼兮個子小小的,坐到椅子上,整整比霍雲滔小了好幾圈,可霍雲滔在她面前愣是沒半點氣勢,那叫一個挫。
隨著四人落座,霍雲滔先問:“喝點什麼?”
冉霖不挑,故而道:“都行。”
隨便或者都行,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滿足的要求,但霍雲滔喜歡:“那我就推薦了,這家餐廳有一款特調酒,非常棒,值得一試。”
陸以堯其實看老友問冉霖時候的表情,就知道這人心裡已經有推薦了。霍雲滔的愛好之一,就是把自己挖掘的好東西和朋友共享,包括但不限於吃喝玩樂。
特調酒隻是開了一個頭,之後的菜式,也都是這位伙伴力薦,他們隻負責點頭。
好在友人在吃喝玩樂上很少失手,於是很快,一頓其樂融融的晚宴,就開餐了。
陸以堯不喜歡喝酒,紅白黃都一般,對雞尾酒還算持有包容態度,沒想到霍雲滔推薦這款口感很好,喝起來不像酒,倒像飲料,陸以堯不知不覺就喝了一杯,然後又和服務員要了第二杯。
霍雲滔見狀本想攔著他,可轉念一想自己的後續安排,又忍住了,然後繼續給冉霖講他和陸以堯的光榮歲月——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才沒現在這麼高大威猛,個頭很矮,天天被班裡同學欺負。當然了,我在我們班也被孤立,別說白人,連當地華裔都跟著一起欺負我,但我不像他那麼慫,我怕過誰啊,所以我就和他們對著幹。不過畢竟勢單力薄,我就想著得找同盟,當時全年級,就我們兩個中國人,我隻能找他了,結果第一次去宿舍找他的時候,他就正被同宿舍的幾個混蛋欺負呢,我立刻上去幫他出頭啊,然後我倆就成鐵哥們兒了……”
霍雲滔講得口沫橫飛,冉霖聽得聚精會神。
那是一個他不熟悉的陸以堯,個子小小,沉默寡言,遠在異國求學,同霍雲滔講述的事件一樣,都帶著懷舊的微微泛黃。
陸以堯把又喝了一半的酒杯放下,沒好氣地看霍雲滔:“什麼就成鐵哥們兒了?你立刻幫我出頭,然後呢,後面就跳過了?”
霍雲滔被打斷,不太滿意地皺眉:“我正在幫冉霖完善你的資料,所以重點在你,我的表現不重要。”
“不重要你把自己描繪得救世英雄似的。”要是隻有他倆,霍雲滔可以隨便吹,這還有冉霖呢,陸以堯覺得必須要為自己的形象正名,思及此,他扳過冉霖肩膀,讓戀人正對著自己,然後口述真正的史實,“他第一次來宿舍找我的時候,我確實正在被欺負,結果他來了,就成了我倆一起被揍,後來被揍到一半,他就趁亂跑了,那時候我才知道還有這麼一位同胞。”
“那後來呢?”明明陸以堯講得雲淡風輕,可冉霖就是聽著心疼,總覺得那段日子,比他們講的還要難熬許多,“你們就一直被欺負?”
“前兩年是這樣,”陸以堯說,“後來我們開始長身體了,就陸續把所有舊賬都清了。”
“我們吃虧就吃虧在發育太晚!”霍雲滔強力補充,顯然時至今日,仍耿耿於懷。
冉霖卻更關心後續:“怎麼清的?”
陸以堯忽然語塞,臉上略過一抹狼狽。
冉霖覺得新鮮,剛想追問,就聽見霍雲滔說:“別問了,反正都是損招,聽完你容易和他分手。”
“來,喝酒。”顯然那段“報復歲月”是真得很有料,所以陸老師急了,直接舉杯,和霍雲滔碰。
霍雲滔條件反射就舉杯,碰完才反應過來,結果就是陸以堯喝了,他沒喝,而是跟冉霖補充一句:“他也就是在你面前裝得像模像樣的。”
陸以堯一口氣喝到杯子見了底,才發現霍雲滔動都沒動,還在那兒給自己扎針呢,真是生無可戀:“別聽他的,他就沒誇過我。”
霍雲滔嘆息地看著自己的傻哥們兒:“老陸,你懂不懂什麼叫心理預期效應。你上來就把自己弄得高大完美,後期你的形象就隻能往下走,所以前期必須要盡可能把缺點都暴露出來,這樣後期人家冉霖才能覺得你越來越好。”
陸以堯愣住,忽然覺得……好像也有點道理?
冉霖笑眯眯看著他倆,覺得一晚上不需要娛樂活動,光聽這倆人鬥嘴都是樂。
陸以堯轉過頭來,正對上冉霖彎彎的眉眼,嘴角不自覺就上去了:“笑什麼呢。”
“羨慕你倆的交情。”冉霖實話實說。和霍雲滔鬥嘴的陸以堯,真實生動,特別好看。
“都是孽緣。”陸以堯嘆口氣,“那時候全年級隻有他一個同胞,但凡有第二個,我都不找他。”
異國他鄉,寄宿學校,陌生的環境,陌生的語言,陸以堯去的時候才十二歲,冉霖想想都替他辛苦。
“為什麼非要那麼早就出國呢,”冉霖想不明白,“高中或者大學再出去不行嗎。”
餐桌忽然安靜下來。
冉霖敏銳感覺到氣氛有一瞬間的凝固。
露臺的燈光並不算十分明亮,是那種帶著點情調的吊燈和落地燈,共同營造出的柔和光影,看得見餐桌,也看得見同伴,但又不會看得那樣清楚。
比如現在,陸以堯的側臉就在光影中晦暗不明,冉霖想去看他的眼睛,卻怎麼都看不真切。
對面的霍雲滔和林盼兮,表情也有些微妙。
視線不經意和林盼兮對上,女孩兒輕輕搖了一下頭,動作很微小,但冉霖看得清楚,領會得明白——剛剛自己那個沒多想的問題,是陸以堯的禁區。
仔細想想,剛認識陸以堯那會兒,好像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冉霖記不太清當時聊的具體問題,隻記得好像涉及到家庭,於是陸以堯就不說了,那種抵觸是很明顯的。
冉霖忽然有點後悔。
今天晚上的氣氛太好了,好到讓他忘乎所以;又或者是這陣子和陸以堯的氣氛太好了,好到讓他產生了“兩個人可以無話不談”的錯覺。
他一切的小心謹慎多思多慮,從正式開始談戀愛,就再沒用到過陸以堯的身上,他以為他們之間不需要了,卻原來沒有那麼想當然。
不知誰先起的頭,話題到了林盼兮身上。姑娘是交響樂團的小提琴手,最近正要出國演出,霍雲滔非要跟著一起去,姑娘認為演出是工作,男朋友跟著不是很方便,於是陸以堯和冉霖就被拉入了討論,提供意見和建議。
那個差點造成尷尬的問題,再沒有人提起。
冉霖說不清是個什麼心情,也沒記住後面又聊了什麼,隻記得陸以堯松了松領帶,不知道第幾次要酒的時候,被霍雲滔攔住了。
“不能再喝了,”霍雲滔難得露出嚴肅表情,“再喝誤事。”
陸以堯已經微醺,歪頭看著自己好友,沒懂:“什麼事……”
霍雲滔在心裡翻個白眼,不想和他再多說一句話。
冉霖沒想到陸以堯是這麼個淺量,要知道他絕對攔著,現在也晚了,隻好和霍雲滔統一戰線,都不讓陸以堯再喝。
結果等到吃差不多,霍雲滔忽然和冉霖還有林盼兮說:“你們現在這裡坐一下,我扶他去休息休息。”
說完就把陸以堯扶起來了。
陸以堯雖然腳下有點飄,可神智還清醒,莫名其妙地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霍雲滔懶得理他,直接把人架走。
冉霖看得一臉茫然,目送那倆人消失在露臺門口,回過頭來看林盼兮,眼裡的疑問意味再明顯不過——什麼情況?
林盼兮沒說話,可眼底似乎閃過一絲嬌羞。
冉霖懷疑自己看錯了,想再看的時候,對方已經先輕聲問了:“你和陸哥……就打算一直這樣?”
四個人聚一起沒多久,冉霖就意識到林盼兮是完全知情人了,所以後面四個人聊天也好,開玩笑也好,都沒有什麼避諱的。
隻是席間霍雲滔的話最多,他說話的時候,林盼兮多數都聽著,讓著,不和他爭,所以冉霖實際上沒和姑娘說幾句話。
這會兒忽然被問到,冉霖沒太明白:“一直哪樣?”
“一直這麼……”林盼兮歪頭想了想,最後謹慎選擇了一個詞,“辛苦。”
冉霖在對方眼裡看到了朋友的關心,一如霍雲滔對待陸以堯那樣,忽然意識到,從握手那一刻,姑娘就把他當自己人了。
“不知道,”冉霖苦笑,“現階段好像沒有更好的辦法,未來……未來什麼樣,誰知道呢。”
林盼兮低頭想了一下,才抬眼說:“你別聽雲滔亂講,陸哥是一個特別好的人,他認定的事情,就一定會堅持,所以我想他是真的希望能和你一輩子。”
冉霖忽然有點明白林盼兮的意思了。
淡淡微笑,他堅定道:“我會和他一起努力,不會讓他一個人辛苦的。”
林盼兮也笑了,她笑起來隻一邊有個淺淺梨渦,特別有趣可愛。
她說:“我要是陸哥,我也會喜歡你。”
冉霖莞爾,可又想到,和自己男朋友都一直異地的林盼兮,為什麼感覺對陸以堯也很了解的樣子?
把疑惑講給林盼兮,女孩兒第一次露出個沒好氣的笑:“如果你和男朋友異地十年,那基本上周圍的所有人和事都已經被拿來當話題聊過一百遍了。”
撲面而來的怨念。
原來小姑娘也是有脾氣的。
冉霖舉杯,輕輕碰了下林盼兮的杯口:“敬辛苦。”
林盼兮舉杯回碰他:“敬再苦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