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啦,原諒你,”陸以萌言歸正傳,“明天回來,別忘了。”
陸以堯嘆口氣:“不敢忘,我對付爸還有一兩招,對付你和媽,隻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你知道就好,行了行了開車吧,愛你。”陸以萌終於滿意,隔空給了一個愛的麼麼噠。
陸以堯下意識摸摸臉,總覺得那裡還殘留著兒時被妹妹啃的口水。
他比他妹大兩歲,從有記憶起,父母就很忙,全是家裡的保姆周阿姨帶他們,陸以萌從小就愛跟在他屁股後面,不,應該說是恨不得掛在他身上,一天八遍的親,弄得他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落下了心理陰影,總覺得臉上湿乎乎的。
不過後來父母離婚,才十二歲的他被直接打包送到英國念寄宿男校,再想讓妹妹親,也親不到了。
忽然起了一陣疾風。
帶著寒意的氣流從窗口竄進來,打了陸以堯一個措手不及。
接連幾個噴嚏,陸以堯趕緊關窗,開車回公寓。
進屋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客廳的燈都關著,李同正坐在沙發裡看電影,看得無比投入,連他開門進來都沒發現。
陸以堯隻得伸手開燈,瞬間,客廳大亮。
李同嚇一跳,回過頭來看見他,立刻起身:“陸哥回來啦。”
見李同要迎他,陸以堯連忙說:“不用管我,你看你的。”
李同嘴上應著,手卻還是接過他的鑰匙和包,放在該放的地方,轉身又拿過來一杯水,但沒遞給陸以堯,而是放到桌子上。
陸以堯奇怪。
李同見狀解釋道:“紅姐說的,天冷的時候,剛從外面回來不能馬上喝水,肚子裡都是冷氣,得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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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以堯第一次發現,李同在細心這個點上竟然和姚紅有神奇的相似。
“看電影怎麼不去影音廳,”陸以堯看著定格的客廳電視,以為李同還是太拘謹,便直截了當道,“以後想看什麼,直接去影音廳裡看,那裡效果好。”
李同微微抬眼望天花板,以那片潔白區域為幕布,把記憶中的“影音廳恐怖劇照群”走馬燈似的一張張在上面過,最終看向陸以堯,堅定搖頭:“不用,客廳就挺好。”
陸以堯點點頭,隻當個人習慣不同,也不強求。
簡單洗個澡,換上居家服,陸以堯進入影音廳,這回沒看電影,而是放了一張黑膠唱片。
燈光半開,藍調音樂從唱片機裡傾瀉而出,將整個影音廳拖進懷舊的浪漫時光。
陸以堯躺在沙發裡,看著自己的劇照,慢慢放空,疼了一晚上的腦袋,終於松弛下來……
叮!
微信急促的提示音,在靜謐的藍調音符裡,顯得十分突兀。
陸以堯皺眉,從沙發旁的小幾上拿過手機,想著誰這麼破壞氣氛,結果點進去,竟然是霍雲滔。
“嘛呢?”
按照時差算,英國那邊現在該是中午十二點多。
陸以堯想不出來什麼事會讓一貫迷戀午睡的好友挑這個時間段來騷擾。
“放空。”
陸以堯如實相告。
“回家了?”
霍雲滔知道他的家庭情況,也知道他每見一回親爹,就得用放空來平復一下情緒。
“嗯。別兜圈子了,到底什麼事兒?”
跟自己老友,陸以堯就不講究什麼客客氣氣溫文爾雅了,都是見過對方最狼狽模樣的交情,裝逼會被噴的。
那頭安靜了一會兒,才回過來一條語音:“我要回國了。”
陸以堯騰地坐起來,聲音不自覺提高,混合著驚訝與狂喜:“哪天回?”
霍雲滔:“明年五月!”
陸以堯:“……今年五月還沒到呢!!!”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再多,真的會被氣死。
第32章
霍雲滔回國對於陸以堯來講絕對是件大事, 盡管它要明年才發生, 陸以堯還是第一時間甩了視頻過去——面談。
視頻裡的霍雲滔在自己英倫鄉間度假小屋的客廳裡,背後的壁爐陸以堯一眼就認得出來。霍雲滔生就一個浪蕩公子哥的模樣, 挺鼻, 薄唇, 眉目風流,這會兒應該是剛洗完澡, 裹著華麗而厚實的深藍色浴袍, 頭發半幹不湿地垂著,標準紈绔子弟的範本。
陸以堯對好友這種一年度假365天的狀態見怪不怪, 好友倒是皺起了眉:“你牆上的劇照是不是又多了?”
陸以堯回頭看看背後牆壁, 沒什麼感覺:“還行吧。”
霍雲滔黑線:“絕對多了, 你個自戀狂。”
陸以堯不跟他糾結這個老生常談,言歸正傳:“到底為什麼突然決定回來?”
霍雲滔一臉雲淡風輕:“哦,要結婚嘛。”
陸以堯怔住,花了半天時間才消化這個紅色炸彈:“你、要、結、婚?!”
“你那是什麼表情, ”霍雲滔無語地看著好友眼中的震驚, 就好像他說的不是要結婚而是要出家似的, “我跟盼兮談多少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結婚有什麼奇怪的。”
“你跟盼兮結婚不奇怪,但我以為你這種愛玩的性格起碼要到三十歲才……”陸以堯懷疑地眯起眼睛,打量視頻裡那張薄情風流的臉,忽然靈光一閃,“你不是吧?”
霍雲滔愣了下, 繼而明白過來好友的話裡有話,簡直生無可戀:“收起你黃暴的臆想,我們純潔得感天動地!”
陸以堯疑惑歪頭:“當爹是喜事,你不用遮遮掩掩。”
霍雲滔投降,正色起來,實話實說:“她家見我一直沒有回國的意思,已經張羅著給她安排相親了,那我能同意嗎!我再不回國,老婆就沒了!”
“等等,”陸以堯忽然想起今天是四月一號,不自覺多了一層警惕,“你沒騙我吧?”
霍雲滔黑線,沉下聲音,難得正經道:“我能拿這種事情騙你嗎。”
陸以堯凝視對方半晌,點點頭,表示很好,我信了。
霍雲滔被審視得頗為不爽,加上等了三天沒等來好友回應還得自己找上門發喜帖,更鬱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結果倒是最後一個知道我要結婚的,哎,讓人傷心。”
“我已經提前一年知道了,還是最後一個?!”陸以堯覺得好友對於“提前量”這個詞有誤解,不過話一說完又反應過來不對,“這種事你不通知我要怎麼知道?合著你告訴一圈最後一個才輪到我?”
“當然不是,”霍雲滔說得義薄雲天,“你是我唯一點對點通知的!”
“那我就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的啊?”
“我三天前發了朋友圈。”
“……”
“Any questions?”
“You win.”
霍雲滔一手持手機,一手還要無辜攤手:“三天前還沒到愚人節呢,總不會是惡作劇了吧。”
陸以堯點點頭,懷疑惡作劇隻是這事兒確實比較突然,但仔細想想,好友玩得再瘋,確實從來沒拿感情開過玩笑:“不過話說回來,盼兮之前不是講要考慮一下是不是去英國嗎?”
霍雲滔悲傷地嘆口氣:“現在考慮好了,她還是喜歡國內的環境。”
陸以堯笑得有點幸災樂禍:“所以你這個痴情種也要回國發展了?”
“還能怎麼辦,老婆重要啊。”霍雲滔無力地爬爬頭發,忽然深情而不舍地大喊,“啊,我的衝浪,我的遊艇,我的賽車——”
陸以堯笑岔了氣,好半天才找著聲音:“不至於,國內這些也都有。”
“不是硬件的事兒……”吶喊完的霍雲滔,蔫頭耷腦下來。
陸以堯懂了:“你爸讓你接公司?”
霍雲滔說:“以前是山高皇帝遠,現在回到眼皮子底下了,當然得操練起來。”
陸以堯不說話,隻凝望好友,表達無限同情。
“所以啊,”霍雲滔忽然說,“相比之下你爸算不錯的,雖然回回訓你,最終還是由著你了。如果你爸真想阻止,我就是再幫你,你的明星夢也得夭折。”
陸以堯沉默,霍雲滔說的都是大實話,沒什麼可反駁的。就像當年他爸明明希望他念曼大商學院,他偷偷改了戲劇學院,最後除了財政封鎖,他爸也沒再做別的什麼。事實上親爹有一百種方法讓他念不下去,不過最後自己還是沒念完,也不知道算他倆誰贏。
“想什麼呢?”霍雲滔一看陸以堯那表情,就知道對方又琢磨什麼呢。自己這位好友除了自戀,就是內心戲超多,心裡住著個大劇院。
“很奇怪。你說我現在大小也算個明星了,怎麼就沒有那種美夢成真的感覺呢。”陸以堯最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但隻能自己想,無人可傾訴,正好今天霍雲滔冒出來,總算能聊聊了,“前段時間我忙到暈倒,完全失去意識的那種。我這輩子第一次暈倒,真的會後怕。在病床上醒來的時候我就想,我這是為誰拼命呢,我想要的我所圖的到底是什麼?”
霍雲滔眉頭緊鎖地想了半天,終於得出結論:“你就是活得太較真了。誰規定人就非得有個夢想,我就每天快樂過日子,不想過去,不看未來,不行嗎,犯法啊?”
“你還真小瞧自己了,”陸以堯難得用欣賞的眼神看自己老友,“你是我所有認識的人裡,目標最清晰堅定的那一個。”
“什麼目標?我怎麼不知道?”
“娶林盼兮。”
“……好吧這確實是我的理想。”
“而且是小學就立下的。”
“這不能怪我,她就坐在我前桌,天天扎個馬尾辮在我眼前晃,你看六年,你也得被催眠。”
陸以堯樂,故意揶揄:“那你都來英國十多年了,人家就早不晃了,你怎麼還不放手。”
霍雲滔露出欺男霸女的無賴表情,一揚下巴:“晚了,晃我心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