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還不能這麼快下結論。
冉霖抿緊嘴唇,眉頭深鎖,終於在薅光手邊的椰子葉前,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重新半個身子探出去呼喚:“陸以堯……”
片刻後,隔壁帳篷裡露出半張困倦的臉:“嗯?”
隔壁的隔壁的帳篷以及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帳篷裡,則隻露出兩雙眼睛,暗中觀察。
“我還是覺得夏新然被叫走很可疑……”冉霖嘴上說著準備好的話題,眼神卻定在陸以堯的臉上,半秒都不偏移。
陸以堯打了個哈欠,皺著眉毛歪頭想想,忽然眼底一沉:“不會是準備等我們睡著以後來個突然襲擊吧?”
“……”
“冉霖?”
“啊,”甩甩頭,冉霖總算回過神,連忙重重點頭,“很有可能。”
陸以堯疲憊地嘆口氣,生無可戀:“那這晚上別想睡踏實了。”
暗中觀察並豎著耳朵聽的顧傑和張北辰,這會兒的心情和陸以堯一樣——來把刀殺了我吧。
然而被折磨得精疲力盡的他們實在沒有太多反抗能力了,隻能重新躺回去,等待命運降臨。
冉霖早就知道伙伴們都被自己喚起來了,但無所謂,本來討論也隻是一個由頭,他真正想做的是驗證看看陸以堯還能不能電自己一次。
驗證結果喜大普奔——心跳沒亂。
他都快把陸以堯盯著看到靈魂深處了,仍然呼吸平穩,心率正常。
事實證明之前的小鹿亂撞隻是偶然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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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他在那個瞬間忽然神經搭錯,也可能星空太漂亮,大自然給陸以堯這個人帶上了美顏效果。
終於放心下來的冉霖一身輕松,很快,便在海浪聲裡進入了迷迷糊糊的不算踏實的夢鄉。
他不知道,隔壁的陸老師,失眠了。
仿佛禮尚往來一般,陸以堯也在琢磨冉霖。
但與性向這麼深刻的命題無關。
陸以堯隻是單純地覺得冉霖這個人,敏感得厲害。
拿白天的事情為例,他真沒覺得自己看冉霖的眼神有什麼出格,不就是比平時多看了幾眼,多了一丟丟眼神交流,結果那人直接就看出了同情。
同情嗎?
當然是的。
但這種自己都沒發現的無意識的情緒,對方竟然感受得那麼清楚,捕捉得那麼準確,除了敏感,陸以堯想不出別的形容詞。
在娛樂圈裡,敏感是一把雙刃劍。
它可以幫你更好地體會角色,塑造人物,雕琢表演;但同樣,也會讓你更在意粉絲的言論,路人的眼光。
同樣被黑,有人可以愈戰愈勇,有人卻壓力大到掉頭發。
陸以堯見過太多太多了,他覺得冉霖會成為後者。
一個挺好的人。
僅兩期半的相處,這是陸以堯能給出的關於冉霖最正面的評價。
再多他就說不出來了。
但也夠了。
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一個脾氣蠻好,做事起來認真,偶爾還有點小調皮的男藝人,起碼在陸以堯遇見過的同行裡,算得上相處起來舒服的了。
他看過太多人前人後兩幅面孔的,依然被粉絲舉高高求抱抱,兩相對比,冉霖的遭遇就難免讓人同情。
雖然最初,他也是想懟冉霖那一國的。
算了,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果然姚紅說得沒錯,陸以堯看著遠處的和星空接壤的海平面想,他就是這一路星途太順風順水了,所以總是精力過剩,總喜歡去琢磨別人的闲事。
“所有男神們,集合——”
不需要擴音喇叭,靜謐的沙灘上,總導演的魔音可以輕松穿透海浪,直抵耳膜。
睡著的沒睡著的男神們都被驚起,顧傑更是衝出去的時候差點頂飛帳篷。
原本架在固定架上的攝影機又被跟拍大哥們重新扛到肩膀,集合的四個人一看這架勢就懂了——有新任務。
“現在已經是零點零一分了,”導演看了眼手表,難得語氣深沉,“我們迎來了嶄新的一天,大家高不高興!”
四位男神很給面子地鼓掌,雖然掌聲有些稀落,笑容有些僵硬。
導演很滿意,終於放出真正的重磅炸彈:“今天,也是你們的小伙伴,夏新然的生日!”
這回四個人是真意外了,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懵逼加驚訝,而且對視過程中,還都下意識擴大範圍,仿佛多掃周邊幾眼就能搜出壽星公。
“不用找了,夏新然已經去做屬於他的新任務了,所以我們剩下的四位男神也要開始今天的任務,那就是在上午十點之前,為伙伴舉辦一場生日Party!要求是,必須要有生日蛋糕,有私人的Party場地,而且,所有這些都不能花一分錢。”
顧傑疑惑舉手:“請問什麼叫私人的Party場地?”
導演:“就是不能在露天大自然,比如樹林、公園、海邊等,不能是公共開放區,比如馬路、商場、廣場等,隻能是私人商鋪或者宅邸,並且整個party過程絕對封閉,未來播出時也不會透露party的具體地點和位置,總而言之一句話,必須問所有者借來私人場地,且不能以廣告效應的名義。”
顧傑黑線:“還真是滴水不露……”
張北辰追問:“那生日蛋糕?”
導演:“一樣要靠你們自己努力。”
一種極度不詳的預感籠罩在四位男神心頭。天會慢慢亮,但他們這一天的前景,怎麼看都要一黑到底了。
導演很滿意自己造成的殺傷力,但似乎對男神們的踴躍度仍不甚滿意,又重復一遍:“沒有其他問題了?”
冉霖嘆口氣,舉手捧場:“能透露一下夏新然正在做什麼任務嗎?”
導演終於眉開眼笑:“五星級賓館試睡員外加東南亞特色SPA鑑賞官。”
冉霖雖然預料到了肯定不靠譜,但聽完還是又好氣又好笑。
張北辰則豔羨地說出所有伙伴心聲:“壽星公的待遇就是不一樣啊……”
從遠郊回市區有一定距離,四個人謝天謝地,總算在顛簸裡補充了短暫睡眠。
凌晨一點半,城市並沒有睡去。
街上還是來來往往的人,有一些直接穿著泳衣披著浴巾,一看就是不畏水溫,剛從海邊回來的勇士。
不需要去他們野外求生的那種遠郊,市中心就有海灘,而且海水清澈,沙子柔軟,也難怪以此為中心,各種打著海景房名義的房地產項目不斷被開發,一座又一座的海邊高層公寓拔地而起。
“現在我們去哪?”張北辰四下環顧,毫無頭緒。
“說來說去無非兩件事,一個蛋糕,一個場地,”顧傑上下左右動動脖子,讓運動過度又缺乏休息的關節得到舒展,“現在就看看你們想先解決哪個。”
“場地?”顧傑也沒怎麼深思熟慮,全憑感覺,“不然蛋糕有了,我們還要拎著它滿世界找私宅。”
張北辰抓抓頭,溫和地提出不同意見:“我總覺得場地還是比蛋糕好弄,這個時間,能做或者能買蛋糕的地方都不多吧,還是應該先攻克難點。”
“這個時間蛋糕和場地都不好弄,”冉霖道,“要不然我們先想想這兩樣東西到底怎麼弄?比如蛋糕,是做還是買?場地,是問店老板借商鋪,還是問當地人借房子?有了方向,才好努力。”
顧傑:“陸老師你有什麼想法?”
陸以堯:“剛剛不應該放導演走的。”
顧、冉、張:“可說呢!”
問題一時商量不出對策,但情感上四個人已經取得了共鳴——導演你好樣的。
四位一籌莫展的男神循著嘈雜一路晃蕩到海邊。
擠滿當地特色美食檔口的海濱夜市仍燈火通明,人聲熙攘。
最先被認出的是陸以堯,捧著椰子凍的小姑娘的尖叫能把整個海濱掀飛。
正所謂,危機裡藏著轉機。
四個人當即來了靈感——靠臉打工!
被選中的檔口老板求之不得,有男神當門面,誰還管你什麼味道,生意簡直不能更火爆。
四個人也真的很拼。
陸以堯烤串,冉霖炒菠蘿飯,張北辰收錢,顧傑連扇火帶招攬客人。
一直做到天邊泛白,遊客漸漸少了,隔壁檔口開始收攤,老板才終於心滿意足地把許諾給他們的提成點清楚,交到男神們手裡。
一共三百四十元。
四位已經累得虛脫的男星,總算從那幾張血汗錢裡,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氣。
天剛亮的城市,夜生活結束,日喧囂未起,終於有了一點安靜氣息。
四個人圍在一棵棕榈樹下,或坐或躺,看著天空發呆。
——他們在等著蛋糕店開業。
他們已經不困了,但這個城市卻還沒蘇醒。
除了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和快餐店,其餘店鋪都還在夢鄉。
“這真是我經歷過的最漫長的一天……”顧傑看著越來越明亮的天際,心有戚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