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松?我差點沒了半條命!如果你還在乎我,這十年為什麼不聯系我?為什麼不來找我?」
這些年,他一丁點消息都沒有,甚至連一個電話一封郵件都沒有。
重逢後我沒問他這十年為什麼沒有來找我,他也從未主動提起。
可我最後還是沒忍住。
他不是說永遠不分開嗎?那為什麼一走就是十年。
祁照秋一動不動任由我用包包打他,終於等我打累了他緩緩開口。
「我當然想聯系你,我想你都想瘋了。」
他抬眼看我,雙眼充滿血絲:「可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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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彎腰將褲腿卷到膝蓋,我才發現從腳踝到膝蓋上那條蜿蜒又醜陋的疤痕。
「醫生說我站不起來了,我是一個殘廢了,配不上最好的江步月了。
「這些年我一直在求醫復健,我想以最好的自己見你,對不起,來找你的路上我走得有些慢。」
我愣愣看著,大腦一片空白,我想不通的一切都得到了解釋。
怪不得他總是脫上衣卻從來都穿著褲子。
「現在我和正常人走路沒什麼區別了,就是……有點醜,步步高,你別嫌棄我。」
祁照秋說著輕輕拉住我的手,緊張不安地看著我。
「你十年前答應我的願望,還能兌現嗎?」
11
祁照秋口中的那個願望,是十年前他出事被抬上救護車時向我索要的。
他當時渾身都是血,我已經嚇得渾身戰慄,祁照秋卻還有心思跟我開玩笑。
「如果我能活下來,高考後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
我當時害怕壞了,這種要求我想都沒想一口答應了。
現在他來找我兌獎了。
時針悄無聲息走到零點,街道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雪,煙花忽然升起,照亮整個夜晚。
祁照秋卻始終緊緊盯著我,似乎全世界的喧囂與他無關。
我仰頭對上他的視線,緩緩吐出一口氣。
「當然,我可不像某人就愛說大話。」
祁照秋愣了兩秒後唇角的笑容擴大,直接將我抱起來。
他抵住我的額頭撒嬌:「親親我吧。」
我傲嬌地偏頭:「不親,你被狗啃了沒打狂犬疫苗呢。」
「怎麼這麼記仇。」
我嘴上拒絕,可在他的唇靠近時卻沒有避躲。
祁照秋的嘴巴,很軟,很好親。
正式在一起後,祁照秋又變成小時候那般黏人。
一天二十四小時恨不得有四十八個小時都圍著我轉。
在公司也毫不避諱,時不時用工作的借口騙我進他辦公室接吻,讓我對前幾天的冷戰補償。
他理直氣壯地說:「誰讓你不想負責的。」
算了,反正從小就拿他沒辦法。
和蔣慄的尋歡作樂局已經鴿了兩次。
終於等到公司放假,這家伙卻更有理由賴床了。
在床上打了三天架後,我終於趁他睡著的時候有機會偷溜出去。
就在我剛穿上三天不見的衣服時,就聽到背後的沙啞聲。
「幹嘛去?」
我轉過身討笑:「家裡的雨具不夠用了,我出去買點。」
我剛說完,他那邊就充滿酸味地說:「別是趁著買東西的工夫偷偷出去點男模吧?」
「怎麼可能?你一個我都招架不住了。」
祁照秋輕哼一聲,勉強放過我:「外面冷,你在這等著我,我去買。」
我被他塞進暖烘烘的被窩,這幾天運動量實在太大,等著等著我就迷糊糊睡著了。
等我睡醒時,整個房間一片漆黑,床的另一邊已經發冷,祁照秋還沒有回來。
我心下沒由來一慌。
緊接著我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喂,你是祁照秋的家屬嗎……」
12
祁照秋出車禍了,傷得很嚴重。
我接到電話後大腦一片空白,跌跌撞撞朝醫院趕去。
明明超市就在小區對面,隻是一條馬路的距離,為什麼會出事?
來的路上我才知道他繞了兩條街去花店買花,回來的路上被一輛酒駕的車闖紅燈。
馬路上孤零零躺著一束染了紅的茉莉花。
我跌坐在搶救室外,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冬天。
為什麼每次都在我最幸福的時候給我當頭一棒?
為什麼同樣的事情會發生兩次,次次與我有關?我是祁照秋的克星嗎?
我今天為什麼非要偷溜出去,是不是我不鬧祁照秋就不會出事了?
我被愧疚的洪水淹沒到窒息,麻木地籤了一張又一張的病危通知書,直到手術的紅燈熄滅。
「我們盡力了,病人還有最後一點時間,家屬有什麼話盡快說吧。」
一瞬間我腦子嗡嗡作響,再聽不清醫生嘴裡說什麼。
也不知道被誰牽引著,我進了手術室。
祁照秋靜靜地躺在那裡,看到我來輕輕地彎了彎唇角。
這種生S別離時刻,他還有心思開玩笑。
「怎麼辦?這下我真要成你白月光了,幸好你之前給我燒得夠多,我一下去就成首富了。」
我衝上去崩潰大哭:「祁照秋你別離開我好不好?都怪我,我就是你的克星——」
祁照秋搖了搖頭:「別瞎說,你是我的小福星。」
「這些和你都沒關系,怪就怪那個沒素質的司機。」
他的聲音越來越虛弱:「以後帶著我的那一份好好生活,照顧好自己,別點男模了,外面的都不幹淨。」
我快要喘不上氣,不停地搖頭:「我不要,憑什麼聽你的?你要是敢S我就點十個到你墳頭跳舞。」
祁照秋看向我的眼神充滿眷戀和不舍,似乎要把我刻在腦海裡。
「你乖一點,答應我活到八十歲,少一天都不行。」
說完這句話,他緩緩閉上眼睛,沉睡過去。
整個世界都喜氣洋洋,準備迎接新的一年,隻有我在這天失去了我的愛人。
我不停地哭,不停地呼喚祁照秋的名字,可他再也不會回應。
直到有人把我輕輕搖醒。
13
「你感覺怎麼樣?頭疼不疼?」
一個男人穿著白大褂關切地看著我,我愣了兩秒才認出這是我的心理醫生,段泊山。
「擦擦淚吧。」
他遞過來紙巾,我摸了摸冰涼的臉,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心髒在隱隱刺痛著,我還深陷在那個夢裡。
祁照秋蒼白的臉還清晰印在我的腦海,他的叮囑還在耳邊回蕩,他要我活到八十歲。
過了許久,我啞著嗓子開口:「段醫生,幾點了?」
「晚上六點。」
我看向窗外皑皑白雪,路燈下行人匆匆。
四個小時的深度催眠,對我來說卻像是真實的三個月。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思緒逐漸回歸現實。
祁照秋根本沒有S而復生,他早就在十年前就S了,這不過是心理醫生給我編造的一場夢。
他沒有出國治療,也不是因為術後感染S去的。
而是被撞後當場S亡,一句話也沒給我留下。
祁家夫婦無法接受中年失去獨子,不到兩年就給祁照秋生了個弟弟,並且定居海外,不再回來。
從始至終,祁家父母也沒有怪過我一次,隻說是祁照秋命不好。
可我沒辦法不怪自己,我始終認為他如果不是找我,就不會出車禍。
至此,我抑鬱了十年。
身邊所有人都讓我忘記祁照秋,我也試過很多方法忘記他,可越想忘記卻越清醒。
這些年,我看過許多心理醫生,卻無法減輕我半分痛苦。
直到一位非常著名的心理醫生段泊山找上我,說可以幫我。
段醫生建議我試試脫敏治療。
讓我對祁照秋的S亡脫敏,對失去他的感受進行脫敏。
他認為我和祁照秋約定的很多事還沒有完成,甚至沒來得及好好告別,才導致我沒辦法往前看。
我同意了,於是才有了夢裡的一切。
他對我進行了深度催眠, 為我編織了一場又一場的美夢, 將我的遺憾彌補。
在這些夢裡, 祁照秋有時溫柔, 有時傲嬌, 音容笑貌都是那麼真實。
而我需要一次又一次重新體驗失去摯愛的痛苦, 不同的是, 這次我們之間有個完整的告別。
一次又一次的催眠, 讓我對祁照秋的S亡變得麻木。
而這次我的情緒卻比之前強烈了很多, 我摸了摸心髒空缺的位置, 耳邊好像聽到祁照秋的嘆息。
「步步高, 忘記我吧。」
從那次催眠後,我突然逐漸好了起來, 做什麼都很有精神。
新春過後我帶著禮品去醫院拜訪段泊山,他給我倒了杯水。
「感覺你最近狀態很不錯。」
我微微一笑:「是不錯。」
拜訪完段泊山的第三天, 我從新聞上看到了那所私人醫院被查封以及段泊山被刑拘的消息。
除了我,還有很多病人都是段泊山的實驗工具。
和其他人被蒙蔽不同, 其實我早就知道段泊山拿我當催眠的實驗品, 可我不在乎。
因為祁照秋很久沒有來過我的夢裡了,我太想他了。
而段泊山的深度催眠可以幫助我見到他。
哪怕隻是一場夢,哪怕這場夢的最後是以失去他的結局收尾。
而我可以靠著這場夢繼續苟延殘喘。
祁照秋的生日在春天,我親手做了他愛吃的草莓蛋糕去了墓園。
「祁照秋, 二十八歲生日快樂。」
我輕輕撫摸碑上的照片:「我都有皺紋了,你怎麼還這麼年輕?不公平。」
「還和以前一樣啊, 蛋糕我吃三分之二, 你吃三分之一。」
我徑直盤腿坐在旁邊, 靜靜地吃完蛋糕。
吃完蛋糕後, 我有些困了,靠在墓碑旁。
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十八歲的祁照秋, 身上還穿著我送他的那件外套。
「祁照秋,你終於來接我了。」
祁照秋番外:
我有個小青梅, 我從小就喜歡粘著她。
最大的夢想就是和她結婚, 可我還沒等到結婚年齡就S了。
也許是牽掛太重,S後我的魂魄一直飄蕩在人間。
剛開始所有人都為我的離開傷心,可慢慢地大家都忘記了我, 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連我父母也生了個弟弟代替我。
唯獨江步月還停留在原地。
這場車禍被困住的, 隻有她一個人。
我看到她在夜晚無聲流淚,我想要擁抱她,卻隻能穿過她的身體。
我想陪著她, 可他們說我在她身邊停留越久她身體就會越弱, 我隻能隔很遠很遠靜靜看著她。
看到那個庸醫找上了她,我恨不得掀開棺材。
他怎麼能用這麼殘忍的方法?
讓她一遍又一遍重復體驗失去我的痛苦。
我大聲告訴她:「快把我忘了吧, 我沒那麼重要。」
我的聲音她卻聽不見。
後來就在她狀態一天天好起來時,我以為她終於放下了,可我卻看到她將安眠藥摻在蛋糕裡。
我急得團團轉,想要打翻蛋糕, 想要罵醒她,可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我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吃完蛋糕。
終於她能看到我了,我輕輕抱住她。
「蛋糕苦不苦?」
她衝我笑著說:「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