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我嫁給三皇子。
助他登基後,做皇後的是我的丫鬟,我被幽禁冷宮。
第二世,我嫁給將軍。
沒想到,我的丫鬟是他找了十八年的青梅,我生下的孩子被抱給了她。
第三世,我嫁給權臣。
我的丫鬟成了權臣的掌心寵,我守了活寡。
原來。
我這三世都做了仙子渡劫的踏腳石。
Advertisement
1
張家被抄那日的場景猶在眼前。
前三世,每次從頭再來,我都沒有記憶。
直到這一世。
我回到了十六歲,記起了一切。
我曾遇一遊方道士。
他說,我的丫鬟鳳逍非凡人。
她是天道寵兒,來此渡劫,我有幸做了她的踏腳石。
此刻,鈴蘭急急忙忙跑進來:
「小姐!有人來提親了!」
不同於鈴蘭冒冒失失,跟在她身後一起進來的鳳逍,十分沉穩。
她雖容貌寡淡,但氣質出眾,如空谷幽蘭,讓人越看越挪不開眼。
我和母親都很器重她。
她吃穿用度比普通人家的小姐還要好。
張府從未苛待她。
可後來,父親被栽贓。
母親求她去美言幾句。
她依舊是那副淡漠的表情,道: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怎好仗著情誼,讓他們徇私舞弊?」
她冷眼看著母親走投無路,絕望之下觸柱而亡。
我強迫自己收回怒視鳳逍的眼神,掐指算了算日子。
今日來提親的,應是將軍衛戰。
我第二世。
他來得大張旗鼓,仿佛喜歡慘了我。
卻不知,一切都是做戲。
堂堂將軍,為了讓青梅進門,想盡了辦法。
他樹敵眾多,拿我做活靶子,做鳳逍的擋箭牌。
洞房花燭夜。
他毫不憐惜,我疼得哭啞了嗓子。
我以為是他心動於我。
後來才知,他做這些隻是當時為了氣鳳逍,當年不告而別。
甚至,他還因憐惜鳳逍,在我身上發泄。
他和三皇子宇文景明、丞相裴容和聯手,打壓我張家。
我求他給我們張家一條生路,我願以一S給鳳逍讓位。
可衛戰掐著我的下巴,笑得如地獄惡鬼。
「想S?你想得美。」
「你讓鳳兒給你做丫鬟,這般折辱她,一S了之也太便宜你了。」
他體格比常人高大得多。
日夜煎熬,我無力反抗。
還被他的政敵一劍刺入心髒……
鈴蘭下一句將我打懵在原地——
「小姐,我剛從前院回來,你知道我聽到什麼了!」
還能是什麼。
我心底嗤笑了一聲,面上不顯。
「有三人來提親了!」
2
鳳逍手裡的茶壺摔碎在地,發出刺耳的聲音。
鈴蘭道:「是三皇子殿下,還有衛將軍和裴大人。」
難不成,難不成他們這次都有了記憶!
所以爭相要來搶奪鳳逍?
我趕去前廳,果真看到了那三個我S都忘不了的身影。
三皇子宇文景明一身玄衣,周身是天潢貴胄的氣勢,一顰一笑不怒自威。
將軍衛戰壯如一座小山,眉眼凌厲,膚色黝黑。
裴容和比起他們來,氣勢上弱了不少,但他生了一副清俊妖孽的相貌,斯斯文文。
有一說一。
仙女可真沒虧待自己。
我出現的那刻,六隻眼睛都看了過來。
衛戰向來沉不住氣,最先開口:「張大人,我心慕張小姐,願求娶她為妻!」
這話,我聽過兩遍。
第一遍聽的時候,羞得不敢細看他,心裡面唯有期待和欣喜。
此刻再聽,我隻覺得可笑又惡心。
不同於第二世,衛戰居然鄭重承諾道:「衛某此生隻會有張小姐一位夫人。」
許是這次有了另外兩位競爭者,他為了讓我選他,才這般表忠心。
裴容和也不甘其後,笑道:「裴某亦如是。」
連宇文景明也信誓旦旦道:「我心中也唯有張小姐一人。」
三雙眼都仿佛滿含深情。
我手臂上起了雞皮疙瘩,心裡直犯惡心。
還什麼都不知的父親在那兒幸福地苦惱,得意得胡子都翹了起來。
三人爭相在我父親面前表現,如同孔雀開屏。
可當鳳逍出現的那一刻,三隻孔雀明顯晃神了一瞬。
我揚聲道:「父親,其實女兒已心有所屬。」
在場陷入一片S寂。
3
「是誰!」
衛戰拳頭握緊,仿佛下一刻就要砸到我臉上。
宇文景明眼中閃過危險的光芒。
唯有裴容和,還是笑呵呵的,好像一點都沒受影響。
我故作驚慌地連連後退,瑟瑟發抖。
衛戰一下松了拳頭,下意識就要邁步過來:「聞溪……」
父親攔住了他的步伐,板著臉對三人道:「三位還請回吧,容我們考慮考慮。」
三人走後。
我還沒想好如何和父親說不想嫁,父親已道:
「我看這三人圖謀不軌,你嫁不得。」
我心中大喜。
「你也別想著裴容和那小子了。」
啊?
我這才想起,第三世我曾戀慕過裴容和。
這個年歲的我,沉溺於裴容和的皮相。
每次瞧見,都要臉紅。
怪不得剛才裴容和如此淡定。
原來,他是以為已經拿捏住了我,以為我的「心有所屬」就是指他。
我硬著頭皮和父親解釋了兩句,他顯然不信。
「隨你如何狡辯,反正這裴容和,我是不同意你嫁的。」
「他年幼時經歷坎坷,心思深沉,你吃不住。」
這話,在第三世我嫁給裴容和前,聽父親說過。
可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哪架得住裴容和的攻勢。
他精心設計偶遇,又英雄救美。
朦朧的少女情很快就變成了非卿不可。
卻不知,他隻是為了站在我身後的女子。
年幼時流落街頭的一飯之恩,成了他心底的白月光。
這老套的話本子情節。
總歸,我不會再上當了。
可天不遂人願,也許是有人故意為之。
我歡喜裴容和一事,竟突然人盡皆知。
上香途中。
與我一向不對付的貴女堵了我的去路,道: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裴大人豈是你能高攀得上的!」
我索性道:「好的,那我不喜歡裴容和了。」
「以後看到他我都繞道走。」
貴女一愣:「……你不是在騙我吧?」
我伸出三根手指,對天發誓:
「我張聞溪若是再喜歡裴容和一分一毫,就被浸豬籠,活活淹S!」
湖水冰冷刺骨。
光亮就在頭頂,卻永遠遙不可及。
五髒六腑仿佛再被灼燒。
就像我第三世的下場那樣。
「倒、倒也不必……」
她許是以為我中邪了,生怕我傳染給她,匆匆走了。
她粉色的羅裙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視野。
不遠處柳樹下靜靜矗立著的人影,與我四目相對。
正是裴容和。
一襲月白衣衫,身形清瘦筆挺,如謫仙般。
不知他站了多久了。
4
裴容和的手段比衛戰高明得多。
第三世,他娶我過門後,並沒有像衛戰一樣暴露真面目。
他與我舉案齊眉,仿佛恩愛夫妻。
我來癸水,他雖嫌髒,但卻願與我一起用膳。
我不善女工,他雖嫌我繡的帕子不好,但也會用一用。
他沒有碰過我,說是珍惜我。
他畫的仕女圖,每一個女子都比我高挑白皙,胸脯更飽滿,腰肢更纖細。
不知從何時開始。
我越來越自卑,越來越覺得配不上他。
他年少得志,俊美溫柔,無父無母,靠自己走到了今日。
而我,若不是生得好,無貌無才,性子還不好,怎配嫁給他?
我不再喜歡出門,不再喜歡打馬球,也不敢再吃甜食,生怕變胖。
我以裴容和為天,為他打理好了一切。
直到——
我在他書房的暗格裡,看到了那一卷卷畫著鳳逍的畫,那一首首克制著洶湧愛意的詩詞,那一個個形似神似的木雕。
畫作和詩詞多得數不清。
木雕觸感滑潤,顯然被人日夜把玩,片刻不舍得離手。
我仿佛看見那個白衣仙人,對著木雕,傾訴衷腸,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和瘋狂。
「吱呀——」
書房的門在我背後打開。
「被娘子發現了啊,那叫為夫該如何是好?」
我被關起來那日,瘋狂地咒罵裴容和和鳳逍。
鳳逍就站在那處,看著我,目露不忍。
「夫人,不論你信不信,我從沒想過和你爭什麼。」
「賤人——」
「啪!」
裴容和扇了我一巴掌。
我當場吐出口血,牙齒也飛了出來,狼狽不堪。
裴容和遮住了鳳逍的眼睛:「別看,髒。」
此刻,裴容和就站在我眼前。
恍如隔世。
但仇怨一分未消。
我藏住攏在袖子裡的拳頭,面無表情地撇開了眼。
裴容和似乎想說什麼。
正在這時,鈴蘭舉著兩根糖葫蘆跑來:「小姐小姐!」
鳳逍依舊走得不緊不慢。
我接過鈴蘭手裡的糖葫蘆,看了眼鳳逍。
我將她與裴容和偷偷相望的動作盡收眼底。
裴容和容色出眾。
饒是人淡如菊的鳳逍,也忍不住看了他好幾眼。
那道士說的若是真的。
我該如何和她爭?
我若現在就和她翻臉,我的下場是不是比前三世還要慘?
想到此處,我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裴容和不知何時已經把視線從鳳逍身上收了回來。
鳳逍的眼神中有一絲悵然若失。
裴容和抬腿向我走來。
我嚇得汗毛倒豎。
我假裝沒看到他,埋頭就走。
鈴蘭這個沒眼色的在後頭喊:「小姐,你跑那麼快幹什麼啊!」
「張小姐,裴某有事想和你說。」
我道:「男女授受不親,裴大人若是有事,找我的父親吧!」
聞言,裴容和一時有些訝異。
畢竟,我之前對他可不是這個態度。
而現在,我顯然對他避之不及。
我眼神中的厭惡雖掩蓋得很好,但裴容和這樣敏感的性子怎會察覺不到?
他原本淡定的笑容僵了一瞬。
「裴某隻是想歸還張小姐上次掉的帕子。」
我看了一眼,確實是我的帕子。
隻是不知是何時落下的。
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帕子留在他身邊,與他扯上一絲一毫的關系。
我想都沒想一把抓過,道了聲「謝謝」,就迫不及待登上了回府的馬車。
馬車啟程。
我心情稍緩。
我掀開車簾朝後看去,裴容和仍立在原地,望著我離開的方向。
他倒是會做戲。
若不是我有上一世的記憶,還真被他騙了過去。
馬車行了半途,又遇牛鬼蛇神。
衛戰騎著高頭大馬,攔停了馬車。
5
「車內可是張小姐?」
聽到曾響在我耳畔的聲音,我下意識抗拒。
我瞥了眼鳳逍,她雖正在給我泡著茶,但眼神忍不住往外瞟。
我索性道:「鳳逍,我身體不適,你去替我和衛將軍大聲招呼吧。」
我話音未落,她就迫不及待放下了手裡的茶盞。
鳳逍掀簾出去的那一剎那,我聽到衛戰道:
「張小姐……怎麼是你?」
他欣喜的聲音戛然而止。
鳳逍說了我身體不適。
我能從掀起的車簾一角,看到她站得亭亭玉立,衝著衛戰露出瑩白的一節脖頸。
仿佛一隻優雅的仙鶴一樣。
我低估了衛戰的魯莽衝動,他竟直接一把推開鳳逍,闖進了我的馬車。
「聞溪,你怎麼了,哪裡疼?心口疼嗎?」
他神情急切,不似作偽。
他一個莽夫,動作突然變得格外小心起來,竟想要觸碰我的心口。
我猛然想起我那第二世。
我做了鳳逍的擋箭牌。
衛戰政敵那一劍,幾乎刺穿我的心髒。
自那以後,我就落下了心口疼的毛病。
走兩步就要咳血,最後沒熬過那年的冬天。
思及此處,我恨不得拔下頭上的簪子刺進衛戰的心口。
我心底情緒翻湧,面上卻無甚表情。
我冷冷道:「衛將軍,這於理不合!」
衛戰這才仿佛大夢初醒。
「是我唐突了,我隻是擔憂你會出什麼事,不是故意冒犯你的……」
說著,他突然看見我放在身側的帕子,一時呆住了。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才發現——
裴容和遞給我的帕子裡,還夾著一首情詩。
上句:桃花與君逢。
是我腦子一抽寫給裴容和的酸詩。
下句:相思意已深。
落款隨安,是裴容和的小字。
這是裴容和給我的回應。
可第三世,我並不記得裴容和有這麼直白地回應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