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男朋友回國的第二年,我收到了來自他的消息:
“英國快進入冬令時了,聖誕節你會來嗎?要下雪了。”
我此時正滿頭大汗地趕雞回雞房,隻能匆匆回復一句:
“啥啊?看不懂,我要去喂雞了。”
終於等我喂完雞食,拿起手機一看,他已經將我刪除,最後留給我的消息是:
“我們分手吧,自從你家破產後,我們差距越來越大了,我跟你已經無話可說,早年你爸資助我的錢我都還你......我們此後,再不相見。”
1
我瞪著眼睛看了好久消息界面那個紅色的感嘆號,感覺自己像是不認識字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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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我再也顧不得什麼雞了,立刻給吳柳意撥通了電話。
吳柳意很快就接通了電話,他在另一端沉默著,我呼吸急促地開口:“你要跟我分手?”
“是。”他語氣低沉卻堅定。
“為什麼?”我已經帶上了哭腔,“家裡破產了,爸爸S了,我就隻有你了,你要跟我分手?”
“......因為我們沒有共同話題明白了嗎?自從你接管了你爸給你留的那個果園,每天除了打藥驅蟲就是喂你的雞,我感覺自己跟你的差距越來越大了。你為什麼不能讀幾本書呢?”他也激動起來。
我迷茫了一瞬,望了望果園裡面林立的果樹,我確實不愛讀書,但是以前家裡有錢的時候,我就不愛讀書,連大學都是靠交錢上的,所以爸爸破產自S後,我連一個薪資稍微高一點的工作都找不到,隻能來到這片很早以前我爸買的果園,種樹喂雞求生。
而吳柳意就不一樣了,他以前雖然窮,但是聰明,連國外的大學都是他自己申請上的。
曾經我有錢的時候,還可以靠著金錢和聰明的吳柳意比肩,現在我唯一的優點都沒有了,吳柳意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甩掉我了。
我知道他嫌棄我,但我在絕境中最後的一點驕傲就是吳柳意了,所以我還是顫抖著聲音:“如果我來找你過聖誕節,你可以不分手嗎?”
“什麼?”吳柳意似乎沒聽清,又問了一遍。
我壓抑住語氣裡面的哭腔,剛想再說一遍,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柳意,你在和誰說話呢?”
2
這個聲音我很熟悉,以前我當富家女的時候,那個總是跟在我屁股後面的跟班——嚴綺。
我和她的塑料友情結束於我爸破產那天我找她借錢發現被拉黑了的時候。
曾經那個亦步亦趨卑微的嚴綺此時就像是鬥勝的公雞,在電話那端發出咯咯的笑聲:“是採彩吧,電話那邊的雞叫一傳過來我就知道了,你跟她說分手了吧?”
吳柳意低低的聲音傳來:“說了......”
我有些慌亂:“吳柳意,你跟嚴綺怎麼在一起?”
吳柳意還沒有回答我,嚴綺就開口了:“因為我們是同學啊,不過很快說不定關系就變了,採彩,你現在這樣怎麼配得上吳柳意啊,不如放他自由,這麼優秀的一個人,總不能和你一起喂雞吧。”
又是一陣尖銳刺耳的笑聲。
面對嚴綺的羞辱,我反而冷靜了下來,能跟她在一起的吳柳意,根本不值得我愛。
嚴綺聽我不吭聲,嘴裡忽然冒出一句英語,我聽不懂,但是以我對嚴綺的了解,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我毫不客氣地反擊:“嚴綺你真的很愛吃剩飯,以前你們家撿我不要的訂單賺錢,現在你又撿我不要的男人。”
電話那端先是詭異的沉默,緊接著就是嚴綺聲嘶力竭的咒罵,很顯然我戳中了她的痛處,她罵得又快又難聽,而我忽然覺得暢快,學著她大笑起來。
最後似乎是吳柳意受不了了,跑到一個安靜的地方繼續和我說話:“採彩......”
“你不用再說了,吳柳意,我答應跟你分手了。”我堅定地說,“不是我配不上你,是你配不上我。”
我聽著電話那端吳柳意輕輕的呼吸聲,淚水滾滾而下,但是語氣卻出乎意料地平靜。
比起失去吳柳意的傷心,我更難過的是發現自己曾經那麼愛慕的一個人其實也不過如此。
嚴綺似乎還在生氣,她的咒罵聲漸漸逼近了,我聽清了一句:“媽的,讓我好好罵一下那個臭婊子,家裡都破產了狂什麼狂?”
我笑著開口:“吳柳意,你真是奇怪,明明嫌棄我肚子裡面墨水不多,卻還能看上這樣粗鄙的嚴綺,你又有多清高呢?”
回應我的是電話掛斷的忙音。
3
雖然我嘴硬,但是我還是很難過,我還記得吳柳意第一次來我家時,他身上穿著洗得發白的衣服,提著一袋土特產,怯生生地敲開了我家的門,說要感謝我爸的資助。
他那個時候一點都不傲慢,謙和有禮,不卑不亢,是我見過的小男生中相處起來最舒服的。
所以我喜歡上了他,乃至後面我們在一起,他都是那個樣子。
變化來得太快太猛,我一時間難以接受,一屁股坐在果樹下面嗚嗚地哭了起來。
隻是還沒等我好好傷心一會,果園門口就傳來了粗獷的喊叫:“彩小妹在嗎?我把獸醫給你帶來了!”
是村長,我的果園就坐落在村邊山上,雖然自從破產後事事不順,但是村民和村長都對我很好,這是唯一一件讓我舒心的事了。
前段時間,我給村長提了一嘴我養的雞其中有好幾隻先是不吃不喝,然後站不起來,最後都S了的事。
沒想到村長把這事記住了,還給我找了個獸醫。
我擦了擦眼睛,去開了門,沒想到站在門口的不是憨厚老實的村長,而是一個面容英俊的高大男人,他背著包,逆著門口的燈光看著我。
我愣住了。
這時村長的臉從男人旁邊的縫中鑽了出來,笑呵呵地向我介紹:“這是我們村的獸醫唐璞唐醫生,大學生咧,醫術可好,你的雞到了他手上保管盤活。”
唐璞一下子跨進了門,沉著聲音問我:“雞在哪?”
我急急忙忙將兩人引了進去,到了雞房,唐璞專心看雞,我和村長聊天。
4
村長和我沒說一會話就說有事走了,獨留我和唐璞兩人在雞房。
我望著唐璞英俊的側臉和他鞋子上一路走來沾上的泥,想著要不要給唐璞去倒杯水。
沒想到唐璞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從那個大包裡面翻了幾下,拿出了幾盒藥給我,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我,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要側過頭去,卻聽見他說:“隻是中暑,每天往雞舍裡面灑灑水降降溫就好了,往它們的吃食裡面加點我給的藥。”
我慌忙應好,接過了藥,唐璞也不磨嘰,給完藥就走了,我想讓他喝口水他都拒絕了。
隻是他跨出大門時,我看著他挺拔的背影,他忽然回過頭和我眼神撞上,我慌亂轉頭,卻聽見他的聲音:“隻是普通的小病,雞沒事的,你別難受別哭了。”
我這才想起我剛因為分手的事哭了一場,眼睛應該是紅腫的,想來唐璞是誤認為我是因為雞哭的。
我哭笑不得,剛想道謝,卻發現唐璞早就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他說的那句你別難受別哭了,我心裡像是懸空又突然落下,雞舍裡面雞咕咕叫,我的心怦怦跳。
這還是自從爸爸去世後,我第一次聽到有人告訴我別哭了。
而吳柳意,爸爸去世那天他回來過,面對哭泣的我,他的第一句話是:“你爸爸走了,你怎麼辦?我怎麼辦?”
那是他剛剛去往國外開始自己的學業,我在他的眼中隻看見了對未來深深的惶恐,至於悲傷,太少了,少到我幾乎沒有看見。
5
唐璞的方法很管用,我的小雞很快就活蹦亂跳的。
唐璞見我是新手,對養雞的事一竅不通,就經常往我的果園跑,他不僅懂獸醫,還懂許多果樹知識,我曾經一籌莫展的難題在他手中迎刃而解。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總是十分輕松,我漸漸走出了失戀和破產的悲痛之中。
村長見我們關系越來越近,開始和我說唐璞的事:“小唐他爺爺是我們村裡當年唯一的大學生,在我們村很有威望的。他爸是做生意的,後面好像生意做得挺大的,就搬去大城市了。小唐第一次回來還是因為他爺爺去世了,帶他爺爺落葉歸根,後面不知道是不是看這裡有眼緣,好好的一個大學生就來咱們村當獸醫了。不過別說啊,咱們小唐雖然是個白淨書生,但是幹起活來真不賴啊。”
聽村長這麼一說,唐璞家裡似乎不僅有錢而且他學歷也挺高的。
我忽然想到嚴綺說的那些話,心中有些黯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就是看什麼都不順眼起來。
村長和我聊了沒一會又走了,我悶悶地坐在院子裡面調雞食,唐璞這時候弄完我的果樹也走到院子裡面,開始洗手上的泥。
我低著頭,沒來由地問了一句:“唐璞,我聽村長說你家是做生意的,還蠻有錢,你家做什麼生意的?金融?”
聽了我的問話,我能感受到唐璞的目光釘在了我的身上,但我沒有抬頭。
唐璞看了我一會,收回了目光,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我家是養牛賣牛的,哪裡有幾個錢?真有錢我還學什麼獸醫。你別一天淨聽村長胡說。”
我驚詫地抬起頭,望向唐璞,才發現他一臉認真,完全不是開玩笑的樣子。
我心中像是掉了一塊石頭,又是慶幸又是好玩地哈哈大笑起來,唐璞不知為何看了我一下,也跟我大笑起來。
6
本以為日子會這樣平靜地過去,直到有一日,我接到了吳柳意的電話。
我看著那個海外的電話歸屬地,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吳柳意的語速很快:“採彩,我要結婚了,在英國,你來嗎?”
“我......”我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卡點)
還沒等我說話,吳柳意那邊就是一陣電流和爭奪聲,很快,一個尖銳的女聲從電話那端傳來:“採彩你不來嗎?到時候會有很多你以前的朋友跟你敘舊哦,你說不定還可以和我們說說你養雞的事。”
是嚴綺,吳柳意要和她結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