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站起身,深吸數口氣,因為謹慎而壓低了聲音:“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一瞬間司南終於意識到夢境中這位老人是誰,以及他為什麼看上去莫名眼熟——郭勁松!
C國國安部副部長,郭偉祥已犧牲的祖父!
“我是來合作的,”司南平靜的聲音說。
“你——”
“三個月後,特種部隊選拔新人,我可以把你們的特工帶進基地實驗室。作為交換,我想請貴國集中科研力量,完成對終極抗體的研究和培育,以及在全世界範圍內進行傳播……”
司南久久頓住,辦公室內陷入了靜寂。
“為了拿到抗體,我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郭副部長沉聲道:“請問你還有什麼要求?”
窗外是118軍營操場,陽光之下塵土彌漫,遠處士兵操練的吆喝遙遙傳來,模糊不清。
司南目光微微渙散,仿佛透過C國天空下的重重雲層,瞥見了多年前隱秘而不為人知的回憶。
半晌他才在對方焦灼的注視中開了口,淡淡道:
“那天我在這裡……看見了很多年前認識的一個人。”
·
天穹陰霾,狂風大作。機艙在尖叫中不斷上下顛簸,滿面是血的空姐嘶吼著,抓住過道上驚恐的乘客,轉瞬間將獵物開膛破肚,內髒流了一地。
司南抓起手提箱,把前座嗷嗷撲來的活死人砸得腦漿迸濺,大步衝出商務艙,一腳踹開駕駛艙的門。正副機長搖搖晃晃從座位上起身,發出飢渴暴躁的咆哮,司南一手一個扼斷了他們的咽喉,咣當將手提箱放在腳邊,噼裡啪啦打開控制面板上的七八個按鈕,咬牙扳住了操縱杆。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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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劇烈震蕩,儀表盤上紅燈狂閃,客艙中行李瘋狂墜落。
司南拉死操縱杆的手背青筋凸出,然而無濟於事。引擎在長空中爆出烈焰,繼而黑煙滾滾,駕駛艙前窗的天空不斷旋轉下墜。
“SHIT!”
司南痛罵一聲,彎腰提起冷凍箱,冷不防手腕劇痛,被尚未完全死去的機長喪屍咬住了,當即鮮血長流!
咣咣咣!咣咣咣!!門外傳來錘擊聲,喪屍們正在用力捶駕駛艙的安全門!
司南掙脫機長,環視四周,竭力迫使自己冷靜。急速下墜的震動還在繼續,他穩住身形四處翻找,繼而探身在駕駛艙頂上亂翻,閃電般拖出來一隻備用降落傘包。
駕駛艙門在喪屍的撞擊下搖搖欲墜,司南背起傘包,抓起冷凍箱狠狠砸向玻璃——砰!
砰!!
雙層玻璃哗然龜裂,於此同時,艙門轟隆重響,終於被喪屍群推開了!
活死人一湧而入,同一時刻司南狠狠揮拳,風擋玻璃在鮮血中哗啦全碎!
“吼——吼——!”滿身鮮血的活死人七手八腳來抓司南,千鈞一發之際隻抓住了他的褲腳。司南發力將最前面幾隻喪屍踢了出去,半秒都沒耽誤,隨即縱身飛躍!
內外氣壓差瞬間把他卷走,遠遠拋向三萬英尺高空。
飓風把肺裡最後一絲空氣都絞了出來,司南咬緊牙關,發不出任何聲音,衣襟袖口在下墜中獵獵作響,突然隻聽頭頂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客機解體了。
無數燃燒的零件傾盆而下,就像下了場燃燒的暴雨。恐怖的灼熱氣流轟然壓頂,把司南加速推向地面,他終於在混亂中發出了聽不見的痛吼聲,用盡最後的力氣狠狠拉開降落傘包,哗啦——
幾分鍾後,司南撞進樹林頂端,穿過大大小小無數尖銳的樹枝,一頭栽下地面,在巨大衝力下足足翻滾出十數米,失去了意識。
他無法得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再次醒來是因為劇痛。
“呼哧呼哧,呼哧……”
朦朧中司南以為那是狗,但一睜眼,首先躍入視線的竟是半腐的人臉——喪屍在狼吞虎咽吞吃他身上的肉,另外還有個喪屍跪在身側,正準備用尖銳的爪子給他開膛破肚。
“……Shit……”司南顫抖著罵了聲,抬腳用力踹飛身側喪屍,在它連滾帶爬摔出去十多米的同時,又一把擰斷了它同伴的脖子。
司南喘息片刻,勉強站起身,失血造成的眩暈讓他幾乎很難站穩。
這是一片森林盡頭的懸崖,空地上叢生野草,滿是腥臭血跡。那喪屍已經撕開了司南肩背上的肌肉,鮮血浸透襯衣,從破碎的衣襟處隱約能看見慘不忍睹的撕裂傷和白骨。
附近靜悄悄的,鳥雀沉寂,荒無人煙。
司南精疲力盡地吐出一口氣,突然想起什麼,被電打了似的全身僵住。
手提箱呢?
抗體樣本呢?!
司南不顧傷痕累累的身體,立刻踉踉跄跄拔腿去找,然而那隻泛著銀光的冷凍箱真的不見了,附近草叢裡沒有任何痕跡,巖石後、樹木下,就像憑空消失了似的。
司南的血一陣陣發冷,起身靠著樹幹,環顧周圍。
難道是被喪屍拿走了?不可能,喪屍沒有那麼高的智商。
那麼是在高空中松手導致冷凍箱飛了出去?
但冷凍箱的環形手柄設計沒那麼容易松脫,而且他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從樹上摔下來的時候,手裡還是緊抓著箱子的。
那在哪裡呢?
司南嗆出幾口血,目光投向前方。懸崖盡頭是一片幽深的山谷,巖壁陡峭,荒草稀疏。
陡坡離他剛才昏迷的地點隻差十多米。
司南幾乎是強行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走過去,趴在地上一寸寸翻檢、搜索,每根枯草和每塊碎石都不放過。終於他在懸崖邊的巖石上發現了最不希望看見的痕跡——被尖銳物體砸過後,表面泛白尚且新鮮的劃痕,末端直直指向深不見底的山谷。
那一刻司南幾乎能想象到冰凍箱飛出去,狠狠砸上巖石,繼而掉下懸崖的情景。
“……有人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沙啞地問。
懸崖邊鴉雀不聞,天高地遠,一片寂寥。
“有人嗎?過來幫個忙!”
山谷間隻傳來陣陣不清晰的回音。
司南吐了口氣,終於死心了,爬起身向下張望。
懸崖極其高陡,沒有橫生出來的枝杈,隻有石縫中生出的荒草。司南試了兩步,根本走不下去,受傷導致的虛弱讓他甚至很難站穩,再走隻會一頭栽個粉身碎骨。
從出生到現在,司南從沒感覺自己這麼背過,簡直把多少年來的霉運都一次走盡了。他跪在地上粗喘片刻,肩胛處血淋淋的傷口終於漸漸幹涸、愈合,活動手臂時帶來遲鈍的痛感。
他終於扶著巖石站起身,把染血的外套系在最近的樹上,慢慢向北走去。
如果找到附近的村莊,總能有人來幫忙的。
這是司南平生最長的一段路,他幾乎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天幕漸漸變暗,山路和樹林被拋在身後,青苔一次次讓他踉跄滑倒;最終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前方山腳下閃現出火光和人聲,尖銳的輪胎摩擦、吆喝與槍聲零星響起。
“這裡是B軍區第九搜救大隊……”
“奉命對本地區未受感染者進行搜救……”
“站住,不然開槍了!”
“等等!”有人大吼:“那裡有個人!山上有個人!”
幾道手電光同時掃射過來,強光讓司南下意識捂住眼睛,腳下一滑失去了平衡。
他已經真正到了強弩之末,整個人直接滾下山路,不知道在黑夜裡撞上了多少尖銳的石塊。疲憊和劇痛讓他神智模糊,墜入黑暗前的最後景象是村莊烈焰四起,幾名士兵狂奔過來,七手八腳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在山裡,快去……”司南滿面是血,抓住士兵,疾喘著喃喃道:“墜機的山谷裡……抗體……”
士兵大吼:“他受傷了!中校!”
“叫醫療兵過來!”湯皓端著衝鋒槍衝向火光,將幾個拖曳著腳步走來的喪屍擊斃,頭也不回厲聲道:“快快快,速戰速決,快走!”
“快去山裡……抗體……”
喧雜淹沒了司南的聲音,周圍晃動的人影越來越模糊。
他竭力保持清醒,但眼皮卻越來越沉,終於頹然墜入了長久的黑暗中。
·
嘭一聲急救室大門被推開,醫生尾音都變了調:“周上校!周上校人呢?!”
所有人臉色煞白,周戎一下抬起頭,隻見醫生臉色鐵青:“快,寧博士叫您趕快過來!”
剎那間周戎全身血都冷了,耳朵嗡嗡作響,完全聽不清醫生還說了什麼,起身就衝進了急救室。周圍眾人神色各異,然而周戎完全沒心思去注意,隻見寧瑜從手術臺邊站起身,金邊眼鏡後神情冷峻,隻簡單說了四個字:“他在等你。”
周戎大腦一片空白,電視上無數生離死別的場景從眼前閃現,發著抖半跪在了司南身邊。
“冷凍箱……”
司南低啞輕微的聲音響起,周戎哽咽一頓:“啊?”
“冷凍箱在山谷裡……”司南頓了頓,艱難地積攢起說下一句話的力氣:“在……墜機的那座……山谷裡……”
周戎:“?!”
“太好了!我就說我沒聽錯!”寧瑜猛地松了口氣,欣慰且愉悅:“你聽,他是說抗體樣本掉進墜機那座山谷裡去了對吧?”
周戎:“……”
司南輕輕拉了拉周戎的食指,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緊接著眼一閉放松睡了過去。
“喂!司小南!你怎麼……”周戎還沒來得及咆哮出聲,訓練有素的醫務人員一擁而上,登時把他從手術臺邊擠了出去。
寧瑜抱臂站在急救室門口,上下打量周戎青白的臉色:“怎麼回事周上校?見鬼了?”
“……你不是來叫我聽遺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