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聲司南仰天摔倒在地,瞳孔急速擴散,身體微微抽搐。
金屬柵欄發出無可奈何的嗡鳴,緩緩打開了,刺激氣體頓時飄移而出。
“咳咳,咳咳咳……”
昏暗中一道微胖身影跌跌撞撞撲過來,咳得涕淚橫流、狼狽不堪,摔跪在司南身側,探了探鼻息和心跳,立刻開始做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壓。
片刻後,司南猛地嗆咳出來,喘息抽搐半晌,艱難地恢復了神智。
“沒、沒事……”司南顫抖著手扶住地面,支撐起上半身,擋住又要上來的鄭醫生:“別……別,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
“?”鄭醫生明顯沒get他們這幫特種兵玩的梗,急切道:“你沒事吧?你知道那是多少伏的電壓,就敢伸手摸?!”
司南無奈道:“習慣了……”
寧瑜應該沒條件做出真正的催淚瓦斯,否則殺傷力絕對比現在大得多,饒是如此還是把他們搞得夠嗆。鄭醫生把全身發軟的司南架起來扶出了過道,又堵住口鼻,去把顏豪和郭偉祥分別拖了出來,平放在地上一個勁扇風。
幾分鍾後他倆先後恢復了意識,各自咳得鼻涕眼淚一起出,郭偉祥差點把膽汁都吐出來了。
司南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略過鄭醫生反水向他噴乙醚這一段不提,重點說了寧瑜的實驗進展和對他血清的猜測。郭偉祥好不容易吐完了,精疲力竭地抹著嘴坐在地上,聽完之後忿忿罵道:“這個精神病,簡直……”
“他的實驗室非常關鍵,儲存著很多珍貴資料,我讓你別用暴力手段破門就是因為這個。”司南扶著牆站起身,活動了下腳腕:“不過現在來不及了,你把他幾臺精密儀器都震壞了,回去準備被周戎揍吧。”
郭偉祥:“……”
顏豪平躺在地上動不了,望著頭頂黑黝黝的天花板,有氣無力下令:“很好,撤退時我們一定要帶走寧瑜。另外從現在開始保護司南,什麼空手摸電門之類的心跳play……都不許玩了,玩成霹靂貝貝怎麼辦,指望你拯救世界呢。”
這本來是個激動人心的消息,但被寧瑜缺德帶冒煙的催淚彈一砸,所有人都別說激動,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
司南扶著牆穿過走廊,去實驗室那裡搜集一切能帶上的資料和文件。其他人原地休整了幾分鍾,直到司南回來,才紛紛搖晃著站起身,收拾槍械準備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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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瑜肯定還在這一層,我們去把他找出來,帶走,上去跟其他人會合。”顏豪跺了跺麻木的腳,說:“隊長他們應該在外圍對抗喪屍,我們爭取抓住陳雅靜,然後去支援他們。有異議嗎?”
沒人有異議,郭偉祥突然若有所思道:“隊花。”
顏豪:“……”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愛我,以為那是手雷,舍生忘死地撲過來把我護住……”郭偉祥感動得抹了把鼻涕,上來要抱顏豪:“嗚嗚嗚,隊花你太好了,我真是……”
顏豪臉色煞白:“走開!說話可以,別動手動腳!”
·
一行人走向地下層錯綜復雜的深處空間,與此同時,位於他們頭頂的地面入口,一輛吉普車唰然停在了樹叢後。
周戎用槍頂著萬彪的後腦勺下車,隻見不遠處一輛保姆車飛馳而來,擦地停在大樓前,緊接著兩名手下把陳雅靜的輪椅抬下來,一人守在外面,另一人推著她匆匆向裡走去。
周戎輕聲道:“你要是敢發聲就死定了,知道麼?”
萬彪緊盯前方,點點頭,緊接著突然提氣:“……”
他還沒發出聲音,周戎已經察覺到了他即將叫喊的胸腔擴張,反手把他勒得嘴巴大張,緊接著一槍託狠狠打暈。
“敬酒不吃吃罰酒,”周戎冷冷道,託著血流滿面的萬彪慢慢放倒在了樹叢裡。
陳雅靜已經被推進大樓,周戎想了想,躬身潛行上前,就像捕獵的老虎,無聲無息繞到那名守衛身後,劈手一記手刀!
守衛都沒搞清是怎麼回事,當場昏了過去。
周戎照例託著他小心放倒,閃身跟著陳雅靜進了大樓。
這是研究所廢棄之前的實驗樓,周戎跟進去時,陳雅靜正進了電梯,電梯門緩緩合上,隨即數字顯示出負二。
看來萬彪口中的地下秘密實驗室果然不假,但陳雅靜去做什麼,找寧瑜?
周戎眉梢一挑,徑直進了安全樓道,風一般掠下兩層樓梯,在電梯“叮!”打開的同時閃進了負二層。
展現在他面前的走廊十分空曠,四周靜寂無人,隻有應急燈閃著晦暗的光。
陳雅靜的手下推著輪椅快步前行,周戎幽靈般尾隨幾分鍾後,隻見他們拐進了曲折回廊底部的一個房間。
“謝謝。”陳雅靜輕聲說,“幫我把寧瑜叫過來吧。”
手下應聲而去,剛走出門,隻覺昏暗中迎面襲來一道厲風:“什——”
他隻來得及發出這短短的半聲,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陳雅靜倏而回頭:“誰!”
地下辦公室門口,她的手下頹然軟倒在地,緊接著黑暗中閃現出了周戎惡魔般修長結實的身影,手中平舉一把槍,槍口死死釘住了陳雅靜的眉心。
“別動,不許叫。”周戎平淡道,“司南在哪裡?”
看見周戎的那一刻陳雅靜全身僵住,但短短幾秒鍾後,她又松懈下來,向後輕輕靠在了輪椅背裡:“不愧是118部隊。萬彪還活著麼?”
“活著。”周戎說,“我擅長殺人,但也不亂殺人,除非你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陳雅靜聳了聳肩:“你想多了周隊長,沒有任何不可挽回的事發生。Noah在這裡安全到你無法想象的地步,即便基地淪陷後我被喪屍咬死,他和寧瑜都不會的。”
周戎毫不掩飾地上下審視陳雅靜,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殘疾女子平靜回視,目光沒有任何回避。
片刻後周戎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暫時相信了她的話,用槍口指著她,快速掃視了一圈腳下的房間。
這處空間不大,不過二三十平米,白色布簾從天花板上懸掛下來,半擋住了牆角一架急救床。周戎很難認全的各式醫療、生化儀器靠牆擺放,而陳雅靜面前則有一張擺滿了器皿的試驗臺。
——有點類似急診室和生化實驗室的混合體。
周戎走上前,與陳雅靜隔著試驗臺對峙,戴著狙擊手套的五指在臺面上隨便摸索什麼,碰到了一本攤開的筆記。
他還以為是寧瑜那個精神病科學家的實驗記錄,但拿起來隨便掃了眼,竟然是一行行整齊的鋼筆字,每行記著一個人名對應日期。
筆記每頁十行,已經寫了八九頁。
“這是什麼?”周戎低聲問。
陳雅靜回答:“活體實驗對象名單,及死亡日期。”
周戎往前一張張翻,直到首頁時,突然瞥見有一行死亡日期是空著的。
那一行對應的人名是——陳雅靜。
周戎目光微變,隻聽陳雅靜的聲音沙啞而緩和:
“這裡光線暗,你可能看不清楚。藍墨水寫下的名字是志願者,主要是原研究所領導及科研骨幹;黑墨水是當初分裂出去的部分反對派,在幾次械鬥中被俘虜而來,以及一些落單後不幸被抓的民眾。”
“前者共六十三名,後者共三十二名。寧瑜記下了他們的名字,加起來共九十五人,其屍骨累成了今天疫苗研究成果的基石。”
第60章
周戎嘴唇動了動, 似乎想說什麼, 又忍了下去。陳雅靜立刻敏感地問:“你是不是想說‘你們這群喪心病狂的瘋子’?”
周戎無動於衷:“不好意思我是個當兵的大老粗,沒什麼文化, 不足以評價你們的行為。”他指著死亡名單第一頁第一行問:“這個人是誰?”
“……是我丈夫。”
陳雅靜頓了頓, 幾乎無聲地出了口氣:“外子念大學本科時, 寧瑜帶過他們班的專業課,因此互相認識了。”
從年紀來看陳雅靜的老公怎麼也得有四十了, 也就是說寧瑜去帶本科專業課時, 可能連十五歲都不到——周戎沒說什麼,轉而問:“你剛才說疫苗研究的成果怎麼樣?”
陳雅靜反問:“外面數萬喪屍圍城, 你確定要在這時候談疫苗?”
周戎說:“如果你們真的研發出了解毒疫苗, 至少在這一刻, 我會把疫苗的重要性置於所有任務之上。”
陳雅靜打量周戎片刻,似乎看出了什麼:“你真是個目標導向者……”
“是的。”周戎承認,“所以我沒有在剛才看到這份死亡名單的時候立刻槍決了你。別扯其他的,說疫苗。”
“哦?看來我還能多活幾分鍾, ”陳雅靜嘴角略微扯了扯, 意興闌珊地說。
“關於疫苗和寧瑜……”
陳雅靜在周戎不耐煩的目光中換了個坐姿, 緩緩道:“如我之前所說的那樣,喪屍病毒爆發的第一時間,研究所犧牲了你所不能想象的人力和物力去做兩件事:第一是修復當地通訊,第二便是去搜尋寧瑜。”
“寧瑜曾經參與過A國對喪屍病毒的研究,甚至見過身為研究資助方的羅繆爾。他退出研究回國後,一度隱居在鄉村地區, 被我們接回研究所後他提出了一個駭人的設想。”
“他覺得喪屍病毒之所以難以攻克,部分原因是它太低級了,在傳播的過程中不斷變換形態,以至於很難研制出能夠死死鎖定它的疫苗。為此他決定用過基因重組技術來促使病毒‘進化’,當病毒達到高級形態時,分裂和變異速度會相對穩定,研制疫苗就從‘幾乎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他很快開始了針對病毒的基因重組實驗,但新型病毒需要測試,我們無法提供他必要的實驗對象——大猩猩或黑猩猩。研究所唯一一臺可以模擬人體免疫系統的超級計算機早在災難之處就被砸壞了,它的系統太精密,我們花了很久都無法修復。在束手無策的情況下,研究所進行了第一次抽籤……”
陳雅靜長長吸了口氣:
“抽出了你手中名單上的頭五個人,外子也在其中。”
昏暗中空氣流動變得非常緩慢,沉沉壓在周戎的肺和血液裡。
“如果研究病毒的事暴露,這座基地將迎來前所未有的大面積恐慌和暴動,驚弓之鳥的民眾太恐懼了。所以最開始寧瑜在基地之外進行實驗,犧牲掉幾十名志願者之後,病毒進化終於取得了成功,新型病毒具有令感染者呈現出動物智力、捕獵本能的特點。”
“但在一次意外中,實驗喪屍逃逸了,並將新型病毒帶了出去,這就是你在外面看到那些低級智力喪屍的由來。”
周戎沙啞地問:“那疫苗呢?”
“針對進化後的新型病毒,寧瑜進行了數十種合成抗體的嘗試,但基本都失敗了。最接近成功的範例在你眼前,就是我。”陳雅靜指指自己的腿:“但抗體並沒有完全殺滅病毒,與我一起接受注射的其他四名志願者都成為了喪屍,隻有我,是半喪屍化。”
“……然後寧瑜就一直在你身上試驗改良版抗體?”周戎懷疑道。
“知曉內情的人已經很少了,像萬彪,是負責基地安全的中堅力量。所以後來在我們基地和隔壁基地的幾次武裝衝突中,我們抓捕了不少戰俘,之後又攔截了一些落單的……無辜的幸存者……”
陳雅靜抬手用力搓了把臉。
周戎終於回過味來:“所以我跟司南被攔路劫車時,萬彪攔著顏豪不讓他打死那幾個劫匪,因為他想把那幾個人帶回來給寧瑜?”
“是的,”陳雅靜無奈道,“但顏豪槍法太快了。”
周戎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詳細理論你可以讓寧瑜說,我隻給你簡略解釋下這套疫苗方案。”陳雅靜豎起一根手指:“第一步,寧瑜會先在實驗對象身上注射新型病毒使其感染,然後合成抗體,嘗試治愈。如果第一步有成功的跡象,第二步為了驗證,他會把抗體拿來給我注射。隻要我的喪屍化程度能夠逆轉,就證明抗體取得了最終成功;目前為止我已經接受了五次實驗,抗體離成功隻有一線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