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大家都非常鬥志昂揚!”周戎一拍掌,意氣風發道:“下面請大家跟著我,向著勝利的曙光進發!”
周戎啪一轉身,突然司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戎哥。”
“?”
周戎回過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緊緊擁抱住了。
司南的臉幾乎埋在周戎頸窩裡,不說話也不動作。他維持這個姿勢足足過了十多秒,終於抬起頭,如釋重負地拍了拍周戎繃緊如巖石般、精悍又火熱的背。
“太好了,你沒死。”
司南退後半步,看著周戎的眼睛,認真道:“我不會讓你們任何人死的。”
然後他彎腰撿起戰術背包,繞過周戎一動不動的身體,徑自走了。
空氣凝固了很久很久,周戎的眼睛終於一眨,就像開關通上電一樣總算活了過來。
“……草兒,”他仿佛整個人飄忽在雲端裡:“爸爸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顏豪和爸爸,你到底站誰?”
然而春草卻同情地打量他,慢慢搖了搖頭:
“我隻知道將來他發現自己被我們欺騙了之後,你一定會被日得很慘,一定會比顏豪慘……”
第20章
也許是幸運值跌倒谷底後就會否極泰來,又或者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周戎把戰鬥神經繃到極致,端著槍從走廊拐角微側過身,卻發現這一層走廊上根本沒多少喪屍。
春草隨手點射滅掉幾個踉跄走來的活死人,皺眉道:“怎麼回事,難道都躲起來了?”
前方走廊照明燈全滅,伸手不見五指。周戎拿戰術手電一晃,整條通道空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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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盡頭一間辦公室門口閃爍著微弱的紅光——那是衛星保密通訊處,他們此行的目標。
“保持警戒,”周戎輕聲道,音量近乎耳語:“正前方十二點方向一百米,司南準備爆破。”
三個人排成一列,周戎開路,春草斷後,司南換手背著張英傑,貼著牆根謹慎前進。
突然周戎腳步一停。
“怎麼了?”司南小聲問。
周戎沒有回答他,手指輕輕撫過滿目狼藉的牆面,手電光從化作齑粉的磚石和內裡鋼筋深深的內凹上仔細掃過,既而投向前方。
“你看這像什麼?”片刻後他問。
一道黃光映照中,牆壁表面翻出數道長長的破壞痕跡,水平向黑暗延伸。
司南表情微微起了變化:“……野獸爪痕。”
周戎點頭,簡短道:“也許這就是附近喪屍很少的原因。小心前進。”
司南一手扶著張英傑垂在自己肩側的胳膊,一手從戰術背包外側口袋裡摸出硝化炸藥包。轉過拐角,周戎確認樓梯間空無一物之後,招手示意司南上前,指指對面在黑暗中散發出紅光的入口。
“……周戎,”司南突然說。
周戎銳利的目光掃視前方,頭也不回:“幹什麼?有事叫戎哥沒事叫周戎,挑食偷懶還整天想洗熱水澡,一批評你就咬耳朵要抱抱,做人不能這麼愛撒嬌……”
“門是開的,”司南道。
周戎猛地轉過身。
衛星通訊處門戶大開,坍塌的磚石廢墟壘起半個人高,合金板靜靜坍塌在廢墟中,扭曲成了難以想象的形狀。
“……”周戎的目光緩緩投向室內,黑暗中數不清的機櫃架翻倒在地上,殘缺的屍體橫七豎八,最深處控制臺上,隱約噴濺著大片血跡。
“……很好,”周戎鎮定道,“今天組織省了一個炸藥包。”
衛星通訊處兼有兩項原則,一是保密,二是緊急。
災難爆發時,有生力量緊急撤入這處由合金大門和重重鋼鎖保護的建築,一邊通過衛星向其他軍區避難所發送求救信號,一邊通過監視系統進行內部檢視,搜索東A區的幸存者。
然而這座堡壘還是被攻破了,三人踩著磚石跨越廢墟,手電光芒所至,滿地被野獸撕裂的、高度腐爛的屍體。
“錢少將,”突然春草極其輕微地叫了一聲。
散發出幽幽微光的顯示屏前,半邊身著軍裝的屍體歪在控制臺上,雙眼大睜,鮮血與內髒已然幹涸,滿是皺紋的手無力地垂落,錚亮的六四式滑落在地面上。
周戎站住腳步,許久後無聲地出了口氣,緩緩抬手向那死不瞑目的屍體敬了個軍禮。
“118部隊的頭,今年六十多,按理說早能離休了。他說自己還能再幹幾年,明年118徵召新血,沒他把關不放心,想最後再親自坐鎮一次……”
司南從滿地狼藉中找出一把四腿尚存的椅子,把尚在昏睡的張英傑放在上面,春草抱著衝鋒槍幽幽嘆了口氣:“當年戎哥無處可去的時候,也是他拍板把戎哥要來118的。錢頭這人吧不說完全沒毛病,但知人識人方面確實有一手……”
“周戎怎麼會無處可去?”司南問。
“不清楚,據說得罪了中央上的人吧。”
司南點頭不語,春草瞥見他的神色,好奇問:“你在想什麼?”
他們兩人端槍警戒,搜索衛星通訊處內部殘存的喪屍,司南扭頭看了眼背對他們坐在通訊臺前的周戎,微微一笑:“我隻是在想……周戎這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性格,竟然也有得罪人的時候。”
·
周戎從錢少將屍身上摘下身份識別卡,掃描後進入機密通訊程序,深吸了一口氣。
通訊日志翻滾著從屏幕上一列排下,按密級、來源、部門和日期順序依次排列。周戎過濾了密級較低的那一部分,剩下的從頭開始翻閱,慘淡熒光映在他剛毅俊美的面孔上。
“2019年9月15日14:27 GMT+8
118單位第一、第四中隊確認全員犧牲,第二中隊失去聯絡。”
“2019年9月16日20:37 GMT+8
118單位第三中隊確認全員犧牲,第八中隊失去聯絡。”
“2019年9月17日16:26 GMT+8
118單位第五、第七中隊被召回,無法確認航班DC918及目標人物Z之下落。”
“2019年9月18日18:29 GMT+8
目標人物Z缺失,B軍區研究所進展停滯。經研究決定,開啟病毒源體S級樣本。”
周戎眉心不可察覺地一跳。
他知道目標Z就是118特種部隊奉命去接的任務對象,看來不僅第六中隊無功而返,其餘七支中隊也都陸續覆滅或失敗了。
——但病毒源體樣本?
喪屍病毒到底源自何方在目前堪稱人類生死之謎,B軍區研究所從哪得到的S級源體樣本——難道在這座避難所淪陷之前,人類已經確定了喪屍病毒的來源?!
周戎手指不住顫抖,迅速拉下第二頁。
“2019年9月28日 01:23 GMT+8
病毒原液分析及生物實驗取得突破性進展,已初步從實驗對象黑猩猩體內獲得原始抗體,注射實驗觀察進行中。”
周戎死死盯著抗體二字,直到他看見了下一條通訊消息,狀態顯示還未發出,時間和上條是同一天:——2019年9月28日 20:25 GMT+8。
“玩火終將自焚,盡管在開啟S級病毒源體樣本的那一刻我們已有預料,卻沒想到結果來得如此之快。
生物實驗所用的十八隻黑猩猩在注射後三小時內同時發生了變異,作為新一代超級病毒的攜帶體,迅速感染了整座避難基地。東A區兩萬避難民眾基本被感染,部隊淪陷,電力、水源和基礎通訊相繼斷絕。最後的研究力量撤入衛星通訊堡壘,經過DNA分析,我們沒有從Omega幸存者中發現隱藏的任務目標Z。
上天並未眷顧人類。
軍區已無存在的必要,請發射核彈清洗避難所。唯一萬幸之處是E區研究中心被防核罩所覆蓋,請在摧毀避難所後,派遣軍隊深入E區,取得數百名頂級生化專家用性命換取的最新研究資料……
這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人類存亡受到了有史以來最嚴峻的挑戰。
但我們無所畏懼,今日所流的每一滴熱血,都是為了迎接明天更璀璨的希冀。
——錢國強,9月28日晚,至南海總軍區。”
周戎微微喘息,霍然起身,折疊椅在地上劃拉出尖銳的摩擦聲。
司南和春草同時回頭,隻見他面對著顯示屏,一字一頓道:“我們現在立刻出發去北E區。”
春草愕然道:“不是一級高危區域麼?”
“軍區研究所,” 雖然周戎竭力平靜,但語調還是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說:“對喪屍病毒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甚至提取出了原始抗體……”
春草瞳孔猛地縮緊,甚至連司南的呼吸都霎時一頓!
周戎輸入通訊密碼,按下確認鍵,將錢少將生前最後的消息發送了出去。
然後他沉思片刻,拿起麥克風,清了清嗓子:
“2019年10月26日,北京時間零點零八分,這裡是118部隊第六中隊長周戎少校。”
“我和我僅存的五名隊員,以及一位自願加入敢死隊的民間志願者,經過六個小時艱難跋涉,深入到完全淪陷的B軍區,看到了已確認犧牲的錢國強少將的臨終訊息。”
“接下來我與兩名隊員及志願者,將按錢少將臨終前的指示前往E區生化實驗室,嘗試取得珍貴的病毒研究資料及原始抗體。”
“我們四個人分別是周戎少校、陽春草中尉、張英傑中尉及志願者司南。不論我們成功完成任務、或是死在中途,都請按照原定計劃向B軍區啟動核彈清洗。如果活著走出基地,我們將立刻攜帶抗體趕往南海總部。”
“上天並未眷顧人類……我們將竭盡全力,獨自走完這段徵途。”
周戎低沉的語音,成為了衛星通訊報廢前發送出的最後一段通訊。
他注視著屏幕,直到消息成功發送的綠燈亮起,才徐徐呼了口氣,放下麥克風準備關機器。
——然而就在他手指碰到開關的那一瞬間,突然叮咚一聲,屏幕底部突然亮起了收到來信的黃燈。
周戎的第一反應是:難道南海總部的反饋立刻就回來了?
緊接著他打開解碼器,意識到那果然不可能,解碼後讀出的消息竟然是十分鍾前,一封來自A國軍方的國際密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