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燃:“……什麼?”
“他之前隻是跟我說,有喜歡的姑娘了,在追著呢。”秦母笑道,“能跟我說說是什麼樣的姑娘嗎?其實怎麼樣都無所謂,他喜歡就行,隻是我自己太好奇了……”
一直沒吭聲的秦父突然道:“這事你怎麼好問別人。”
秦母道:“因為小滿一直不願意跟我說嘛。”
紀燃半晌沒說話。
他心裡很清楚,秦滿說的在追的人,恐怕是自己。
但是……為什麼要說他是個姑娘?
如果是覺得他的性別不適合告訴父母,那大可不用在秦母面前提這事。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很快又被紀燃按了回去。
他覺得可笑,是他自己不希望秦滿出櫃的,現在又在這裡多想些什麼。
紀燃喝了杯水:“我沒深入接觸過,所以也不太清楚。”
“啊,沒關系,是我太唐突了。小滿長這麼大,從來沒交過女朋友,所以我特別開心……”說到這,秦母掩嘴笑了,“我最近甚至都在調查各大婚慶公司的行情了,是不是太著急了?”
“……”紀燃扯了扯嘴唇,“是有點。”
秦母話剛說完,手機叮了一聲——之前加的某個婚慶公司微信終於通過了她的好友請求。
於是她立刻舉起手機,激情四射地開始翻對方的朋友圈返圖。
紀燃這下終於能毫無顧忌地玩手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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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滿在兩分鍾前回復他。
q:是多年沒見的朋友,很快,等我。
紀燃盯著他的頭像框看了一會兒,下意識往上翻,他們之前的聊天記錄全跳了出來。
對面,秦母還在誇贊那些婚禮現場,聽她激動的語氣,紀燃一想到自己跟她兒子那不尋常的關系,都覺得特別羞愧。
明明秦母為人隨和親切,對他也熱情百倍,他卻感到異常煎熬。
當他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打開了聊天記錄裡的某張圖。
是秦滿發給他的,上面,對方給他的備注是“親親小學弟”。
……真膩歪。
紀燃正打算關掉,餘光往下一瞥,才發現自己的頭像下方多了個突兀的東西。
【分組:。】
都是新新時代的人了,誰都知道這是個什麼功能——有些發表的動態不想或隻想讓某個人看見,就會把那個人放到一個特殊的分組裡。
原來秦滿這種性格的人,也會用這種小功能嗎。
……秦滿給他分了什麼組?
秦滿想給他看什麼,又不想給他看什麼?
他點開對方的朋友圈,裡面異常幹淨,隻有一條幾個月前的“找活”和更早之前發的美國惡霸犬照片,換做別人,他甚至會以為這是個小號。
就連紀燃,闲來無事也會發一些特別零散的照片,有時是新到手的愛車一角,有時是雲朵漂浮的天空。
……所以秦滿不是不愛發朋友圈,而是把他屏蔽了?
有了這個認知,那個“親親小學弟”的備注霎時間也變得刺眼起來。
“小燃?”秦母的聲音把紀燃叫回了神。
紀燃下意識鎖上手機,抬眼:“嗯?”
“你今年幾歲了?”
“24,怎麼了?”
“那也差不多到年齡了,有女朋友嗎?啊……你別誤會,阿姨不是要給你相親。”秦母把手機舉到紀燃面前。
屏幕裡,是一個特別簡潔優雅的婚禮現場,“我看到這個現場,覺得特別合適你,你以後可以考慮看看。我給你個名片推送吧?肯定用得上。”
紀燃一頓,把目光從照片裡收回來。
他開口正要說話,手機便響了,是剛從馬代回來的程鵬。
“在哪?”程鵬問。
“在外面吃飯,怎麼了?”
“我有事找你。”
紀燃笑:“帶禮物回來了?”
“嗯,不過主要是別的事。”程鵬看著手上的資料,開門見山,“我手上有份文件,關於秦滿的。”
紀燃笑容斂了些。
“我當時查到旺興那塊地後,以為這已經是秦滿的底牌了。”程鵬一頓,“是我低估他了。”
“旺興那一塊,以前全是秦滿外公的土地。後來被上面回收,又被他外公以超低價買下了往下五十年的使用權。當然,我現在懷疑,他外公留下的不僅僅是這些。”
“所以……要是說秦滿破產,那我公司可能就是個小賣部。”
紀燃靜靜地聽完。
對面,秦母已經看起了婚紗和禮服。
“我知道了。”半晌,他道,“那些文件現在在哪。”
“我家。”
紀燃嗯了聲:“我現在過去,順便拿禮物。”
見他掛了電話,秦母道:“小燃,名片我已經推給你了……”
“不用。”紀燃一笑,“我用不到那些,阿姨。”
秦母愣了愣,沒反應過來:“怎麼會用不到呢。”
“因為我喜歡男人。”紀燃坦然道,“我的對象可能不會喜歡婚禮上出現白色馬車或是秋千。”
“……”秦母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啊,不好意思,小滿沒跟我說過……”
說到這,她突然想到什麼,又是一怔。
紀燃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安慰道:“您放心,我和秦滿隻是普通的朋友關系。”
“不是,阿姨沒有這個意思。”秦母皺眉,解釋,“我隻是覺得抱歉,剛剛一直在跟你提這個……”
“沒事,我不介意。”紀燃站起身來,“我手頭還有點事,麻煩您幫我跟秦滿說一聲,我先回去了。”
“下次見,阿姨。”
第88章
紀燃握著方向盤,聽著手邊傳來的手機鈴聲。
晚上七點,市區堵了車,這紅燈他等了兩趟都沒通過。
手機響起,他看了一眼,接起。
“怎麼走了?”秦滿問。
“有點事。”
聽出他語氣不對,秦滿道:“你在哪,我去找你。”
紀燃不露痕跡地做了個深呼吸。
文件他沒看到,事情也還沒問清楚,他不能現在就下任何結論。
“不用。”指示燈變綠,紀燃道,“開車,掛了。”
紀燃這次車開得極慢,保持著四十邁慢吞吞在街上挪著。
為了躲陳安,程鵬最近住在公司附近的房子裡,紀燃把車停到停車場,徑直上了樓。
“來了。”程鵬開門,上下打量了他兩眼,“你從哪兒過來的,這麼久。”
“堵車。”紀燃言簡意赅。
客廳的玻璃桌上就放著兩份文件。
“這些是我目前能確定下來的。”程鵬道,“沒查出來的肯定還有,你看看。”
紀燃坐到沙發上,隨便翻了兩頁。
程鵬就在對面看著他,見他滿臉平靜,程鵬倒有些意外。
十分鍾後,紀燃合上文件。
然後問眼前的人:“有水嗎,渴了。”
程鵬道:“有,想喝什麼。”
“白開。”紀燃一頓,又問,“酒有沒有?”
“有,不過隻有啤的。”程鵬善解人意道,“你如果想喝紅酒,我讓人從酒窖送來。”
“啤的就行。”
幾分鍾後,客廳響起啤酒開蓋的聲音。
紀燃捏著罐裝啤酒,往後一靠,翹著二郎腿,姿態隨意散漫,仿佛回到了前幾個月的樣子。
“有煙嗎?”他喝了兩口,又問。
“不是說要戒煙?”程鵬道。
“別提了。”
提了他就覺得自己像個傻逼。
程鵬給他遞了根煙,紀燃彎腰用嘴叼住,點上火,痛快地來了一口。
久違的味道,因為太久沒碰,他甚至覺得有些嗆。
程鵬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半晌後才問:“你打算怎麼辦?”
紀燃吐出一口煙霧:“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
“你看起來很冷靜。”程鵬誇贊道,“你說得對,在這方面,你確實比我厲害些。”
紀燃沉默,這種破事沒什麼好驕傲的。
說實話,知道這件事後,他倒沒多驚訝,反而有股莫名的釋然。
畢竟他一開始就沒想過秦滿會喜歡上自己。
“你覺得,他為什麼要裝破產?”程鵬跟著點燃一根,問。
還能為什麼。紀燃冷冷地想。
想看他傻逼似的給他送錢,傻逼似的喜歡他。
把他全程蒙在鼓裡,等到最後再給他致命一擊。
“可我覺得,他這麼大費周章,沒什麼必要。”程鵬看出他的想法,“你覺得會不會是……”
“百分之九十九和百分之一,你要我選哪邊?”紀燃打斷他,自嘲地笑了聲。
他跟秦滿的這場戀愛,就是一次博弈。
賭秦滿沒有騙他,賭他撞上大運,真讓這麼個天之驕子向他低了頭。
一開始他就知道,他勝算太小,換做以前,紀燃是絕對不會賭的。
但是幾月相處下來,他才發現他的籌碼早被丟到了賭桌上,一點兒不剩。下注不退,所以他也隻能開口賭了。
其實仔細想想,他有哪一處是招人喜歡的。
他天天找秦滿茬,見面不是冷嘲就是熱諷,他們水火不容了這麼多年……除非秦滿是個受虐狂。
“那萬一他真喜歡你呢。”程鵬想了想,“或者他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徵患者?”
“得了,不會安慰人,就把嘴閉上陪我喝酒。”紀燃跟他碰了碰杯,“我真沒事兒。”
“我早做好準備了,不要擔心我。”
一杯酒喝完,紀燃手機又響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直接掛掉並關了機。
然後舉起酒杯,又碰了碰程鵬的:“你這有多的房間沒?”
“有,放心喝。”
紀燃的酒量其實並不好,甚至還沒嶽文文能喝。
不過他搖骰子劃拳的技術極佳,一場遊戲下來喝不到什麼酒,仔細算來,還真不常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