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燃哼笑一聲,拿起骰蠱隨手晃了晃,蓋桌上:“別慫,玩兩局。”
秦滿坐在一旁看他。夜店燈光不亮,打在紀燃臉上,剛好能勾畫出他的輪廓。
方才又痞又悍的人,面部線條卻出奇溫柔,精致的五官揉在一塊,比當今電視上的明星演員好看萬倍。
震動感從大腿處傳來,秦滿收回目光,拿出手機看了眼,隨即站起身:“我去廁所。”
人走後,面前的人才道:“燃哥,我得跟你說啊。秦滿不是那麼好招惹的,你……真別跟他較勁兒。我在酒會上見過他,你知道跟他聊天的都是什麼人嗎?”
紀燃叼著煙,問:“什麼人,天王老子?”
“差不多。真不誇張。”
“管他是誰,現在還不是歸我管。”紀燃頓了頓,“趕緊喝,別賴。”
秦滿走到廁所,接起電話:“媽,什麼事。”
“還沒睡?”中年女人的聲音有些疲倦,“那邊是什麼聲音?還在外面呢?”
“嗯,有個約會。”秦滿道,“你到美國了?”
“對,我和你爸今天才到。剛收拾好房子,你什麼時候過來?”
“我還不急,你們先住著,我有空就過去看你們。”
秦母點點頭:“行,那我把花園裡的花養好,等你回來陪我。你也別天天出去應酬了,你爸好不容易才闲下來,又輪到你忙活了。記著,身體要緊,晚上一定要早點睡,三餐也得按時吃。”
“好,我知道。”
掛了電話,秦滿轉身走到盥洗臺洗了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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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滿?”
秦滿聞言抬頭,看到身後站著一個熟面孔,是某家公司剛上任的年輕老板。
“真是你。”小老板表情微訝,還藏這些驚喜,“你怎麼會在這?太巧了,我這兩天剛好想找你。”
“是巧。我來陪會朋友。”秦滿抽出紙巾,擦拭兩下,笑容淡淡,“找我有事?”
“對……你家的事,我很遺憾。”小老板四處看了看,廁所雖然人不多,但還是有那麼三兩個醉鬼徘徊在周圍,“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
秦滿拒絕道:“就在這說吧,我還要回去。”
“行。”小老板道,“那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秦滿,你家既然已經是這個狀況,你有沒有考慮過……去別的環境發展發展?”
“這裡說話不太方便,我長話短說吧。我公司年底馬上有一個新的大項目,隻要你願意過來,它就是你的了。提成,我能給你這個數。”小老板手在下邊,虛虛比了個數字。
秦滿掃了一眼:“貴公司好大方。”
“哪兒大方,我知道想招你的公司很多,我這根本不算什麼。”小老板眼底一亮:“那你的意思是——”
“不過抱歉。”秦滿笑,“我目前找了一個不錯的兼職,打算休息一陣,暫時還不考慮正式工作的事。”
秦滿回到卡座,發現紀燃已經不在座位上了。
他問方才給他敬酒的人:“紀燃呢?”
那人愣了愣,忙解釋道:“燃哥剛剛突然接了個電話,好像是有什麼急事吧,匆匆就走了。怎麼……他沒跟你說嗎?”
夜風微涼。
秦滿走出夜店,隨手攔了輛出租車。
剛給司機報了酒店的地址,就見手機上驀地跳出一條微信。
【紀爸爸給你轉賬1000元】
緊跟著,一條幾秒鍾的語音接了上來。那一頭像是開了車窗,風聲呼嘯,男生的聲音摻雜其中:“嘖……我有事兒先走了,你拿這錢自己打車回去。”
秦滿面色如常地收下錢,順手轉給了微信裡一位常年資助福利院的朋友。
第6章
紀燃一路疾馳回家,剛駛進小區,就看到停在自家門外的黑色奔馳。
他下意識松了松油門,開到奔馳旁邊,拉下車窗,對著奔馳後座黑漆漆的車窗叫了聲:“奶奶。”
後座沒有任何反應,副駕車窗倒是先落下來了。駕駛座上的司機道:“紀小先生,不然您先把車庫打開吧。外面風大,老夫人怕涼。”
紀燃默了兩秒,收回視線,車子往前開了些,掃描到車牌後,車庫大門緩緩打開。
黑色奔馳先他一步駛進車庫。
紀燃停好車,下車之前想起什麼,把兜裡的煙盒拿出來,隨手丟在了座位上。隔壁的黑車終於舍得開了車門,一位年邁的老人慢悠悠地從裡頭出來。
老人頭發已經雪白,衣著大方得體,舉止優雅從容。她稍稍抬眼,看了看紀燃身上的衣服,眉心微不可見地擰了擰,很快恢復如常。
兩人已經許多年未見,紀燃還算恭敬地又喊了一聲:“奶奶。”
要說紀家還有誰對他稍稍上點心,也就隻有紀老夫人了,沒有她,他現在恐怕就是一個舉目無親,還一窮二白的小混混。
紀燃不是白眼狼。他能忤逆紀家所有人,唯獨不能忽視他這位奶奶。
紀老夫人輕輕嗯了一聲:“進去說。”
客廳。紀老夫人端正坐著,抿了一口自帶保溫瓶裡的熱茶。
“這麼多年不見,你長高了。”紀老夫人道。
“奶奶,我們七年沒見了。”紀燃笑了聲,提醒她,語氣說不上多親熱。
紀老夫人點頭:“七年了,你也就來海城見過我一回。”
紀老夫人七年前便離開滿城,前往四季如春的海城定居。
紀燃笑出一口白牙:“我忙啊,奶奶。”
紀老夫人自然知道這是借口,她這見不得人的孫子,上學那會兒煩老師,畢業了後也沒找正經工作,除了花錢玩樂,哪還有什麼忙的。
“我離開這些年,你回過家幾次?”她問。
紀燃靠在沙發上,坐姿散漫:“您這問的什麼話,我天天回家。”
“你坐好些。”紀老夫人皺眉,“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一提到紀家,紀燃也耐心全失:“奶奶,您老直說,這次找我什麼事?”
紀老夫人摘下披肩,放到一邊:“這周五是你哥的訂婚宴,就在郊外那套有花園的房子辦,到時你來一趟。”
這種事其實轉告一聲也就好了,沒必要親自來這一趟。但紀惟紀燃這對親兄弟因為長輩們的事,注定湊不到一塊兒去,別人來轉告,怕是叫不動紀燃。
正巧她從機場回家,剛好路過這,就順道過來了。
紀燃聞言隻是輕輕挑了挑眉,手裡把玩著未開鎖的手機。他有點手痒,想抽根煙。
紀老夫人見他不吭聲,道:“這是家裡的大事,很多媒體都會來,你必須到場。”
在當今這個網絡發達的時代,不論一個人權勢再大,都沒法把一個大活人完完全全遮掩住。紀燃的存在早就不是一個秘密,若是當天他不在場,怕是又會出現“紀家苛待私生子”的謠言了。
“紀燃——”
“知道了。”紀燃打斷她,笑了,“我會去的。”
見他答應得這麼幹脆,紀老夫人反而愣了愣。
她多年未見的孫子此時坐在對面,笑得十分乖巧,再次應諾:“這麼重要的場合,我怎麼會缺席呢?您放心,我一定準時到場。”
——
“你真的要去你哥的訂婚宴?!”嶽文文驚訝道。
“嗯。”紀燃翹著大二郎腿,倚在沙發上,撐著下巴無語地看著他。
他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進這種連牆紙都是粉紅HelloKitty的美甲店。
“這裡這個花給我畫得炸一點。”嶽文文叮囑美甲師。
“就一個指甲,你還指望別人多炸,要不給你沾隻蜜蜂上去吧。”紀燃嫌棄道,“你好好的,折騰指甲幹什麼?”
“他們組織了一個旗袍局……哎呀,你這臭男人懂什麼!”嶽文文道,“那你找我陪你來這是想幹嘛?買衣服嗎?哦對,那種場合都要穿西裝的吧?你有嗎?”
“有。”紀燃想到什麼,嗤笑一聲,“我奶奶給我送了一整套衣服來。”生怕他在穿著打扮上丟人。
嶽文文疑惑道:“那你今兒來商城幹什麼來了?你平時不是最討厭來逛街麼。”
“我……”紀燃一頓,隨手揉了揉耳邊的碎發,道,“你之前那頭白毛是在哪家理發店做的?”
嶽文文道:“就在樓上。幹嘛?你要做頭發?你該不會想梳個背頭吧,哇,那賊騷!”
紀燃不跟他廢話,起身道:“我上去了。”
嶽文文:“行,我做完就上去找你。”
給嶽文文做指甲的是這家店的老板娘。待紀燃一走,老板娘便壓低聲音,竊竊道:“小文文,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紀燃要來呀,我今天好穿一套漂亮點的小裙子嘛。”
“我也不知道他要來。”嶽文文道,“而且你也別惦記了,紀燃不喜歡女的。”
老板娘一愣:“啊?他也是……”
“是啊。”嶽文文飛了個媚眼,“看不出來吧?”
“看不出來。”老板娘道,“天啊,帥哥都是你們的,而我什麼也沒有。”
嶽文文搖搖頭,耳墜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別別別,可不是我的。”
“怎麼,紀燃不夠帥啊?你不喜歡?”老板娘八卦道,“那他有沒有跟誰在一起過?”
“太熟,我沒感覺,也不會下手。”一邊指甲幹了,嶽文文翹著蘭花指,撐著下巴道,“沒,我們小燃燃純著呢。說是喜歡男的……這麼多年了,也沒見他跟過誰。”
嶽文文指甲的花樣繁瑣,做了足足一個小時才折騰好。
他走進理發店,跟老板調了好一會兒情後才問:“噯,紀燃呢?”
老板道:“裡頭,剛上完第一層色,在衝呢。”
嶽文文腳步一頓:“……上色?”
——
秦滿把車交給泊車小弟,往場地裡看了一眼。
別墅花園的面積很大,裝飾了許多氣球和花草,旁邊還掛著兩位主角的甜蜜合照,臺下此時立滿了攝像機,趕來的媒體們正在調整機位。
今天是紀家大少爺紀惟的訂婚宴,紀惟半月前就給他發了請柬。
“秦滿。”正在門口招待客人的紀惟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好友,忙跟面前的人道別,快步走到秦滿身邊,“我還擔心你不來。”
“怎麼會。”秦滿笑容淡淡,一身黑色西裝給他添了些禁欲感,往那一站,比精心打扮過的紀惟還要惹眼。
他把手上的禮盒遞給紀惟,“訂婚禮物,恭喜。”
“謝謝,破費了。”紀惟接過禮物,“你家……你沒事吧?”
“沒事。”秦滿道。
“我前段時間一直不在國內,剛聽說這事。”紀惟拍拍他的肩膀,道,“木已成舟,多餘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以後有什麼需要的盡管告訴我。”
周圍的媒體見到秦滿,各個拿著話筒錄音筆躍躍欲試想上前採訪。
秦滿嗯了聲:“我先進去,你去招待其他人吧。”
“等等,那個……”紀惟輕咳一聲,“你的座位在主桌,別走錯了。”
秦滿一挑眉,剛要問什麼。
“哥。”
熟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兩人不約而同,快速向聲源處看去。
看清來人,秦滿沒忍住,嘴角止不住地向上翹——
紀燃就站在他身後。隻見他穿著一身高定黑色西裝,窄腰長腿,高貴優雅,加上他本就精致好看的五官,原該是個受盡寵愛的王子模樣。
偏偏染著一頭顯眼張揚的綠色頭發,在陽光下顯得特別……生機勃勃。
看到秦滿,紀燃也是一愣。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掛上無害的笑容,對緊皺著眉頭的紀惟道:“訂婚快樂啊,哥。”
第7章
紀惟冷著聲音,能看出因為有外人在,隱忍了許多,但語氣還是不客氣:“你怎麼在這?”
“哥哥訂婚,做弟弟的當然要來道個喜。”紀燃道,“大嫂呢?是哪家姑娘這麼倒霉。”
紀惟面色鐵青,這弟弟在他眼中,就是父親背叛家庭的標志。
他在眾人眼中是個穩重稱職的紀家接班人,但一面對紀燃,他心裡的火就怎麼也壓不住:“沒人給你寄請柬,滾。”
“哦。”紀燃想起什麼,從西裝內側的口袋裡拿出一封精致的請柬。他捏著請柬一角,在紀惟面前晃了晃,“我還真有。”
紀惟抿唇,往前一步,壓低聲音說:“紀燃,我警告你,要麼你現在就滾,要麼把自己當成啞巴,安安靜靜在裡面待好。今天要是出了什麼亂子……我一定跟你沒完。”
“紀惟,先不說紀家還沒輪到你當家做主。”
紀燃收起笑容,“就算哪天紀家真落你手上了,我紀燃也跟你沒半點屁關系。你拿什麼在這兒跟我指手畫腳?”
他們這邊氣氛微妙,不遠處的記者們已經頻頻側目,看到紀燃這一頭略帶暗沉的綠發後,目光便挪不開了,紛紛猜測起這位年輕男子的身份。
就算當代流量小生顏值再任性,也鮮少見誰染一頭原諒色的,更不用說……在別人訂婚當天,頂著頭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