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五官就能看得出來,後面兩位應該是易琛的父母。
裡頭不止有相框,他還能隱隱約約看到相框底下,還壓著好幾張照片。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一隻大手突然闖入他的視線。
易琛不知何時站到了身邊,他拿出剪刀,順勢把櫃子給關上。
易琛牽起他的手,幫他把線頭剪了,語氣如常:“走,吃早餐。”
兩人出去時,易冉已經坐在客廳了,阿姨正在收拾廚房。
他們剛坐下,易冉就忍不住開了口。
他表情古怪,掩飾般地打了個哈欠:“小延,你們怎麼起這麼早啊。”
喻延看了眼時間:“早嗎?我們平時不都是這個時間起床的?”
那是平時。
易冉看了看自己神採奕奕的堂哥,又看了看精神明顯不太好的喻延,心裡十分復雜。
他昨晚去廚房接水時,聽見了兩道若有若無的低叫聲。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一聽就知道是什麼聲音。
那時候可是半夜兩點啊!
小延白天要直播,晚上還要受這種苦。
太慘了。
喻延喝了口粥,感覺到身邊若有似無的視線,一抬頭,就對上了易冉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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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易冉的眼神裡帶了幾分同情。
“……怎麼了?”
易冉立刻回神,忙拿起牛奶,咕嚕喝了一口:“沒事,沒事。”
吃完早餐,易琛抿了口咖啡,站起身來,再次道:“下午等我。”
喻延應了聲好。
司機就站在外頭,自從上次老板帶了塊面包去上班之後,他都不敢進屋裡來催了。
易琛往玄關走去,路過廚房門口時,他一個彎腰,指頭輕輕一勾,把地上的黑色塑料袋拎了起來。
那是喻延剛剛從房間裡拿出來的垃圾袋。
“老板,你等等……”喻延還沒反應過來,廚房裡的阿姨就先跑了出來,“這袋是垃圾。”
“我知道。”易琛語氣自然,“我去丟。”
房裡三個人都愣了愣。
阿姨嚇了一跳:“別啊,我一會也是順路走回去,能路過垃圾車……”
“沒事。”易琛穿好鞋,不由分說地打開了門,回頭對喻延道,“我去上班了。”
門關上,阿姨無處安放的雙手舉在半空,莫名有種自己即將失業的恐懼感。
易冉回過神來:“我哥今天是怎麼了,那垃圾袋這麼小,裡頭看起來也沒什麼東西啊,這麼急著丟?”
喻延臉都漲紅了,他埋頭吃早餐,支支吾吾道:“可能……就是順便吧。”
兩人吃到一半,易冉的手機驀地響起。
“大清早的,誰會給我打電話……”易冉拿起來一看,緊跟著‘臥槽’了聲。
他瞪大眼,對喻延道,“是我嬸嬸!”
易冉的嬸嬸,也就是易琛母親了。
喻延一愣,背脊不自覺坐直了些。
易冉手上拿著油條,嫌髒,他幹脆把手機往桌上一放,接通之後徑直開了揚聲器。
喻延屏息聽著。
易母的聲音很柔和,一聽就知道是個溫柔的人:“小冉,這麼早給你打電話,沒打擾你吧?”
“沒,我剛好在吃早餐。”易冉問,“怎麼了嬸嬸,您找我有事兒?”
“是有點事。”易母頓了頓,道,“嬸嬸想找你幫個忙。”
“您說。”
“你現在是不是還住在易琛家裡呢?”
“對。”
喻延耳朵都豎了起來。
那頭欲言又止:“……小琛現在應該去上班了吧?”
“對。”易冉隨口扯謊,“現在就我和打掃阿姨在家呢,嬸嬸您有事就直說吧。”
喻延一愣,下意識看向易冉,對方立刻回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說話。
“行,其實就是件小事。”易母道,“我想讓你幫我去試探試探,問問他,春節有沒有工作應酬,人在不在晉城。你知道的,我和他有點時差,不方便打電話。我前幾天發的訊息,他也一直沒回。”
易冉一愣:“啊?嬸嬸,你們今年回晉城過年嗎?”
“對,我們機票已經訂好了。”易母道,“到時候一塊吃年夜飯。”
“行,那我找機會問問我哥。”
易冉應了下來,兩人客套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他正準備繼續吃早餐,迎面就對上了喻延疑惑的目光。
“……怎麼了?”
“剛剛的電話,不是易琛的母親嗎?”喻延問。
易冉:“是啊。”
“那怎麼……”
這種一個電話就能解決的小事,為什麼還需要讓易冉去試探?
易冉反應過來了,他道:“哦,我哥和我叔嬸不是很親。嬸嬸估計是怕打電話會吵到我哥休息,所以不方便問。”
如果是普通親戚關系,彼此之間不親近,喻延還能理解。
但這可是對親母子。
而且因為時差而不打電話……也太奇怪了。
看到他復雜的表情,易冉擦了擦手,拍拍他的肩:“我哥家裡就是這樣的。我哥可是剛成年就自己搬出來住了,我叔叔嬸嬸又常年在國外,他們一年見面的次數,沒準還沒我和我哥見的次數多呢。”
“常年在國外?”
“對啊。我叔叔嬸嬸都是藝術家,藝術家嘛,你懂的,就是喜歡天南地北的跑。這麼說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們起碼三百來天是在國外或者外省的。”
喻延聽得眉頭都不自覺皺了起來。
易冉從沒跟別人說過這個話題,加上這話在他心裡已經藏很久了,這會兒說起來停也停不住。
“其實我哥上學那會兒,和家裡關系還挺好的。後來我爺爺去世,遺囑裡公司的股份就屬我哥最多,年紀輕輕就當了董事長,我叔叔嬸嬸都勸他把公司讓給別人管,但我哥不肯,硬生生把公司接下來了。”
“後來我哥公司越做越大,也挺忙的吧,很多事情顧不上,又不住在家裡,關系就漸漸遠了。”說到這,易冉捏了捏手中的水杯,像是想起什麼來。
“而且我們家旁支很多,遠方親戚數都數不清,也不知道是從哪家開始傳的……”
喻延問:“傳什麼?”
“就傳……說我哥眼裡隻有錢,連親人都不放在眼裡。反正挺難聽的。”說到這,易冉嘖了一聲,“也真虧那些人還能說出這種話來,也不看看自己嘴臉。整天想辦法佔我哥便宜,佔到了還在我叔叔嬸嬸面前告我哥的狀,什麼玩意兒,我呸!!”
第99章
早上和易冉一番闲聊之後, 直接影響了喻延一整天的心情。
比如現在, 他正一臉認真地操作著手上的人物, 躲在橋上收過橋費。一輛車呼嘯駛來,他卡位看清對方的方向之後,立刻開紅點一陣掃射——
【yanxyan以引爆載具淘汰了WHOAMI007】
右上角被他刷了屏, 他收槍裝彈,簡潔地告訴隊友:“死完。”
強還是強的,就是不跟水友和隊友互動了。這局遊戲開始到現在, 他就說了三句話, 還都是看到了好東西,開麥問隊友要不要。
撂下這句話, 他便坐上摩託車,率先衝到另一頭舔包, 再自顧自回身進圈。
【看了這麼多主播,沒見過比你掃車掃得漂亮的。】
【有這技術當什麼主播啊?一人血書求你進戰隊, CN7考慮一下??】
【CN7首發個個這麼強,讓我小延進去當替補嗎?兒子我覺得QM不錯,QM最近剛走了好幾個隊員, 你去了肯定能直接首發!】
【前面的煩不煩啊。別在小延面前提戰隊的事行不行?前段時間的事還不夠糟心啊?】
直播間裡水友多了, 口角紛爭自然也就多了,總是一言不合就能吵起來,最近管理員才給他這多分了一個房管來幫忙,但明顯還不夠。
感覺左上角的彈幕助手一時間刷屏速度變快了不少,喻延分神看了眼, 這才跟回過神似的,開了口。
“這事怎麼也能吵起來。”喻延道,“我不打算進戰隊,再說了,人家戰隊也看不上我呀。大家別討論這種無意義的話題了。”
播了一會,一旁易冉站起身來。
“小延,我不玩兒了,我朋友約我去按按腳。”易冉把電腦一關,問他,“你去嗎?成天坐在電腦前,腰上肯定一堆毛病,走,我請你去按摩。”
“我不去了。”見他不來,喻延直接開了單排,“要讓阿姨給你留些晚飯在微波爐裡嗎?”
“不用,我不回來吃飯。”易冉說完,突然用手指了指喻延的麥克風,用口型道,“你閉下麥。”
喻延愣了愣,依言閉了麥。
“我今早跟你說的事吧,就是順口嘮嘮嗑,你別往心裡放,其實沒什麼大事。”易冉察覺到他心情低落,安慰他。
“我哥是個很獨立的人,說不準他更不想我叔嬸管著他呢。再說,那些個破親戚的闲言碎語,我哥也壓根沒有放在心上。”
喻延的心情並沒因為這兩句話而松散下來。
是,誰都不想被父母管束著。但父母對兒女來說並不僅僅是一個監管者,更是一道港灣,一個臂膀。
喻延失去過,所以他很清楚,沒有父母的愛護和陪伴是什麼滋味。
而且誰也不是聖人,又怎麼可能做到完全忽視身邊人的闲言碎語?更何況那些人還是易琛的親人。
“我知道。”喻延隻是這麼應,他笑了笑,“你去吧。”
下午的會議開完,易琛剛走出會議室,助理便跟上來,低聲道:“易總,剛剛海鳴集團的陳總打電話來,說是想約您晚飯敘舊。”
“不去。”易琛道,“今晚我有約會。”
“好的。”助理想起什麼,“劉司機中午請了假,晚上我送您過去吧?再順便等結束了,送您回去”
易琛說:“不用,我自己開車。”
“我擔心到時您喝了酒,沒人送您……”
“我在家約會,不用送。”易琛頓了頓,“前幾天辛苦你了,如果沒事,你今天可以提前下班。”
丟下這句話,易琛徑直大步進了辦公室。
留下助理還在原地傻著。
在家約會……是個什麼約法?
易琛回到家,把電腦和文件全放在沙發上,便朝電腦房走去。
怕打擾到喻延,他動作很輕,一開門就看到男生就坐在電腦前,眉頭輕擰,抿著唇,正一臉認真地盯著屏幕。
“樓上有三個人。”
隊友不知道說了什麼,喻延又道,“三個,我聽見了……沒事,我們不走,炮樓很好攻。你們誰會丟雷?……來,我給你三個。你隻管往裡面丟就是了,不講究。”
隊友很聽話地接過雷,毫不吝嗇地一個一個往炮樓裡炸。樓上的人忍不住了,紛紛跳窗逃跑。
喻延舉著槍,就跟射鳥兒似的,兩把槍,六十發子彈盡出,成功收獲三殺。
他松了口氣:“死完,給我留點子彈……”
話剛說完,他才好似察覺到什麼,猛地抬起頭來,跟門口的人對上了視線。
他眼底幾乎是瞬間就亮了:“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易琛把門關上,兀自走到他旁邊,半截身子入了鏡。
“翹班了。”易琛笑了笑,睨了眼屏幕,“還多久下播?”
喻延把目光放回遊戲裡,快速舔完包:“還一個多小時。”
【我操!?1老板的聲音?啊啊我要看1老板正臉!!一個流星跪求小延抬攝像頭!】
【不是,這兩人……怎麼天天在一塊啊?還總在對方家裡??我和我女朋友都沒這麼黏著……】
【一言堂今天提!前!過!年!丟一顆流星,祝1老板和小延百年好合,大吉大利,豬年大吉!】
易琛看到彈幕,笑了聲,低低問他:“那還有位置帶我嗎,大腿。”
“……有。”喻延問,“但是你去書房玩嗎?”
想到這,易琛挑了挑眉。
半晌,他道:“那我不玩了。”
他原本隻是想跟喻延在一塊,一起玩遊戲的話,兩人還得隔著一堵牆。
他把易冉之前帶進來的椅子搬來,跟在滿陽那會兒一樣,坐在喻延身邊,鏡頭裡隻能看到他小半邊身子,從進屋到現在都沒露臉。
“我看著你玩。”
很快,水友們就發現,喻延的話變多了。
……不過不是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