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半年時間匆匆而過。
捷報傳來，凌雪名聲傳遍京都，有了“女諸葛”之稱。
綠珠滿眼羨豔，“大姑娘真是女中豪傑，等大姑娘回京給您撐腰，老夫人定不敢再如此對您。”
我笑了笑，真心替凌雪感到高興。
凌雪回京那日，徐彥亭卻面露難色地來我房中，嘆了一口氣，“今日早朝我方才得知，羌國遞了信願意割讓兩座城池，換姨姐去和親。”
“什麼？”我瞬間坐直了身子。
自從凌雪退婚以來，想要求娶她的人很多，可是凌雪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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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雪如今名聲大噪，羌國卻在這時要她去和親，心思不可謂是不惡毒。
若真去和親，凌雪此生便要被埋沒在漫漫黃沙之中。
徐彥亭似乎料定我求助無果，“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讓姨姐定親，這樣一來，於情於理，羌國都沒有理由讓姨姐去和親。”
我猝然抬頭，SS盯著徐彥亭。
我終於明白徐彥亭打的是什麼主意。
在和親的節骨眼上，誰敢膽大包天地和凌雪定親。
隻有一早便與凌雪定有婚約的徐彥亭，隻要咬S說退婚是一場誤會，婚約便還作數。
徐彥亭覬覦凌雪，我一早便該知道的。
我感到一陣反胃。
徐彥亭很有把握，“阿月，你同她是姐妹，等後日凌雪回京，你便去同她說這些利害，你放心，待日後她入府，便讓她做平妻，你還是我的正妻。”
我咬緊牙關，“大姐姐就算是去和親，也不會入侯府半步。”
徐彥亭眉頭緊皺，“阿月，你一向大度寬和，我也與你承諾了，不會動搖你的地位......”
“我是說，大姐姐不會願意的。”我看向徐彥亭的眼中多了一絲嘲諷。
看來上次的事還沒有讓徐彥亭長教訓。
成婚不到一年，我替他照料六個妾室，一個女兒，服侍婆母，打理家業。
可他呢？
日日眠花宿柳，不思進取，居然還覬覦妻姐！
徐彥亭走後，我隻覺得急火攻心，生生吐出一口鮮血。
綠珠驚呼一聲，就要去請大夫，被我攔下了。
我愣愣地看著痰盂中的鮮紅，自嘲地笑了。
前世，凌雪便是被折磨得這般絕望無助，悔不當初吧。
真是報應。
【11】
我直勾勾地看著床頂，“不必去請大夫了，沒有用的。”
“誰說沒用的？”
一道好聽的女聲自門外響起，凌雪目光堅定地朝我走來，“一口血而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她在我床邊坐下。
我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姐姐…..”
“徐彥亭給你委屈受，為什麼不告訴我？”凌雪沉聲問道。
我低下頭去，我隻顧著告訴凌雪和親一事，不想讓她知道我的窘迫。
她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正是她臨行前我送給她的那塊護心鏡。
“這是......”
凌雪笑了，“這塊護心鏡救了我一命，那一箭沒有射中，阿月，多謝你。”
我的眼眶之中漸漸盛上了淚水，“大姐姐，那和親……”
“和親？”凌雪粲然一笑，在我耳邊輕聲道，“我先行回京，舅舅已直搗羌國王廷，等捷報傳回，已無羌國，怎還會需要女子和親？”
“和親一說不過是羌國垂S掙扎，聖上早有收拾羌國之心，若真想讓我和親，便不會等到我回京了。”
我嘴唇微張，聽得發愣。
凌雪替我蓋好被子，又屏退了眾人，“所以你現在還要留在侯府嗎？”
我隻覺得眼眶發酸，“大姐姐，不用擔心我，這原是我虧欠你的。”
屋子裡沉默了很久。
“你是說前世的事？”凌雪輕聲嘆息。
我瞬間瞪大了眼睛。
彈幕開始瘋狂出現：
【我就知道女配也是重生的！】
【不愧是女主啊，肯定早就看出來了。】
【女配這輩子變好了，和女主一起虐渣男吧。】
【支持！】
凌雪眼中閃過我看不懂的情緒，“重來一次，我也曾下定決心，若你仍如前世般狠毒，不顧念姐妹之情，那就別怪我無情。”
“可從你替我引開徐彥亭開始，我就知道你也重生了。”凌雪笑了笑，“我不明白，重來一世，你怎的還是如此識人不清，他不會因你而改變，你也改變不了他，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爛人。”
眼淚一滴一滴落在被上，我卻說不出話。
“和他和離吧，聖上賜了我府邸，你也不用回國公府。”凌雪柔聲道。
我淚眼朦朧地看她，這世道女子想要和離何等艱難，凌雪卻給我了莫大的底氣。
可我依舊搖了搖頭，“大姐姐，我不要和離。”
凌雪皺起眉頭，“難道你還愛他？”
我沉默不言。
我明白凌雪此刻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和我娘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樣。
“不管給他多少機會都不會有用，到時候受傷的還會是你。”她苦口婆心地勸我。
我將手從她的手裡抽了出來，“大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即使她不怪我，我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我又笑笑，“莫要再因為我這樣的人浪費精力了。”
前世凌雪慘S的畫面歷歷在目，叫我如何還敢再徒增她的煩憂。
即使彈幕還在不斷地說我【戀愛腦】，【無可救藥】雲雲，我依舊拒絕了凌雪的好意。
這些爛事，我自己解決就好。
【12】
徐彥亭料定我拿他沒有辦法，又開始跟著同僚一起往醉春樓裡去花天酒地。。
本以來徐彥亭會收斂些，豈料卻是變本加厲，竟然將青樓女子帶回府中。
酒醒之後或許也覺得丟臉，給了些銀兩又打發走了，跑來我的房中反省。
“阿月，我們雖是夫妻，可我感覺你從始至終都沒有愛過我。”
徐彥亭周身散發著酒醒之後的臭味，自以為深情地垂著腦袋懺悔，看得我想笑。
我柔聲道：“怎麼會？夫君莫要胡思亂想，可是酒還未醒全，我叫人給你煮碗醒酒湯來。”
徐彥亭搖搖頭，“我和青樓女子睡在一處，你都不在意.....”
我但笑不語。
徐彥亭疑惑地抬起頭，我便道：“夫君想多了，夫君喜歡的女子，我便會接納，為人正妻自然要有肚量。”
徐彥亭半晌說不出話來，模樣看起來有些許滑稽。
這不是他曾經最期望的嗎？
希望我賢良淑德，對他的荒唐視而不見，隻在背後默默無聞打理好整個侯府。
想要我閉上嘴，又想要我全部的真心，得到了又將它狠狠地放在地上踐踏。
薄情濫情之人注定得不到真心。
“夫君定要保重好身子。”
徐彥亭的報應來得很快。
那日楚歡抱著孩子來向我請安，正坐著說了些話，小廝馬不停蹄趕來在我面前跪下。
“夫人，不好了，侯爺在醉春樓突發惡疾，不省人事！”
我微微一愣，“發了什麼病？”
小廝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夫人，侯爺已經被送回來了，你快過去瞧瞧吧。”
我神情自若，囑咐楚歡抱著孩子不要往徐彥亭房裡去。
等沒了人，小廝才敢偷偷告訴我，徐彥亭是突然暈厥在醉春樓姑娘的床上。
姑娘看他滿身紅疹，醉後忘情卻支撐不住，趕緊叫了人。
“大夫說...侯爺這樣，像是花柳病。”
我眼眸微動，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這幾個月裡我裝病不與徐彥亭同房，自然不怕。
醉春樓裡魚龍混雜，姑娘一批接著一批，恩客多如牛毛，誰又記得誰呢？
恐怕就連徐彥亭都不記得自己睡過哪些人。
【這是女配幹的吧？故意讓徐彥亭染上髒病。】
【我就說女配不是戀愛腦吧，她隻是不想讓凌雪接觸這些腌臜事。】
【幹脆利落，我喜歡。】
我暗自勾了勾唇。
推開房門，撲鼻而來濃鬱的藥味，徐彥亭已經醒了。
大夫方才說的話已有人告訴了他，此時他才顯出些真心的害怕來。
見到我時，徐彥亭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阿月，阿月，你來了！”
我不肯往前，做出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夫君，花柳病......是什麼病？”
徐彥亭面上閃過一絲難堪，仍舊嘴硬，“阿月，難道你不相信我嗎？都是那些人帶我去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我心中冷笑，嘆了口氣，“夫君，若是你有喜歡的女子，我大可替你張羅納妾，你又何必......”
徐彥亭咬牙，“夠了！”
我靜靜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我也不想這樣！天底下狎妓的男子這麼多，為什麼偏偏是我！”
親眼看著曾經愛過的男人在自己面前醜態畢露，我已經毫無波瀾。
“我會照顧你。”我輕聲道。
此話一出，徐彥亭停下了歇斯底裡，不可置信地抬頭看我。
他也許會覺得我會責備他，會借機與他和離，可沒想到我就這麼輕輕放過了，還說會照顧他。
他顫抖著嘴唇，“阿月......”
徐彥亭眼中有了幾分真切的動容。
我依舊在溫和地笑著，仿佛包容了他的所有不堪。
可是徐彥亭不知道，如果不照顧他，我怎麼能慢慢蠶食掉整個侯府，將侯府的一切權力攏在手心呢？
他現在可不能S。
【13】
我照顧了徐彥亭三個月。
三個月後，徐彥亭已是垂涎痴傻，口不能言，神志不清，幾乎下不了床。
我沒有刻意隱瞞徐彥亭得花柳病的事，醉春樓得知了這個消息，伺候過徐彥亭的女子個個吵著鬧著要跳河。
侯府的臉算是被他給丟盡了。
婆母徹底撒手不管，把整個爛攤子丟給我，一天到晚隻知道吃齋念佛。
即使處境艱難，我也沒有丟下徐彥亭，丟下侯府。
京城傳遍了我的賢名。
百姓將我和大姐姐聯系在一起，京中盛傳一句話，“生女當如凌雪，娶妻當如凌月。”
我把持著整個侯府，後院的女人個個埋頭似鹌鹑，聽話得很。
整個侯府都要看我的臉色過活，爭寵陷害？不存在的。
日子過得前所未有的舒心。
我終於能主動給凌雪下一回帖子，邀她來府中小聚。
她頗為感慨，“阿月，你既一早有了打算，還讓我如此擔心。”
我失笑搖了搖頭，“早先我的確沒有那般大的膽子。”
隻是因為凌雪告訴我，她可以是我的退路，我的後盾，我才敢狠下心來為自己博一條生路。
“大姐姐，即使你不怪我了，我也依舊愧對於你。”
前世我做錯了很多事，害她無辜慘S。
這份仇，若換作是我，絕不會如此毫無芥蒂地放下。
凌雪搖了搖頭，“阿月，你知曉為何兩世你都沒有身孕嗎？”
我愣住了。
“兒時冬日我落了水，你那時還小，毫不猶豫地跳下來救我，被救起來以後，你燒了一夜，傷了身子，也忘了這件事。”凌雪眼中滿是痛惜。
“若說愧疚，我未必不如你，前世S的時候我還在想，曾經那個黏著我，甜甜叫姐姐的小丫頭，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阿月，你本性不壞，隻要你改，我永遠都是你的姐姐。”
我捂著臉失聲痛哭。
埋在心中那塊大石頭仿佛終於落下了。
好在，一切都不晚。
送走凌雪後，我照例去喂徐彥亭喝藥。
同三個月前的感動不同，如今的徐彥亭即使動彈不得，在看見我的那一刻，渾身還是止不住的顫抖。
“夫君，該喝藥了。”
徐彥亭害怕地一個勁地流淚，嘴裡發出嗚嗚地聲音。
差點忘了，我還給他喂了啞藥。
彈幕上的祝福也一句比一句好聽：
【凌月幹得漂亮！千萬別放爛黃瓜出去禍害人。】
【我宣布我路轉粉了，重生後的女配也好帶勁。】
【我願稱之為年度最佳爽文！】
我被彈幕逗笑，對著徐彥亭嗔怪道：“不喝藥可不行，不喝藥，病怎麼會好呢？”
徐彥亭的身子如今已是油盡燈枯，留他在世上每多一天，就多一天的折磨。
我不想要了他的命，既然我愛他，就要讓他長長久久地陪著我。
我強硬地把藥灌了下去。
“夫君怎麼拿這種眼神看我？比起你，我實在是深情的典範。”
前世我S的時候，徐彥亭可是還在摟著別的女人尋歡作樂。
我不僅喂他喝藥，獨自一人支撐起偌大的侯府，還對他不離不棄，連他的小妾兒子都照顧得好好的。
我不由嘆道：“夫君，娶到我，真是你的福氣。”
徐彥亭絕望地流著眼淚，用祈求的眼神看我。
沒有什麼比生不如S更可怕的事了。
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針，而我與他都是罪人。
我湊上前輕柔地拍了拍他的臉，“我們一起慢慢贖罪吧，徐彥亭。”
這一世，我要堂堂正正地活在陽光之下。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