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今夜就是要來告訴殿下臣的身份的。」
「當年陸家押送糧草的確有失,致使大雍丟了北境六城。臣的確想盡辦法重查舊案,發現沒有栽贓沒有陷害,鐵證如山,陸家的確有罪,所以臣認罪。」
蘇亭序依然半跪著,但是向前挪動了一步,拉近了我們的距離。
微涼的手握住我的腳踝,不顧我因為冷而產生的哆嗦,被他扯進了懷裡。
「罪臣之子陸蘭集,求殿下可憐可憐我。」
13
我也清查過陸家案背後盤根錯節的勢力,雖然當年糧草有失確有客觀原因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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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致使當年戰敗是事實。
幫我求證的探子來報,說蘇亭序之前曾費盡心機四方查探,但這兩年一直安分地當潤筆先生。
「蘇亭序,那今夜你要不要留下來陪孤?」
瑩潤的珠子輕巧地劃上了他的喉結。
我捕捉到他難以置信的欣喜,以及欣喜過後的重歸冷靜。
「不要。」
我聽見他說道。
嗯……我居然被拒絕了……
「那殿下以後多多召臣侍寢,好不好?」
蘇亭序主動湊在我的耳邊,用氣音說道。
選面首那日我誇過的清寒香味此刻又縈繞在了我的鼻尖,很是勾人。
但我沒有回復,隻是示意他起身。
塗了鮮豔蔻丹的手從他的胸膛一路下滑,一直停在腰間的缁帶。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而為。
總之我的指尖輕輕一勾,那帶子便落在了地上。
他垂下了頭,粗重且溫熱的呼吸撲在了我的脖頸上:
「殿下解下了臣的帶子,可要對臣負責。」
他真磨嘰。
他的頭發還是半散未散,衣服也是分外用心地露出分明但不肥膩的肌肉。
好一副勾欄式樣!
「殿下,他到過這裡嗎?」
「他有讓你這麼開心嗎?」
「有嗎?」
得到了滿意的答復之後也並不放過,因為很快他就找到了新的一輪問題:
「殿下,旁人侍寢也會讓你如此開心嗎?」
「殿下誇過布菜的陳面首,殿下也會讓他爬上你的榻嗎?」
「會嗎?」
……
服了。
14
新年的休沐結束,我也要重新回到城外校場。
因為如今轄制權收回,我也將要重新恢復統帥的職責。
這難免會繼續與副將傅臨州有牽扯。
於是某人不樂意了。
「殿下,你甚至願意幫忙照顧那位姑娘,再多見見他是不是就要原諒他了?」
他撅著嘴,這裡親親那裡摸摸。
近來蘇亭序簡直像一隻粘人的妖精。
嬤嬤還打趣我,築高臺擲千金選了一個貌美的掛件。
我指了指頭上那隻飛鷹的素釵。
一般去校場練兵我都學男兒束發,因此去掉滿頭琳琅。
隻剩下他親手給我打的第二件禮物。
蘇亭序神色一凝,鄭重地牽了牽我的手:
「那我等殿下回來。」
「殿下等著收我的元宵禮物。」
……
京都還沉浸在新歲的歡喜之中,無人知道背後的暗流湧動。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從我授意清除傅臨州作為長公主驸馬的一切特權之後,並收回了我曾經賜予他的一切。
他就已經開始織下精心謀算的網,想要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曾經我們互相吸引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我們都野心勃勃。
我重新站在校場上作為統帥講話。
站在下首的傅臨州靜靜地看著我,像在看即將得手的獵物。
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元宵佳節還未到,還在張燈結彩的傅家就已經被入城的士兵圍成鐵桶。
軍隊裡不管是明面還是暗地裡,傅臨州的心腹也在一夜之間被清洗。
新年的第一份禮物,是告訴世人——
京都皇城、城外雄兵都還在我蕭歲宴的掌控之下。
傅臨州被帶到我身前的時候,佩劍丟失、玉冠散亂。
仿若階下之囚。
「毒婦。」
他惡狠狠地盯著我,咬牙切齒道:
「你裝作不知我的謀劃,隻是想要我踏入萬丈深淵之後把我們一網打盡,是不是?」
我居高臨下,笑著撫了撫他的臉。
「聰明。」
卻在下一秒變成響亮的耳光。
「現在知道誰是主子,誰是奴才了嗎?」
15
就像我比傅臨州更快知道蘇亭序的真實身份一樣。
從傅臨州開始策劃謀奪兵權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得到了訊息。
他憤恨地盯著我的臉,仿佛這樣就能傷到我:
「你培植無孔不入的暗探和影衛,不過是因為你的身邊空無一人而已。」
他看起來困獸猶鬥,但還是惡狠狠的。
我覺得好笑:
「你知道是誰幫助我一點一點拼湊你的謀劃的嗎?」
「你又知道,你引以為傲的家族暗中投誠,隻是希望讓我放過他們嗎?」
嬤嬤帶著一位蒙面紗的女子走了進來,站在了我的身邊。
傅臨州在看到她的瞬間瞳孔緊縮。
她便是那位從前養在外面的沈姑娘。
嬌花一樣的面孔在經歷小產之後還是憑添憔悴,看著傅臨州的眼裡隻有平靜但滔天的憤恨。
傅臨州難以置信地說道:
「是你,竟然是你。我把你從北境偏僻之地帶回京都,你居然也背叛我?」
沈姑娘向來輕聲慢語,卻在憤恨地堵住了他的話:
「帶回?傅將軍當初可是說自己尚未娶妻。」
「我沒了孩子時你毫無憐惜,不顧我的身體要送走我。殿下不肯與你重修舊好,你就轉頭來祈求我的原諒。我沒有殿下狠心,隻當你是真心悔過,結果你不顧我的身體隻想發泄欲望……」
「傅臨州,我背叛你,不冤。」
傅臨州所有刻毒的話語都被圍堵,他隻能無能但憤恨地像是要把我們盯出一個洞。
他遊走在兩個女人之間,攀不上這一個便來求那一個。
求我時,便說要將沈姑娘送走。
我堅持與他和離,於是便回祈求沈姑娘的原諒。
沈姑娘突然消失不見,於是便帶著糕點佯裝情深。
真是好算計。
都說了牆倒眾人推。
傅家真是怕被牽連,一族之長遞了拜帖進來,就是為了告訴我傅氏一族已經將他除名。
我滿意地欣賞著他灰敗的面色,笑眯眯地宣判他的未來去向。
「聽說你不遺餘力地宣揚孤是個娼婦,還看不上面首。」
「之前孤拔了那些人的舌頭,如今覺得太輕了些,也不夠有趣。」
「聽說如今京都新開了一家男風青樓,專養富家子喜歡的清倌,傅大人樣貌差了些,但身子骨還能折騰,孤覺得這是個好去處。」
那家青樓的東家,其實是我。
福至心靈,我命人拿了燒紅的銅質刻版。
一陣皮肉燒焦的滋滋響聲混合著慘叫,空氣中還彌漫著些肉香。
臉上明晃晃地刻下了一個「娼」。
16
一切都重新步入了正軌,沈姑娘也打算重新回北地經營自家的祖產。
臨行之前她希望能成為我這樣的人。
一介孤女守護祖產太難了,族人覬覦時常騷擾,於是她才生了攀附的心思。
但是她現在說:
「長公主殿下,從今往後叔伯就算再造謠我拋頭露面有違婦德,我也不再害怕了。」
「何必做他人眼中的沈雲瑤。」
她昂著頭對我說道。
我於樊城關送別了她。
本來皆大歡喜,但最近蘇亭序一直都在跟我鬧別扭。
無他,吃醋耳。
但我已經決定,雖然我很喜歡他,但這些面首我留定了。
天下人奉為圭臬的婦德婦功都困不住我,我又為何要做他人眼中的長公主蕭歲晏。
選都選了,不得及時行樂一下。
他這麼難過的話,那我就多哄哄他好了。
我看著本來正撅著嘴,但還在忙著捻金絲給我做第十件禮物的蘇亭序,不懷好意地從身後抱住了他。
感受到懷裡的人一僵,金絲差點都要扯斷。
我吻上了他耳後的小痣:
「別生氣了,嗯?」
我隻是犯了天下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而已!
【番外】蘇亭序。
我入了殿試,這簡直是我最高興、最高興的事情。
我爹說,我要是能中了狀元,那想要什麼便有什麼。
那時候我還有些迷茫,因為我有些不太清楚我最想要的是什麼。
畢竟賜下的一定得是一個大恩典才劃得來。
但我沒想到我走上天下學子心之所向的殿宇的那一刻, 我便有了所求。
我見到了那位傳聞中被皇帝陛下金尊玉貴養著的公主。
她穿著合身的女官官服, 像一個小大人一樣站在她的老師身邊。
我沒見過那樣燦若明霞的女子。
我聽見她說:「梅蘭竹菊老生常談, 倒是葉子這篇, 不俗。」
其他的考生很是不服,引經據典開始據理力爭, 而她也口齒伶俐,不落下風。
有學子氣不過, 拐著彎暗諷她是見識短淺的女子。
她眼珠子一轉, 笑著說隻有蠢笨但毫不自知的男子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那天我嘴笨笨的。
因為我滿腦子都盤算著等中了狀元, 恩典就是我要娶她。
所以我沒中狀元。
老天總是不遂人願,它沒有給我第二次中狀元娶她的機會。
陸家覆滅, 血流成河。
爹娘拼了命保下了我。
從此陸蘭集已S,世上隻剩下苟且偷生的蘇亭序。
而她,跨上戰馬, 不讓須眉。
我們之間的距離, 遠得像水中月和天上星。
北風呼嘯, 密布瘴林,大漠孤煙,她成功地奪下了一城又一城。
我時常會擔心,她那樣金尊玉貴, 如珠如寶,會不會落下一身的傷。
又三年,她已經是軍功赫赫的鎮國公主, 而我在京郊附近的小村子裡當潤筆先生。
那一年, 她成親了。
驸馬與她, 琴瑟和諧, 傳為佳話。
十裡紅妝的熱鬧與繁華傳唱很遠, 就連我所在的小村子也收到了皇家賞賜的喜禮。
難吃的湯和不值錢的擺件。
我覺得很晦氣。
又一年, 皇帝溘然長逝, 她失去了最疼愛她的父親。
我想她一定一定很難過。
我還是沒能忍住回到了對我而言有些危險的京都,我總是想看一看她。
但是平頭百姓的我怎麼能見到她呢?
所以我隻看到從皇城中駛離、纏了白布的公主府馬車。
蕭歲晏, 你別難過。我在心裡說道。
希望她能聽見。
又兩年, 聽說她的驸馬帶回來了一個女子, 讓她顏面盡失。
村子裡的人傳話總是添油加醋。
傳到我這裡的時候已經變成那個女子懷了孕,張牙舞爪給她氣受。
我本來並不相信, 但不免還是擔心。
後來傳進來的消息, 這一次無比準確, 說長公主殿下築了高臺遴選美男當面首。
我本來在幫人寫信, 但因為手指不住地發抖,墨洇了一紙。
理智告訴我京都危險,但我還是在激動地收拾行囊。
從村子到京都需要兩日,我趕上了她的遴選。
如果我知道第一天她因為門庭冷落而被京都的人嘲諷羞辱, 我一定會快一點再快一點。
無所謂什麼仇恨什麼舊事。
我要在第一時間站在蕭歲晏的高臺上,說我要做她的裙下臣。
但她身邊的男人好多,煩。
我要把自己打扮得再好看些,才能多吸引殿下的目光!
我還準備去報一個金匠班, 才能做出最合殿下心意的首飾,哄她開心!
這樣,殿下才能滿心滿眼都是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