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清貧瘠的生命裡, 那顆唯一充滿希望的種子,終於在他漫長歲月的獨自呵護裡, 開出了這個世上最美的玫瑰。
他從未如此歡喜過,歡喜到忘了該說些什麼。
歡喜到讓他覺得有些不真切,低低問道:“為什麼?”
“能為什麼, 就是因為喜歡你啊。”簡松意還是有點臉皮薄, 低下了頭。
“這幾天你不在我身邊,我就特別不開心,我就想我為什麼會不開心, 後來我覺得可能是我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喜歡你。本來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要和誰在一起, 無論是Alpha和Omega,我都沒想過,因為我覺得自己賊幾把好, 沒人配得上我。”
柏淮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簡松意立馬臉又紅了一層:“你別笑!你再笑我就不說了!”
柏淮摟著他的手,緊了緊, 連忙哄道:“好,我不笑了,我聽你說,我想聽你說。”
簡松意抿了抿唇,垂下眸:“但是我現在覺得你太好了,比我還好,好到我覺得我自己都不值得你這麼好。我這人特別矯情,特別不講道理,所以我覺得你這麼好,就隻能是我的,而且是你把我慣成這樣的,你得負責,我得賴著你。”
“好,都是你的,隻是你的,我負責,你賴著我。”
簡松意聽著這溺死人的聲音,隻覺得柏淮可真是個妖精,這是打算讓自己徹底戒不掉他。
認命般地往柏淮懷裡拱了拱:“我確定就是喜歡你,和Omega還是Alpha無關,和信息素無關,就是喜歡你這個人,比其他所有人加起來都喜歡。所以……這個禮物你到底收不收。”
這個禮物,別說送了,怕就是拿命換,柏淮都甘之如飴。
他抬起簡松意的下巴,落下一個纏綿又深情的吻。
雪簌簌落下,落了兩個少年滿肩滿頭。
直至呼吸困難,才松開,指尖輕輕撫摸過簡松意有些泛紅的唇,溫柔又認真:“蓋章籤收,以後就是我的了。”
Advertisement
簡松意眯著眼睛,全是笑意,飛快地在他唇角又啄了一口。
剛啄完,身後就響起了一聲悽厲的尖叫。
“你!們!在!幹!嘛!”
慘烈至極。
簡松意聞聲回頭,隻見平頭哥正俯著身子,雙手撐著膝蓋,氣喘籲籲,憤怒又惶恐地吶喊著。
簡松意看著他,有點心虛:“應該……是在談戀愛?”
平頭哥氣不喘了,直接背過去,眼睛翻得直抽抽。
柏淮一句話把他勉強拉了回來:“你是祝宮?”
他剛準備回答,簡松意就眨巴眨巴眼:“祝宮是誰?”
柏淮:“你舍友名字。”
“?”簡松意震驚,“他不是叫平頭哥?”
剛被拉回來的祝宮又背過去了。
緩了好一陣,才來來回回指著他倆說:“你們不是兩個A嗎!你們怎麼能談戀愛!天啊!你們果然不是什麼純潔的AA關系!我就知道!”
簡松意沉默了,他在思考,是AA戀可能帶給祝宮的衝擊更大,還是自己是個Omega的事情帶給祝宮的衝擊更大。
不等他思考出結果,祝宮就突然朝他和柏淮的方向跑來,他剛準備躲開,就發現祝宮徑直路過了他。
回頭,隻見祝宮以八百米衝刺地速度跑到一個女孩兒面前,一把抱住了她,哇哇大哭:“老婆!我受到了驚嚇!”
女孩兒挑挑眉。
祝宮哭唧唧地指著簡松意和柏淮,顫顫巍巍。
女孩兒順著他指的方向,看見了柏淮,淡淡點了點頭:“好久不見。”
柏淮也淡淡點了點頭:“好久不見。”
女孩兒又看了一眼簡松意,和他倆緊緊牽著的手,微微笑道:“恭喜。”
“謝謝。”
祝宮看著兩人操作,一愣一愣的,又一把抱住他女朋友:“老婆!他們兩個都是Alpha!”
女孩兒嫌棄地扒拉開他:“那又怎麼了?”
“AA戀啊!要交罰款啊!”
女孩兒很淡定:“不就五萬塊錢嗎,柏淮又不是交不起。行了,你宿舍在哪兒,我去幫你收東西,然後去吃飯。”
“好的!老婆!我愛你,老婆!老婆,你跟我來!”
“走開,把手套帶上。”
欣賞了一會兒兩人打情罵俏地離開的背影,簡松意促狹地偏頭看了柏淮一眼:“這麼賢惠又有範兒一姑娘你怎麼就沒從了人家呢?”
柏淮喜歡他小酸小酸的樣子,扣著他的腰往自己跟前一摁,笑道:“我就喜歡不賢惠又兇巴巴的。”
簡松意剛舉起拳頭準備揍人,身後傳來了兩聲鳴笛。
兩人偏頭一看,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不遠處的路邊停了一輛,黑色商務車,倒也不是什麼頂級豪車,就是牌照特殊了些。
簡松意扯了下唇角:“這是來抓奸嗎?”
柏淮沒說話,隻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車窗搖下,露出柏寒那張堪比隆冬北城的臉。
“上車。”
簡松意不樂意:“我還要收拾東西。”
“東西我讓人去幫你收了,直接送到柏淮酒店,手機也幫你拿了。”
連柏淮住哪兒都知道,顯然是有備而來。
兩人也懶得費勁折騰,直接上了車。
車徐徐開離北城大學。
柏寒坐在他們旁邊,低頭看著文件,嘴上卻沒忘批評柏淮:“你不該來北城。浪費時間,意義不大,性價比太低。”
簡松意忍不住輕哂:“我覺得還行。畢竟我也是南城首富之子,還挺有價值,這趟買賣應該劃算。”
柏寒翻過一頁文件,輕描淡寫:“柏淮不來,你也會和他在一起。板上釘釘的事,多此一舉,就是浪費。”
簡松意竟然覺得柏寒說得有道理。
柏淮卻勾起一抹冷笑:“我覺得不太重要,反正我大概還會在他身上浪費一輩子,也就不差這點兒。”
“衝動,幼稚,感情用事。”
“起碼不會孤獨終老。”
柏寒沉默三秒,緩緩開口:“柏淮,你不該這麼說。”
“你也不該這麼說。”
兩父子的語氣,一個比一個淡,卻一個比一個傷人。
冰冷地對峙著。
簡松意握住柏淮的手,想把自己的暖意傳過去,柏淮回握住了他。
柏寒注意到這個動作,慢悠悠道:“你們也不用緊張,我隻是帶你們去一個地方,沒有要棒打鴛鴦的意思。”
簡松意和柏淮這才注意到,車已經開入了一個不算新式的小區,離北城大學和華清大學,都很近很近。
不等他們問,車已經停下。
柏寒把一串鑰匙遞給柏淮:“801,你先上去,我有話和簡松意單獨說。”
柏淮沒有動,冷冷道:“和我說就行。”
“放心,我不為難他。”
簡松意捏了捏柏淮的手,柏淮看了他一眼,看到的全是篤定堅持,還有無所畏懼。
柏淮覺得自己可以相信簡松意,他足夠強大,足夠不講道理,也足夠喜歡自己。
於是笑了笑,當著柏寒的面,摟過他,在他額上印了一個吻:“等你。”
柏寒毫無反應,一直等柏淮背影消失在視野裡,才慢條斯理開了口:“前天晚上你問我的問題,我可以回答你。”
簡松意沒想到柏寒留下他是為了說這個。
柏寒一邊拿著筆在文件上批注著,一邊漫不經心問道:“你記得之眠墓碑上刻的字嗎。”
“記得。”
當我生來,我願愛這個世界,當我死去,我願世界不再愛我——溫之眠。
“那是結婚的時候,我答應他的事,所以我會盡全力做到。”手上還在批注著文件,似乎說的是再不在意不過的一件事。
然而這是要多麼理智冷靜的人和多麼溫柔強大的人,才能在彼此最深愛的時候,做下這樣的約定。
當逝者已逝,所有的愛就隻剩痛苦,所以若我離開,請你不要再愛我。
簡松意垂眸:“然而你沒有做到。”
柏寒又翻了一頁資料,聲音無波無瀾:“這就是我不願意柏淮在感情一事上投入太深的原因。因為這會讓他變得懦弱。”
簡松意平靜道:“我從來不認為,在我和柏淮一起長大的這十幾年,我們因為對方,有變得不那麼好過一次,相反,我覺得我們都變得更好了。”
柏寒倒也沒否認:“我記得我說過,你成長得很好。”
“然後讓我買了一次單,還逼柏淮必須次次考年級第一。”
“小朋友,有點記仇啊。”柏寒難得的笑了一下,“確實是這樣,可是那隻是你們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而已,我並沒有做錯什麼。”
“我以為你留我下來,是想要讓我緩解你和柏淮的關系,可你好像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我確實沒錯,我也不需要和他緩解關系,我是他的父親,但也僅此而已。他不會陪伴我一生,他也從來沒有為我的人生做過什麼,我為他做的一切,也隻是因為他是我的兒子,所以,我其實也沒有那麼愛他。”
簡松意從來不知道,原來有人可以冷漠理智至此,卻又如此坦然,似乎他隻愛過一個人,那個人走了後,他就不愛了。
哪怕是自己的兒子。
柏寒卻覺得沒什麼不對:“而且柏淮知道這一點,他爸走後,我告訴過他。”
雲淡風輕一句話,簡松意卻要咬著牙,才能盡量不讓自己失態。
他低低道:“即使你是這麼想的,你有必要告訴他嗎?你這話說出來,他和孤兒有什麼區別?你知道嗎,那時候我每天恨不得抱著他不撒手,就怕他難過了一丁點兒,可是您是他父親,卻說出這樣的話。”
簡松意覺得心痛得沒有辦法呼吸。
他一個旁觀者聽著都寒心,當時的柏淮該是什麼樣的心情。
柏寒終於合上了那份文件夾:“所以,我今天留你下來,是為了告訴你,柏淮的往後餘生,隻有你一個人,而他也沒有能夠變成一個比我更冷漠的人,所以你務必要變得更強大,讓他永遠不會有一天因為不能保護你而痛徹心扉。這就是你需要做到的,你明白嗎?”
不等簡松意回答,柏寒就淡淡道:“好了,我就說這麼多,你下車吧。”
雪越下越大,黑色的商務車漸行漸遠。
簡松意站在風雪裡,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轉過身,撞進了柏淮懷裡。
他眨眨眼睛:“你怎麼下來了?”
柏淮手裡多了一把傘,多了一條圍巾,撐開傘擋住風雪,把圍巾另一頭搭在他脖子上,低聲道:“上面沒什麼好看的,就下來了。”
“有什麼嗎?”
“沒什麼,就一間空房子而已。”
“……”
簡松意不信。
柏淮卻隻是勾過他的肩,撐著傘,往外走去:“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吃完回酒店。”
“你不問柏寒和我說了些什麼嗎?”
“你想說,我不問你也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