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到第二天,天還沒亮就坐到了空蕩蕩冷冰冰的階梯教室的時候,簡松意才覺得自己身上幾萬塊錢的大衣屁用沒有,針織衫甚至還漏風,至於秋衣,不好意思,帥比的世界沒有秋衣。
簡松意被凍得手僵,指節處發紅,做題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在一眾羽絨服之間,他最帥,卻一點都不讓人羨慕,集訓講師看他的眼神甚至還有些憐憫,總抽他起來回答問題,試圖幫他活動一下筋骨。
於是一天下來,全營都認識了這個耍帥不要命的大帥比,帥,但是是一個無知無畏的南方人,雖然他物理確實很優秀,但是看上去還是有點傻夫夫。
不過這不影響他的魅力。
美麗凍人的大帥比,就算傻,也傻得可愛。
不少Omega和Beta都送來愛的手套圍巾熱水袋,卻被他一一拒絕,最後隻接受了平頭哥的一沓暖寶寶,和一件超大號羽絨服,並且回饋了一個自己買的小型空氣淨化器。
平頭哥收下,打算給女朋友。
然而簡松意實在太瘦了,羽絨服空蕩蕩的,毛衣空蕩蕩的,連打底的T恤都空蕩蕩的,暖寶寶貼在上面,總是貼不著背,溫度聊勝於無。
但每天忙著集訓,做題的時候就忘了冷,而且人生地不熟,他也不願意麻煩別人,於是覺得扛一扛就過去了,每天硬撐著,右手小手指根部已經長了個小凍瘡,簡松意也沒放在心上。
直到第五天晚上回到宿舍的時候,終於熬不住,鼻塞頭疼,澡都不想洗,就縮到床上,懶恹恹的。
好在平頭帶了感冒藥,一邊幫他兌著衝劑,一邊嫌棄道:“你這種大少爺,自己都照顧不好,以後談戀愛了怎麼照顧另一半。”
簡松意坐在床上,曲著腿,抱著熱水杯,心裡嘟囔道,我家另一半自己會照顧我。
這麼一嘟囔,就又想柏淮了。
平時還好,雖然他物理好,但是集訓營集中了目前全國高中物理最頂尖的一群人,大家都很優秀,所以雖然冷,但他也一刻不敢懈怠,罕見地沒耍少爺脾氣,沒在課上打盹兒,也沒睡懶覺,也沒嬌氣地撂挑子不幹。
在這種壓力下,也就沒時間想柏淮。
Advertisement
但每天晚上,一回宿舍,闲了下來,就開始想了。
如果柏淮在,自己肯定不會凍著。
如果自己沒跑路,柏淮肯定幫他把行李收拾得妥妥帖帖,自己現在也不至於受這份罪。
想來想去,簡松意覺得都怪柏淮。
這人從小到把自己照顧得太好,害得自己成了個傻子。
那隻能賴上他了。
簡松意瓮聲瓮氣地開了口:“平頭。”
“嗯?”
“你怎麼追到你女朋友的?”
“就是使勁追啊,對她好,讓她看到我的好,知道我真心喜歡她。”
“那她答應你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什麼都沒說,全是我說的,然後我說著說著她就親了我一口,我就知道這事兒成了,嘿嘿嘿。”
雖然和平頭不熟,也完全不認識他女朋友,但是簡松意聽著居然有點替他們高興。
大概平頭的語氣太高興了,發自內心的高興,好像是天大的喜事一樣。
簡松意突然就想,那如果自己答應柏淮了,柏淮會不會也這麼開心?那如果自己臉皮薄,開不了口,親他一口行不行?
正兒八經的親,不是結合熱時候饞他身子的那種親。
應該會開心吧。
自己答應了要讓柏淮十八歲以後的人生過得開心點兒的,自己得說話算話。
那要不……柏淮來接自己的時候……
也不是不行。
簡松意抱著水杯,笑得有點呆。
嚇得平頭連忙用手背試了試他的額頭:“我的媽呀,該不會是發燒了,燒傻了吧?沒啊……不燙啊……奇怪?要不我去借個溫度計?”
“……”
果然剃平頭的動物,都膽大包天。
簡松意又不能像兇柏淮一樣兇他,隻能搖搖頭,“謝了,不過不用了。”
“得用,必須得用,後天就考試,你真發燒了的話,到時候還想不想要成績?你等我,我去宿管那兒借。”
不等簡松意阻攔,平頭哥已經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簡松意隻能作罷,低下頭,算了一下,柏淮他們今天應該在月考,自己這次不在,白讓他撿個年級第一,可真便宜他了。
不過也好,這樣柏淮起碼不用被柏寒重新綁回去讀文科,也算好事。
不過柏淮怎麼有這麼討厭一個爹,害得自己每天都擔心柏淮要跑路。
算了,這次回去還是給柏淮一個名分吧,現在柏淮都是自己養著的,給了名分,柏淮就是簡家倒插門的女婿了,柏寒管不著,自己就不用擔心柏淮跑了。
真好。
簡松意如意算盤正打得叮當響。
還沒來得及想到自己和柏淮子孫滿堂的畫面,平頭就已經飛快的跑著回來了,喘著氣,一驚一乍:“那什麼,簡松意,樓下有人找你。”
第64章 Chapter 64
簡松意想都沒想, 就覺得是柏淮來了。
立馬從床上彈坐起來,連外套都沒來得及披,就踩著拖鞋光著腳“噔噔噔”下了樓。
到一樓一看, 愣了愣, 巨大的失落之後,才反應過來,怎麼可能是柏淮。
五點才考完試,現在九點, 從南外到南城機場再飛到北城機場再到北城大學,就算一切時間正正好,就算不延誤, 也要五六個小時。
而且北城從昨天就已經開始稀稀落落的下起小雪了, 極大概率會堵車延誤,所以就算柏淮來了, 最少也是凌晨。
更何況,柏淮為什麼要來。
後天自己就考完試了,柏淮好好在南城等著自己不行嗎, 怎麼會突然跑來找自己?就為了早兩天見到自己?
他又不傻。
自己真是想柏淮想得魔怔了。
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 這麼依賴柏淮的。
簡松意也不記得了。
隻是緩緩吐出一口氣,然後走到門口,淡淡叫了一聲:“柏叔。”
不是柏淮, 是柏寒。
柏寒點點頭, 他身後走出一個助理,把一個大袋子遞給了簡松意。
“柏淮之前讓我給你送的東西,我今天剛好路過, 就來看看。”
“麻煩柏叔了。”
後天競賽結束,今天才送, 也算及時。
簡松意衣著單薄地站在宿舍門口,吹過一陣冷風,袖口和下擺空蕩蕩的,寒冷瞬間從脊椎蔓延到血液,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而柏寒穿著挺括的西裝,外面罩著質感厚重的大衣,Alpha的體型看上去很高大,顯得隻穿了一件寬松線衣的簡松意更加單薄。
不過簡松意雖然都快被凍死了,卻愣是撐著沒打一個寒顫,始終挺直脊背,不露出一點兒怯意。
他從小就對柏寒有敵意,幾乎是使命一般地認為自己得對抗柏寒,好像隻要自己氣勢洶洶地擋住柏寒,柏寒就沒法兒欺負柏淮了一樣。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的,在北城落著雪的冬夜裡,無聲地對峙著。
半晌,柏寒才低聲道:“除了這次,之眠走了後,柏淮一共就向我服過兩次軟,一次要轉學去北城,一次要留在南城。”
簡松意沉默。
他知道,柏寒肯定看出來了,但他沒有否認,也沒有躲避,隻是直直迎上了柏寒的視線。
柏寒看著眼前這個倔強驕傲的Omega少年,打量了半晌,緩緩說道:“不用緊張,我不反對你們交往。我今天來找你,隻是想說,我可能會適時地阻止柏淮過度地浪費時間和精力在這種無謂的事上。”
“什麼叫無謂的事。”
“創造不了價值的事,就是無謂的事。”
“那很抱歉,我覺得我和柏淮互相喜歡這件事,很有價值。”
簡松意坦然面對,不卑不亢,“您是長輩,很多話我不方便說,但是我還是想冒昧地說一句,我和柏淮互相喜歡的價值,或許遠遠超過了您這個父親帶給他的價值,所以我希望您明白,對於柏淮來說,到底什麼才是真的無謂的事。”
柏寒眯了眯眼,垂眸打量著簡松意,帶著上位者的威壓,然而簡松意隻是淡淡地回看著他,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無所畏懼。
柏寒突然低低笑了一聲:“到底還是年輕。行了,回去吧。”
說完,轉身離開。
似乎簡松意所堅持的事情,在他眼裡就是一個笑話,幼稚且脆弱,所以沒什麼好說的。
簡松意也不惱怒,也不暴躁,隻是看著他的背影,淡淡開了口:“那在冬天空運一束桔梗花放在故去愛人的墓前,這算是無謂的事嗎。”
一片靜謐,隻有雪簌簌落下。
那個高大冷漠的背影,毫無動容,徑直上車,離開。
可是簡松意覺得,如果真的毫無動容,空氣裡又怎麼會緩緩升騰起一片熱氣,像是從心底的嘆息。
柏寒的態度,實在難以捉摸。
不過這不重要,他和柏淮想在一起,就誰都攔不了。
他收回視線,低頭看向那個袋子,草草翻了幾下,全是他最近用得上的東西,而購物小票的日期是12.18。
所以應該是柏淮在第二天就打電話給柏寒讓他送東西,隻是柏寒這種人,大抵不會專門把這種無謂的事放在心上,所以才拖到了今天,正好路過。
可是也沒有辦法,畢竟除了柏寒,在北城也沒有其他的人,能輕松地查到自己具體住哪兒,並且暢通無阻地進入封閉集訓營。
隻是簡松意實在沒想到,柏淮會為了這點兒小事去找柏寒,畢竟他們父子倆的關系有多惡劣,簡松意再清楚不過。
簡松意心裡暖暖的,卻也酸酸的。
柏淮做了太多了,多得讓簡松意覺得自己有些不配。
在柏淮旁邊的時候,習慣了他的好,直到離開了,才發現,原來那些好原來那麼難得。
又一陣冷風吹過,他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抱著東西,回了宿舍。
一進門,平頭哥就蹭過來,一臉震驚:“你和柏淮到底是什麼關系?怎麼他爸還能給你送東西?”
簡松意挑眉:“你認識他爸?”
“臥槽,北城但凡有點知識文化水平的,誰不認識他爸?!簡直是我男神!”
“哦,還行吧。”簡松意懶恹恹地打開袋子。
平頭哥真的很八卦,摁住袋子:“你別打岔兒,你今天必須給我說實話,你和柏淮到底是什麼關系。”
簡松意差點脫口而出,情侶關系,但是又想到平頭哥還以為自己是個A,如果他知道自己其實是和一個Omega共處一室這麼久,那他可能會猝死過去。
於是換了個角度:“出生就認識了,現在是同桌,算竹馬竹馬吧。”
“嗷……等等……同桌?!”
“嗯。”
“你不是理科生嗎?”
“對。”
“……等等,這個信息量有點大,你讓我緩緩。”平頭哥揉了揉腦殼,“所以,柏淮是放著北城大的文科保送不要,回去讀了理科?”
“是。”
“那他跟得上嗎?”
“年級第一。”
“……打擾了。不過他這是圖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