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松意學習大多靠的是天賦和感覺,整理筆記這種事兒,應該還是頭一次做。
對於柏淮來說,理綜中上難度的題已經十拿九穩,他缺少的還是長期解難題的經驗和題感,而市面上的參考資料都太基礎,對於他想在高難度考試裡從280分段穩步到290分段,幫助不大。
所以簡松意這個筆記本,既是錦上添花,也是雪中送炭。
他合上本子,走到床邊,俯身看向簡松意:“對我這麼好?要不我先以身相個許?”
簡松意直接抬腿踹他一腳:“滾滾滾,拿著朕的賞賜快滾!老子要睡覺了!”
“行吧,既然陛下今夜沒有興致,那我們改天再議。”柏淮笑著幫他把腿塞回去,也沒繼續鬧他,道了晚安,關燈離開。
進出自如,跟自己家似的,也不知道誰給的他勇氣,如此不客氣。
簡松意腹誹了一句。
聽見大門被關上,在被窩裡翻了個身,從枕頭底下掏出那個狗尾巴草戒指,往自己無名指上套了一下,剛好。
突然想到什麼,又摸出手機,打開百度,飛快輸入一排字:狗尾巴草的花語是什麼。
置頂結果。
——堅韌艱難的愛和暗戀。
——把狗尾巴草戒指送給心愛的人象徵著私定終生。
簡松意胸口一頓,緊接著面頰就泛起暖意。
抱著枕頭,把臉埋進去了。
原來在很早之前,柏淮就已經向自己表達過心思,是自己實在太傻,沒能領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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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韌艱難的愛,不為人所了解的喜歡。
想到這句話,簡松意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疼。
自己怎麼能舍得讓柏淮這朵高嶺之花當狗尾巴草。
自己真是太遲鈍了,自己到底哪裡值得柏淮喜歡,柏淮這人,是不是傻。
連個小戒指都要藏到現在才送,送了又不告訴自己含義,如果不是自己善用百度百度,豈不是又白費他一番心思。
怎麼就學不會多哭幾句慘,讓自己哄哄他呢。
還好自己還算有良心。
如果他喜歡上一個沒良心的人,該一個人受多少苦啊。
簡松意想到這兒,起床,翻出一個表盒,把那塊百達翡麗隨手扔進抽屜一個角落,把狗尾巴草戒指放進去,蓋上盒子,鎖進抽屜。
走到窗邊,見對面的燈也熄了,才回到床上,安心睡去。
他向來睡眠不錯,睡得沉,也起得晚,所以沒能發現,每天凌晨一點才熄滅的那盞燈,在第二天凌晨五點半,就已然亮起。
在秋冬的涼夜裡,獨自生輝,清冷可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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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日子,說慢,也慢,實在難熬,可是說快,也的確很快,小練周考刷題講題,翻來覆去,日子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了。
隻是突然有一天,看見日歷,才恍然大悟,啊,原來十一月都已經過了大半了。
冬天也快到了。
秋暮冬初的南城,湿冷得緊,總是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欲斷不斷,惹人煩。
簡松意怕冷,一到這個季節,人就開始倦怠起來,加上冬日天亮得晚,往往到了七八點,才透進一些光,於是簡松意愈發憊懶,賴床更加厲害。
基本上每天早上都要柏淮連哄帶親的,才能不情不願地被拽出來,勉勉強強趕在第一節 課上課鈴響之前進教室。
柏淮覺得簡松意,實在是像極了一隻貓。
漂亮,傲嬌,可愛,懶。
他一邊煮著一杯極苦的黑咖,一邊想著今天該換個什麼法子把簡松意哄起床,想著想著,忍不住笑了。
然後帶著愉悅的心情,坐回桌邊,習慣性地想翻出筆記本再復習復習,卻發現昨天晚上忘記帶回家。
今天上午考理綜,還有一個類型題沒來得及看完,雖然是競賽題,但南外平時考試總是喜歡在最後一道大題安排些超綱知識點,如果考到了,自己理綜分數肯定不如簡松意。
柏淮想了想,收拾好東西,叫了個車,往學校去了。
凌晨六點多的南外,安靜得可怕,保安室和走廊的燈光在暗淡天色裡顯得冷冷清清。
柏淮走到北樓外的時候,卻發現一班的教室居然亮著燈,疑惑地挑了一下眉,推門進去。
教室後排,楊嶽搬了把椅子坐在俞子國旁邊,正拿著筆寫寫畫畫,像是在講題。
柏淮抬手,看了一眼時間。
六點二十二。
早自習是七點二十開始。
而教室裡的兩個人,看見他,明顯也很驚訝:“柏爺?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松哥呢?”
“我忘帶東西,他在家睡覺。”柏淮走到座位上,放下書包,偏頭看向他倆,“怎麼這麼早?”
俞子國撓撓頭:“因為我期中考試到不了年級劃的一本線的話,可能就要被退回去了。”
南外劃的一本線是年級前百分之九十。
聽上去不算難,但俞子國基礎很差,第一次摸底考隻在二本線上一點兒。
柏淮看向楊嶽:“你也一直陪他這麼早來。”
“也不是,前兩個星期才發現的。”楊嶽幫俞子國劃著重點,語氣有點恨鐵不成鋼,“這傻子,自己每天晚上在教室呆到十一點半才走,早上五點半就來,悶頭死學。旁邊就坐著年級前三,也不知道開口問問。”
俞子國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
手上和耳廓,隱隱可見凍瘡。
柏淮心細,問道:“天這麼冷,怎麼不在家學。”
問出來就後悔了。
不過俞子國卻似乎根本不介意,大咧咧道:“沒辦法,我家就一間臥室,會吵到爺爺休息的,而且開燈很費電。”
因為相關部門隻承擔精培生的學費和學雜費,不承擔住宿費,所以俞子國沒有選擇住校,而他家到學校,還需要騎半個小時自行車。
這麼冷的天,實在是不容易。
柏淮覺得自己的那些辛苦,其實一點也不辛苦,都是在良好富裕的生活裡,強說愁。像俞子國這樣真的過得苦的人,反而會因為一丁點好,而覺得生活甜。
柏淮想起自己曾經給王山王海的父母說過,自己有一個朋友,家境艱辛,但自己相信他以後會過得好。
那時候更多是感性之言,但是他突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說對了。
淡淡“嗯”了一聲:“加油。”
“謝謝柏爺!”雖然聽上去很冷淡,但是柏淮能主動對簡松意以外的人說句話,實在難得,俞子國開心得有些激動,一開心,話就多了起來,“不過柏爺,你到底忘帶了什麼東西啊?這麼著急來?”
“筆記本,想在考試之前看完。”
“哇!你們學霸也這麼拼嗎?你都考年級第一了,你還要怎樣?”
“我和一個人做了約定,我理綜必須一直保持年級第一,不然就要重新回北城復讀文科。”
“啊……那假如考了第二呢?”
“如果第二,也是我輸了。”
“嘶——”俞子國倒吸一口冷氣,“什麼變態約定,雖然柏爺你確實很厲害,但是你學理綜的時間不太長吧,而且松哥他理科是真的很牛批啊。”
楊嶽補充道:“我理綜巔峰時期,也沒有和松哥同分過。他最高記錄,拉了理綜第二將近三十分,柏爺,你這不現實。”
“那我應該可以當和簡松意同分的第一個人,挺好的。”語氣輕描淡寫,分外篤定。
楊嶽欲言又止。
俞子國卻攥緊拳頭:“嗯!我相信柏爺你可以的!柏爺加油啊!”
“嗯,繼續復習吧。”
“嗯嗯!”
冬日凌晨的教室裡,恢復了平靜,隻有筆尖劃過紙張沙沙的聲音和偶爾的低語,不同的少年為了不同的目標做著不同的努力,卻是同樣的篤定堅持。
柏淮知道,柏寒當時之所以會提出這樣的條件,肯定是了解過各方面情況後,覺得自己做不到,所以才以退為進。
然而柏淮現在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什麼做不到。
十八歲的年紀,實在還不夠強大,能做到的實在太少,在所謂的成人面前,籌碼少到可憐,可是我們總是會努力做到我們所能做到的最好。
或許這就是我們會在十八歲,愛上彼此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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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簡松意送給他的葡萄石手鏈,實在很靈。
柏淮覺得自己的運氣,在十八歲這年,確實好了起來。
好巧不巧,物理最後一道大題,真的超綱了,恰好就是柏淮凌晨趕到教室,看完的那個題型。
十一月二十二號,成績出來那天,全年級哗然。
一班那個精培生,居然從倒數第一,一躍進入了年級前百分之八十,如果保持,一本就穩了。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在難到變態的年級組組長命題的考試裡,居然出現了兩個理綜滿分。
一個是簡松意,大家習慣他的變態,不稀奇。
另一個卻是文轉理還不到半年的柏淮。
而柏淮的語文,還比簡松意高三分。
同時,也隻高三分。
這意味著,語文成績一直徘徊中上的簡松意,突破瓶頸,躋身一線水平,實現質的飛躍。
距離上次月考,還不到兩個月。
所以這特麼是都吃激素了麼?怎麼就蹭蹭蹭漲這麼快?還給不給其他人活路?
南外的這群天之驕子,突然一點兒都不驕了。
人間處處有變態,今年變態特別帥。
佛系,微笑,釋然。
經過一輪創傷後,就連中學生涯的最後一次藝術節,都無法撫慰他們備受打擊的心靈。
而期中考成績出來的當天早上,簡松意和柏淮到學校的時候,第一節 課已經上了二十分鍾,整個校園安靜又空蕩。
柏淮卻不著急,一定要拉著簡松意在光榮榜前駐足停頓,細細欣賞自己的盛世美顏。
“我覺得,我的證件照也挺帥的。”
“呵。”
“和你帥得旗鼓相當。”
“呵。”
“你看看,是不是很配。”
“呵。”
“你先別急著呵,我就是想提醒你,你還記得你在這個神聖的光榮榜前立下的賭約麼。”
“……”
柏淮雙手插兜,看著簡松意,挑了一下唇:“該履約了。”
“……”
簡松意攥緊拳頭,“可不可以先欠著,等下次月考,你輸了,我們再抵消。”
柏淮搖頭微笑:“不太可以。因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十二月要去北城參加競賽集訓,不參加月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