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
「我要是真出了宮,也得和你一起,我們飛到世界的盡頭,再也不回頭。」
「銜蝶兒,這些天,我認真考慮過了。」他撫著我的長發,「如果你願意離開宮裡,我可以放棄這裡的一切……帶你走。」
他話音剛落,幾隻喜鵲突然飛起,嘎嘎叫著衝向藍天。
我慌了。
我感覺,他可能……真的不是皇上。
17
皇上不可能為了一個嫔妃放棄至高無上的權力,為了自由和愛情遠走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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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古至今,沒有一個例外。
但王爺可以。
我們朝的王爺,很多都在外地有自己的封地。來去自如,不受拘束。
見我沒反應,沈歲晚松開我,看著我的眼睛。
「怎麼了,你不願意?」
「沒有沒有,我很願意,我隻是……有點突然。」我盡量掩飾自己的驚慌,「對我來說,有你的地方就是家。我也不一定要離開宮裡的,你在哪,我就在哪。」
「我遲早也是要離開這裡的。」他嘆了口氣,「如果真的能帶上你,那該多好啊。」
我和他待了一會兒,就借口身體不舒服,想要離開。
「那你快回去吧,銜蝶兒,你穿得太單薄了。不過,你穿這粉色真好看,嬌豔欲滴。」
我得意地轉了一圈:「你沒見過我穿正紅色吧?那才叫驚豔呢。可惜進了宮以後,我就再也沒穿過。」
「為什麼不穿?」
「因為不能穿啊。」
「為什麼不能穿?」他疑惑,「我的銜蝶兒,當然可以穿正紅。」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他不是皇上。
那天,我當著他的面,解釋過什麼是紅色,什麼是正紅,為什麼高貴妃不能穿正紅。
如果他當時在場,今天就不會問我為什麼不能穿正紅這樣的問題。
他應該是那個遲到而錯過了宴會的離王。
我像一隻受驚的蝴蝶一樣,驚慌失措地逃走了。
18
春光裡,我宅在宮中不曾踏出一步。
我曾和沈歲晚有個約定,一同守候春天,一同守候花開,一同守候蝴蝶翩翩起舞。
我違背了無數次承諾,不知道他是否還在原地堅守。
失去了他的日子,宮牆深深,寂寞得能讓人窒息。
無數次,我腦海中有個聲音在呼喊:「逃出去吧,為了自由和愛情,逃出去吧!」
我一掌將那聲音壓下。
可不久後,它又浮現,告訴我,要「聽從內心」。
聽從內心?我的心,又向往何方?
我思索了整個春天,終於找到了答案。
春末時分,天氣漸熱,我走出了宮門。
我漫步至御花園,湖邊涼風習習。
我知道沈歲晚不會在這個時刻出現。
我既期待又害怕遇見他。
正當我準備離開時,有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我差點驚呼,那人卻捂住我的嘴,低聲說:
「別怕,是我,歲晚。」
我轉身,看到他那雙因紅痣而更顯深情的眼睛,這才放松下來。
「我等了你整個春天。」他無奈地說,「以為你已經化作蝴蝶,飛離了宮牆。」
我的眼眶突然湿潤,我回答:「我沒有飛走,我隻是在做一個艱難的選擇,現在我終於決定了。」
「是什麼選擇?」
「選擇跟你一起走,你帶我離開這裡,我們去追求無拘無束的生活。」
「太好了!」他欣喜若狂,緊緊擁抱了我一下,「我已經準備好了,跟我來。」
他拉著我的手,我提著裙擺,在烈日下,不顧一切地奔跑。
確切地說,是私奔。
但是……
跑著跑著,我感到越來越不對勁。
沈歲晚心思細膩,行動不可能如此魯莽。
我這麼久未曾露面,為何今天一出現,他就準備帶我離開?
我停下腳步。
19
他回頭,問:「怎麼了?」
「你到底是誰?」
「我是沈歲晚啊。」
我掙脫他的手,後退幾步。
「你再說謊,我就跳湖。」
他愣了一下,搖搖頭,無奈地笑了,微微彎腰:
「小王遇遲,拜見小主。」
中秋夜宴那晚,他在承慶殿前冒犯了我,就是說了這句話。
所以,沈歲晚是離王,這是毫無疑問的。
「你,還會跟我走嗎?」他小心翼翼地問我。
我沉默不語。
他繼續逼近,說:「銜蝶,雖然我並非皇帝,但我也能給你一個衣食無憂的生活,更何況,還有自由。」
我搖頭,說:「你騙了我。」
「我沒有騙你。」
「你不是離王,你也不是皇上。」
「什麼?」
「你眼角的痣,畫得太淡,太假了。你的聲音,雖然很像,但也不同。」
他愣住了,目光立刻變得冰冷。我本能地轉身逃跑,卻隻覺得後腦被什麼東西擊中,隨即失去了意識。
20
醒來時,腦袋後邊兒疼得跟啥似的,眼前一片模糊,啥也瞅不清。
突然間,一桶冰水從天而降,我一個激靈,清醒了。
我發現自己躺在承慶宮的地上,四周圍著兇神惡煞的侍衛。
太後、皇上、皇後、貴妃還有其他宮裡的娘娘們都到齊了。
我回想起上次高貴妃誣陷我和太監有私情,結果被皇上和皇後給駁回了。
這回太後也在,看來我兇多吉少。
可我就是個平民出身的小嫔妃,人畜無害,要處S我,兩個太監就夠了,何必這麼大動幹戈呢?
這時,我注意到我身邊還跪著一個人。
他大概二十五六歲,穿著太監的衣服,頭發有點亂,但遮不住他那欺霜賽雪的容貌,眼角那顆朱砂痣特別顯眼。
雖然認不出他的臉,但我敢肯定,他就是真離王。
「夏銜蝶,你認罪不?」高貴妃問道。
「我有啥罪?」
「你和離王私奔,被大內侍衛抓了。你們不服從,侍衛就把你們打暈了。」
我使勁回憶,事情根本不是這樣。
真相是,有人冒充沈歲晚,說自己是離王,要帶我私奔。
我不肯,他就把我打暈了。
那個冒充沈歲晚的人,很可能是高貴妃派來的。
我看了看旁邊的離王。
他頭上有血跡,看起來還沒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回過神來。
我猜,他可能也被人打暈,換上太監的衣服,抬到承慶殿來。
我突然明白了什麼。
21
我深吸一口氣,大聲說:「我承認,我是私奔了。但和我私奔的人,是高貴妃宮裡的太監沈歲晚,不是離王。」
一片哗然,大家都在竊竊私語。
太後一臉怒容,眼神凌厲得好像要把我捅S。
而皇上,斜靠在龍椅上,懶洋洋地喝著茶,一言不發。
「胡說!」高貴妃站起來,「第一,我宮裡沒有叫沈歲晚的太監。第二,剛才你和離王在御花園拉拉扯扯,多少侍衛都看到了,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我閉上眼。我無可狡辯。
高貴妃肯定已經知道我的弱點——臉盲。
所以她可以派一個身材年紀都像離王的人來冒充沈歲晚,把我和王爺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我不知道我和她有什麼深仇大恨,也許是王爺和她之間的事,我隻是被當作了棋子。
我看了一眼離王,我們曾經的時光在腦海中閃過。那時我們各懷鬼胎,但現在回想起來,隻有快樂和美好。
還有遺憾。
仿佛有感應似的,離王轉過頭看向我,眼裡滿是歉意和憐惜。
我朝他笑了笑。沒事的,這算啥。
22
我對皇上磕了個頭,又對太後和皇後磕了個頭。
「罪婦夏銜蝶,現在如實交代。我確實和太監有私情,穢亂宮闱。後來怕事情敗露,想逃出皇宮,於是就請王爺幫忙。」
眾人愣住,包括離王。太後不耐煩道:「怎麼又來一個新說辭?」
「王爺為何要幫你這個忙?」高貴妃質問。
「我娘是王爺的奶娘。」
「光是一個奶娘,就能勞動離王大駕?」高貴妃問。
「因為,我們手上握了些王爺的把柄。」
我說完這話,皇上抬頭,瞟了我一眼。
「什麼把柄?」高貴妃問。
「我不知道,隻有我娘知道。」
「你娘呢?」
「S了。」
「你個賤人!耍我呢?」高貴妃指著我怒罵。
「稟皇上,稟太後,那些把柄跟今天的事沒有關系。今天的事很簡單,就是我意圖威脅王爺送我出宮。」
我使勁磕頭,磕得地磚砰砰響。
「一切都是我的錯,要S就S我吧!」
「夏嫔……」離王忍不住,想衝過來阻止我,卻被身後的侍衛按住。
那麼多人,隻有他擔心我。
「遇遲,遲兒啊……」一個老婦的聲音傳進大殿,及時轉移了離王的注意力。
蘇老太妃被人攙扶著,哭哭啼啼地闖進來。
除了太後,所有人都站起來。
蘇老太妃是高祖朝的德妃,活了八十多歲,熬S了兩任皇帝。她的親孫子,就是離王遇遲。
「我的遲兒,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跪在這,你頭上怎麼還有血?」蘇老太妃嚇得假牙都掉了。
她撲到離王面前,哭著說:「又是那個高淡秋想搞事情對不對?她就看不得後宮有一天安寧!」
高貴妃臉色不佳。
離王安慰祖母:「祖母,沒事的,一點誤會,說清楚就好了。」
「那現在說清楚了嗎?」蘇老太妃衝著皇上問話,一點也不客氣。
「說清楚了。」皇上放下茶盞,「這些事與離王無關,請離王陪著老太妃先行離場吧,我們這邊還要做一些善後。」
「走吧,孫兒啊,走吧!」老太妃把離王扯起來。
離王深深看了我一眼,扶著老祖母走了。
他那一眼,是滿滿的絕望。
他知道,他幫不了我,救不了我。若是坐實了王爺與妃嫔偷情,那我和他都會S得很慘,甚至蘇老太妃也會被連累。
他必須先從這場局裡脫身,日後才能救我。
我是信他的,我會扛住接下來的一切。
23
蘇老太妃和離王走後,一直當隱形人的皇後突然發話:「光是夏嫔交代了也不行啊,要找出那個跟她偷情的太監,叫什麼來著?沈歲晚?要把他找出來,口供一致,才能結案,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
「那麼,沈歲晚在哪裡?我宮裡可沒這號人。」高貴妃搶著說。
叫來司禮局的一查,發現根本沒有沈歲晚這個人。
「夏嫔,你仔細描述一下,那個沈歲晚長什麼樣!」太後不耐煩了。
「嗯……嗯他……八尺身長,皮膚白,長著一個鼻子兩個眼,挺好看的。」我隻能說到這裡了,我根本認不出人與人的長相有什麼區別,總不能說他眼角有顆紅痣吧。
我望向皇上。他眼角的痣,血紅血紅的。
皇上注意到我在看他,放下手裡的串珠,說道:
「眾人都退下,朕來審夏嫔。」
「皇上,這……我們可以幫您……」高貴妃連忙道。
皇上一個眼神過去,她閉嘴了,默默行了個禮,退下。
所有人都默默退下。
大家都不是傻子。給皇帝戴綠帽子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很快,偌大的承慶殿隻剩我和皇上。
「起來吧,別跪了,膝蓋該痛了。」皇上的語氣忽然變得很溫和。
我扶著膝蓋站起來,低著頭。
「你還站在那幹什麼,到朕身邊來。」
我不動。我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