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事人許盛根本不關心最終成績,由於昨天畫得太晚,又為了考試連著熬了幾個晚上,睡了一整節早自習。他趴下去之前,看到前排同學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許盛困的時候脾氣不是特別好:“有事嗎,有事等我睡醒再說。”
前排同學默默轉了回去,心說:他們七班確實開了掛,這個掛的名字叫校霸。
等許盛睡醒,第一節 化學課已經過去一半,上課前的黑板報評選也早就結束了。
邵湛把抄下來的筆記給他,順便通知:“我們班第一名。”
許盛“哦”了一聲,沒什麼反應:“挺正常的,正常發揮。”
邵湛繼續通知,沒什麼感情地說:“邱秋說謝謝你,還有隔壁班文藝委員哭了。”
許盛摸摸鼻子,把文藝委員弄哭這種事情他黑板報生涯不止發生了一次:“……我就說參加這種活動很麻煩,要不是秋姐被罵我肯定不上,隔壁班文藝委員男的女的?男的就算了,女的我要不,去送顆糖?”
邵湛被許盛這個婦女之友的屬性鬧得很頭疼:“你送糖,打算說什麼。”
許盛想了會兒,想到一句開場白:“下次讓讓你?”
邵湛:“……”
許校霸哄人的技巧確實一流,他要是真帶著顆糖把人堵在後門,丟下一句“下次讓讓你”,隔壁班文藝委員能被撩得畢業都回不過神。
許盛說完正攤開邵湛的筆記打算抄,邊上那人伸手,直接把筆記拿回去了。
“……喂,”許盛拿著筆,用筆杆敲了敲桌面說,“幾個意思。”
邵湛沒說話。
許盛:“哥哥?”
邵湛冷聲說:“叫哥沒用,筆記在黑板上,自己抬頭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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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盛放下筆,沒辦法了,直接誇:“黑板上的字沒你好看。”
“操,不送了,”許盛說完很快反應過來,他扯了扯邵湛的衣角,“不送了行不行,我說著玩兒的。”
許盛畫的黑板報起初在學校貼吧裡流傳,最後不知道誰傳到了網絡平臺上,吸引了一波大點贊,打了一個大大的tag:別人班的黑板報。
六班文藝委員哭的事兒鬧得孟國偉都知道了,不光全年級震驚於他們七班的實力,孟國偉本人也相當震驚:“我們班許盛還有這種驚人的實力?我怎麼不知道呢?”
孟國偉:“我都準備好咱班黑板報拿倒數了。”
譚凱的幼兒園蠟筆畫三等獎水平實在令人絕望,孟國偉起初觀望過七班的黑板報,也想過這次班級會拿什麼樣的成績,隻看了一眼,他就心灰意冷:算了,還是以學習為重,黑板報這種東西都是浮雲。
孟國偉正詫異,過沒兩周便接到了許盛媽媽打來的電話。
憑借他敏銳的感覺,女人這兩次打電話過來和以往語氣都不一樣,談及許盛時、連關注點也歪了,沒再像之前那樣問過許盛有沒有在學校做和學習無關的事。
許雅萍:“老師您好。”
許雅萍在康姨那補習了一通關於藝考的知識,也知道許盛的水平如果老老實實把文化課提上來,什麼學校都沒問題,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她當初通過“許湛”想明白,放手讓許盛去做自己喜歡的事的時候,並沒有想那麼多,也沒期望過他會有那麼好的成績。
松開手之後,才拿到了命運饋贈給她的禮物。更是惶恐當初要是沒松口,許盛該錯過多少。
許雅萍說明來意:“是這樣的,許盛打算參加藝考……”
孟國偉:“?”藝什麼考?
許雅萍:“這不馬上也快高三了嗎,想著提前跟您說一聲,高三他還得去畫室參加集訓,沒法來學校上課,情況比較特殊……”
美術聯考前一個月,稱作“集訓期”。考生需要放下文化課去畫室參加集訓備考,密集練習,提高手感和技術水平,以便在聯考中發揮出最佳水平。
孟國偉是聽說過集訓的,因為隔壁立陽二中就這麼幹,美術聯考的流程他多多少少有聽說過,但是他們臨江從來沒出過美術生啊!
別說是近幾年,就算往前推,推到建校那天起都找不出一個!
孟國偉短暫震驚之後,很快找回表述能力,道:“我知道了,這個、這個情況確實特殊。”
太特殊了。
特殊得他都不知道要怎麼跟顧主任匯報。
許雅萍交代完情況,掛電話前又問了幾句:“許盛精神狀態最近還好吧?”
“沒有什麼不對勁的舉動吧,比如突然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又或者突然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
孟國偉剛消化玩他們臨江要出第一位美術生的事兒,就聽到這幾句。
這說得這麼那麼像精神病。
許盛挺正常的啊。
現在母親對孩子的關心都到這個程度了嗎?孟國偉愣愣地想。
繼黑板報事件之後,許盛要參加美術聯考的事情很快傳遍了辦公室:他們臨江即將迎來建校以來第一位美術生。
討論得多了,討論中也不乏出現質疑聲。
“楊老師,”另一間教室辦公室裡,有老師對七班化學代課老師說,“許盛是你代的那個班的吧?聽說他要走美術了,這也真是神奇,咱學校還沒出過美術生呢。”
楊老師本來就不喜歡許盛,即使許盛這學期學習態度有所改正,也不能改變這一點。
她心底更是對許盛走“美術”這件事情抱有偏見,她輕笑了一聲:“想走捷徑吧,他這個分數,雖然現在提高了點,要正兒八經上個好學校,幾乎不可能。”
除了老師在討論之外,教學樓人來人往的走廊上也有人討論。
出操時間,其他人都已經去操場了,幾位遲到的六班同學聚在一起,邊說邊往樓梯口走。其中一位不服氣地說:
“美術生文化課要求低,按照算法,同樣的學校,就算文化課分數比我們低很多都能進去……”
“我操,這麼爽的嗎。”
“我們辛辛苦苦復習,他們畫畫的還能降分?”
六班同學本來穩贏的局面,被七班截胡,就算許盛是校霸也不妨礙他們在背後嚼舌根:“我覺得許盛吧,要是這樣分數還是不夠,買個學校上上也說不——”
他們話說到這裡,戛然而止。
他們面前,渾身冷意的少年正好順著樓梯下來,他手裡拿著本薄薄的練習冊,他寫題的時候把袖子折了上去,露出精瘦的手腕。
這位爺身上帶著稱號,任誰見了他都要心服口服喊一聲:學神。
邵湛被老師叫過去單獨改了趟題,經過六班那幾個人的時候,沒有直接擦身而過,而是在其中一個人面前停下。
“剛才說什麼。”
語氣真算不上好。
冷透了。
就算在他們眼裡邵湛有學神光環,此刻所謂的學神光環也壓不住面前少年冷戾的眉眼,他光是站在面前就給人一種呼吸不過來的壓迫感,長時間得不到回應,他似乎是不耐煩了:“聽不懂人話?怎麼說的,再說一遍。”
第九十八章
許盛在顧閻王辦公室裡站了十分鍾, 作為臨江頭一號藝考生, 可以說是開創了臨江的歷史。
顧閻王:“許盛, 我雖然知道你一直不按常理出牌, 永遠猜不到你下一步會出什麼招, 也萬萬沒想到你還能帶給我這種驚喜。”
許盛:“也不用這麼誇我,過譽了。”
“……”顧閻王話雖這麼說,還是費心費力找了一堆關於美術生的資料,他合上手裡那堆資料說,“既然要走美術, 立陽二中是美術特色學校, 當初怎麼沒有考慮去立陽?”
說到這個, 就得提及和許雅萍之間的矛盾。
但這個著實沒什麼好說的, 許盛略過詳細情況, 對孟國偉說:“確實有想過。”
許盛說到這又頓了頓。
許盛:“中考一不小心, 分數考得太高了,沒上。”
孟國偉:“…………”
別人都是落榜,你這真是與眾不同, 考太高了, 一不小心就夠上了第一志願。
許盛說話時抬眼看了看牆上的時鍾,不知道這場談話還有多久能結束。出操前他和邵湛說好一起去操場的,也不知道邵湛那邊結束沒有。
許盛渾然不知他男朋友此刻在樓梯口, 和六班同學發了一些爭執。
“猴子——猴子!”侯俊剛帶著大部隊走到籃球場,就聽見身後有人喊他。
七班黑板報拿了第一,侯俊走路都抬頭挺胸的:“怎麼了?”
來的人是六班班長:“打、打起來了。”
侯俊:“你好好說話, 大什麼大。”
六班班長氣喘籲籲:“學神和我們班齊家明打起來了——”
侯俊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學神這兩個字替換成許盛更合適一些:“今天愚人節?”
侯俊著急忙慌往回趕,帶著譚凱袁自強一路飛奔回教學樓,跑得呼吸都快喘不上來了,懷著眼“不見為不實”的想法,兩分鍾後趕到“案發地點”,看到了令他啞口無言的一幕:
說打起來,其實並不貼切,因為其中一方壓根沒有還手餘地。
邵湛坐在臺階上,校服外套拉鏈拉至最上面,渾身被平時很少窺見的戾氣席卷,少年下顎微收、剛好抵住鋒利流暢的下巴,腿型長直、跨過幾級臺階,他並沒有真動手——他隻是看似隨意地抓著齊家明的衣領,唯有繃緊的手腕透露出了他的力道絕不像看起來那麼隨意。
齊家明整個人跪坐在地,陡然收緊的衣領像一隻無形的手,勒得他喘不過氣。
邵湛盯著他說:“我話不想說第二遍,道歉。”
邵湛“打架”和許盛不一樣。
沒那麼多招式,簡簡單單一個動作就壓得人動彈不得。
侯俊沒見過這樣的學神,愣了會兒才想起來自己的目的:“慢著,湛哥,冷靜點——”
譚凱緊隨其後:“是啊,想想我們的校訓,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
袁自強覺得這個場面、這幾句話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發生過,但他一時間顧不上那麼多,隻能跟著說:“是啊,那什麼,跟我念一遍,文明,和諧……”
邵湛不比許盛,動手處理問題的時候還能容忍別人在耳邊叨叨。
“閉嘴。”
“…………”
“很吵。”
這個世界怎麼了。
侯俊發現他甚至都不太敢上前,但又隱隱覺得,邵湛現在這個樣子,並不讓人感到意外。這個不意外的根源,可能是因為……完全沒有違和感。
然而被邵湛摁著的齊家明似乎是逆反心理上來了,加上被那麼多人圍觀,羞恥心也佔一大因素。管面前的是學神還是哪個神,他並沒有道歉,反倒梗著脖子說:“我又沒說錯,誰不知道許盛成績不好?黑板報評了個第一又怎麼樣,指不定找誰幫忙畫的,美術生降那麼多分,本來就不公平——”
邵湛分明的手指骨節繃緊,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動作。
本來還喊著“冷靜點”的侯俊不冷靜了:“等會兒,兄弟,你這樣說話就不對了。”
侯俊說著三兩步跨上臺階,坐在邵湛邊上,說話時也學著他湛哥凹了個姿勢,奈何腿的長度不一樣,跨不到,隻能縮短一級臺階跨。
邵湛:“……”
譚凱也坐過去說:“幾個意思啊,說的是人話嗎。”
袁自強想坐,但是臺階位置有限,他塊頭又大,隻能在齊家明身後站著:“你這三觀確實需要有人好好給你糾正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