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湛去他寢室拿了作業,許盛找了個感激涕零叩頭的表情包發過去。
他同桌,不光是外掛。還能幫寫作業。
許盛起身走回隔間畫室裡,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邵湛繼續聊。
邵湛要寫題,有時候回復比較慢。
許盛就捏著那支不知道誰遺留在桌上的炭筆,又從邊上扒拉出一張畫紙壓在胳膊底下畫速寫。
他腦子裡沒什麼想法,於是就從局部開始畫,局部畫完不由自主沿著往上,畫起了六中校服、少年微微凸起的喉結……下巴……
康凱坐太久,放下筆起身晃兩下,休息休息。
他晃到許盛邊上,敏銳地察覺到這位倚著牆邊跟人聊天邊畫畫的爺有點不一樣,語出驚人:“這就是你那情況?”
許盛沒反應過來,還在專心致志畫眼睛:“什麼。”
康凱:“你別告訴我你一個大男人大半夜畫速寫畫得含情脈脈地,是因為自我陶醉,覺得自己畫得太好了——你知道你現在的眼神嗎。”
許盛筆下的眼睛剛好畫完,畫上是一張辨識度很高的臉,冷得不像話。
“看著挺眼熟啊,”康凱說著湊過去看了眼,“……這不是你同桌嗎?上次來過的那個。”
許盛沒否認。
就像上次沒否認那句“情況”一樣,因為他發現他沒辦法否認。
無數次心跳都曾明確指向過那個答案。
許盛最後把筆放下,擰開邊上的水瓶喝了一口,又蓋上蓋子說:“操……有那麼明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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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凱對許盛上次聊過的那情況早就感到好奇,但他這話說得異常平靜,沒有因為許盛那情況的性別而感到意外,可能是他們搞藝術的對這些包容度都比較高:“明顯,特別明顯。”
許盛沒再說話。
康凱毫不留情地把他那點心思點破了。
許盛發現喜歡是一種躲不開的情緒。
躲不開,也控制不住。
就像他就算在許雅萍面前說過不會再畫畫,還是忍不住,忍不住回畫室看看,忍不住在半夜因為康凱的一句話就不顧一切翻牆出來。
他對邵湛,好像也是。
第六十九章
許盛最後是趁著學校開門那會兒回的學校。
他混著上學那陣人流進去, 難得早自習沒遲到, 熬了一晚上, 到教室就趴下補覺。
邵湛進班的時候許盛就已經在睡覺了。
他站在許盛身後, 伸手在他頭上拍了一下:“你昨晚一整晚沒睡?”
許盛像是困極了, 懶得動,一隻手搭在後頸處,睡覺睡得正大光明,大概是聽到聲音,手指略有些不耐地動了動:“……困, 別吵。”
他這睡姿跟開學摸底考那次一樣, 要是讓顧閻王看見, 能站在走廊上扯著教育一個早自習。
邵湛沒再多說, 不舍得吵他, 任由許盛接著睡。
侯俊和譚凱兩人說說笑笑走進教室門口, 打算去後排找許盛嘮嘮嗑,遠遠就看到教室後排那顆安靜的後腦勺:“……盛哥?”
邵湛坐在他邊上,在草稿紙上算答案, 頭也沒抬道:“他在睡覺, 有事嗎。”
侯俊、譚凱:“……其實也沒什麼大事。”
沈文豪剛從其他組收完作業過來,也想找許盛聊聊,揚聲道:“盛哥作業交一下?猴子, 你也交一下。”
沈文豪抓抓頭表示忘了,然後開始等許盛醒過來交作業,倒是等到邵湛從桌上把許盛的作業抽出來給他。
沈文豪:“……”
這景象看著特神奇, 邵湛在他們眼裡從來都是一幅不近人情的形象,行事作風簡直就是行為規範楷模,邊上趴著這麼一位公然睡覺的,並且邵湛還有維護他的意思,場面反差感很強。
要是他們知道許盛的昨天作業都是邵湛寫的,可能更震驚。
邵湛昨晚連夜把許盛那幾本練習本補上,他仿許盛的字現在仿得越來越像——其實也沒什麼難的,往醜了寫準沒錯。
許盛這一覺足足睡了半個上午,直到出操才醒。
他其實沒有完全睡過去,畢竟教室裡再怎麼安靜都會有嘈雜聲,尤其是聽到老師叫自己的名字:“許盛!上課還睡覺,讓他給我起來,不清醒站會兒就清醒了。”
是周遠的聲音,許盛都準備睜開眼坐起身了,身邊一道聲音響起。
這些聲音隱隱約約隔著一層什麼東西,像是在夢裡發生的一樣。
“老師,”那聲音說,“他身體不舒服。”
周遠好說話,加上替許盛說話的人又是邵湛,他手裡剛抓起來的粉筆頭最終沒扔下去:“這樣啊,實在不舒服就去醫務室看看,再不行幹脆回寢室休息休息,別硬熬。”
許盛補覺補得差不多了,意識回籠,坐起身。
發現腦子裡全是邵湛的聲音。
這個點教室裡人都已經去操場集合出操。
操場上的大喇叭聲音一路通過大開的窗戶傳到教學樓。
許盛抓抓頭發,喝了口水,然後劃開手機,看到半小時前康凱發過來的消息。
康凱:我到會場了。
許盛回:我睡醒了。
康凱:你這樣沒被你們學校老師打死?
許盛:不會。
康凱覺得不妙,果然許盛又發過來一句:我有我同桌護著,他還幫我寫作業,算了,跟你說這個幹什麼。
康凱:滾滾滾,這就跟我炫耀上了是吧,考慮過我的感受麼?
許盛手指頓了頓:你就一點都不意外?
康凱反應兩秒才反應過來意外指什麼:你不直是什麼需要意外的事兒嗎,我看你平時對女生也沒什麼興趣的樣子,而且我早就覺得你那耳釘戴得挺GAY了,就是一直沒好意思說。
許盛:……
康凱:哦,你還分得清口紅色號,我媽逛街你都能參謀,你自己品品。
這回說滾的人成了許盛。
許盛發完那個‘滾’字,又忍不住打下一行:你說我追他怎麼樣。
康凱那邊沉默半天。
顯然是沒有想到許盛會有這麼強的行動力,不過想想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許盛從來就是這麼個性格,腦回路也異於常人,跟他敢把天空幹脆畫成被打翻的顏料盤一樣,張揚得過分,從不按常理出牌。
其實康凱想錯了,他一點也不快,這個問題許盛昨天想了一晚上。
昨晚他趴在課桌上翻了半天他和邵湛的聊天記錄,從第一次他和邵湛對調身體開始翻,仿佛跟著聊天記錄從頭又走了一遭。
也無數次想過克制。
但就是……忍不住。
許盛追人的經驗為零,沒有任何可參考的東西,不過既然確定了目標,那就先開始制定計劃。
一步一步地來。
許盛頭腦難得地清晰,他想了想自己周圍的兄弟:萬年單身狗康凱,雖然有追人經歷但一次也沒追上的張峰。
他覺得自己真是交友不慎,關鍵時刻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許盛感慨完,決定還是自食其力,他打開網頁搜索:如何追到喜歡的人。
頁面很快加載完畢,網頁上赫然是一條高贊答案:
謝邀。
首先準備好-一顆真誠的心,一個能不要臉的人。
許盛:“……”也行。
第一條符合,第二條他可以符合。
這篇問答主要分為幾個部分:噓寒問暖,投其所好,提升自己,在有紀念意義獨特的地方表白,徐徐圖之。
許盛查完就把手機關了往桌肚裡扔,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正好撞上七班同學解散回班。
邵湛明明混跡在人群裡,許盛還是能一眼捕捉到,侯俊他們圍著他說笑,邵湛依舊是那副不太好接近的模樣,沒再抗拒,偶爾也會跟著回應兩句。
侯俊身為班長忍不住關愛同學:“盛哥,醒了感覺怎麼樣,身體還好吧?自己的身體可得注意,下次不舒服別強撐著。”
“挺好的,”許盛心說侯俊這噓寒問暖這麼到位,等會兒他還怎麼發揮,他轉向邵湛,‘咳’了一聲說,“你……操場熱不熱?”
邵湛本來想問他睡夠沒有,沒有回去再睡會兒。
冷不防聽到許盛這樣說,一下沒反應過來:“……”他是不是沒睡醒。
許盛繼續道:“出操出得還好嗎,最近幾天天氣升溫,小心中暑。”
這下不光邵湛不知道他想幹什麼,連侯俊站在邊上也十分迷惑。
期中考試臨近,各科老師以集中復習為主,上課練了幾套歷年期中考試卷。
這一整天,邵湛聽了不少出自許盛的迷惑發言。
比如他剛把試卷翻過去一頁,邊上那位把能寫的題都挑著寫完了的爺撐著腦袋、眯著眼、手裡還轉著筆來一句:“同桌你累嗎,要不要停下來做一套眼保健操。”
邵湛答題思路頓了頓:“我不累。”
許盛:“勞逸結合,我給你講個段子?”
邵湛:“……”
許盛噓寒問暖之餘沒忘記提升自己,體現一把自己真的有認真聽課:“上節課老師講題講得還不錯。”
邵湛放下筆,側眼看他,碎發遮在眼前,其實他平常不說話光看人的時候隱約能看出一點校霸的影子來,他本身並不是性格特別好的人,看起來像收了一身反骨,但也隻是看起來,說話時依舊帶著冷,對著許盛卻不由自主放軟了語氣:“想幹什麼,有事求我?”
沒有。
想追你。
許盛在心底說。
“我,”許盛說,“……關心你。”
許盛一天噓寒問暖沒有成效,倒顯得他別有所圖,許盛打算試試那個‘投其所好’,他琢磨著邵湛平時不是在刷試卷就是在準備去刷試卷的路上——於是幹脆在晚自習結束之後,去書店買了套題。
邵湛回到寢室,洗完澡拉開隔間門出來,還在試圖解讀許盛一整天莫名的“關心”,最後沒能成功。
……許盛腦袋裡都在想什麼。
邵湛簡單整理完考試錯題,劃開手機,難得看了眼群。
群裡新刷的幾百條消息都圍繞著邵湛之前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