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課沒發生什麼意外事件。
各科老師大概是知道邵湛在準備聯賽,不敢多打擾他,叫他去辦公室和讓他上臺解題的次數驟降,許盛輕松不少。
邵湛就沒他那麼輕松了,平均每節課挨五六截粉筆頭,周遠的粉筆頭扔得尤其準:“許盛,你站著上課!”
周遠說完又道:“算了,許盛,你出去站著吧,站在教室裡擋同學的視線。”
邵湛不是很能理解周遠這個思維模式:“……老師,我在最後一排。”
全班哄堂大笑。
然而迎接他的是另一截粉筆頭,周遠怒罵道:“我當然知道!要你多嘴,我就是想找個借口讓你滾出去站著,你站著礙我的眼行了麼——滾出去!”
笑得最過分的還是他邊上那位同桌,許盛趴在課桌上,悶聲笑得肩膀聳動。
邵湛被叫起來完全是因為許盛五分鍾之前提醒他上遊戲籤到:“有沒有良心。”
許盛笑著說:“沒有。”
邵湛抓著手機走出去之前,趁著其他人不注意,直接在許盛後腦勺上威脅似的摁了一下——不過力道並不重。
“下課跟你算賬。”
許盛平時被各科老師針對慣了,但看學神吃癟卻是難得。
邵湛隻得出去站走廊。
周遠這節數學課是最後一節,也是因為快放學的原因,課堂氛圍比較輕松。
周遠重新找了一根粉筆,掐斷一截說:“行了,別笑了,誰再笑就出去跟許盛作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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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遠簡單布置完作業,給大家幾分鍾時間把留的題目抄下來,許盛看了眼窗外,視線從罰站的高冷版自己身上挪開,落在邵湛身後那輪有落下趨勢的烈陽上。然後他一隻手伸進桌肚裡,單手敲字。
-太陽快下山了。
許盛斷斷續續地繼續打字。
-等會兒在哪兒碰面。
-樓梯口可能會有人,回寢室還是去天臺?
窗外的高冷版“許盛”動了動,低下頭。
-天臺。
大師給的這條紅繩,戴了整整一天,老實說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許盛抬手碰了碰那根繩子,也摸不準它等會兒會不會有奇效。
不過目前為止唯一產生的效果,可能是讓侯俊他們看他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很長時間不上貼吧的許盛也不會知道,臨江六中貼吧首頁那棟越蓋越高的樓裡也添了新料。綠舟基地幾所學校一起軍訓之後,臨江六中貼吧湧入一批其他學校的人,流量暴漲。
下課鈴響。
“課代表來我辦公室一趟,” 周遠說,“其他人抄完就放學吧。”
教學樓天臺是臨江出名的觀景地,遠眺能縱觀不遠處的江景,連著廣闊天空。
但許盛和邵湛兩人去的時機顯然不太對,以防發生什麼安全問題,天臺門上了鎖。
許盛擰了擰天臺門鎖,發現是真擰不開。
“就這吧,”邵湛說,“也沒時間再換地方了。”
也是。
不過好在通往天臺的那段樓梯附近並沒有人。
放學時間,人流大多都往校門口湧,很少會有人往樓上走。
“那就這,大師說先……”
許盛松開手,這才發現天臺門口和樓梯相連的位置有多擁擠,剛好隻夠站下兩個人,他後背就是那扇鐵皮斑駁的天臺門,轉過身便猝不及防撞進邵湛眼裡。
他靠得太近了。
近到許盛後半句話頓住,並且忘了本來想說什麼。
大師說的第一個步驟是什麼?
樓下有收拾好東西背著書包,邊說笑邊往外頭走的同學,交談聲順著樓梯不斷回旋而上。
是天臺外頭的風太大了嗎。
許盛漸漸聽不清那些被回旋上來的聲音,直到短暫的安靜過後,他聽見邵湛說:“三十秒,到了。”
明明是他自己的聲音,語氣卻截然不同,冷冽、又有點低。
下一句是。
“要抱嗎。”
第五十八章
天臺門沒有鎖緊, 用力推還是能推動, 但可動範圍實在有限, 推開一道縫隙之後就被長長的鏈條牽引住。
風從縫隙間肆無忌憚地穿過。
許盛還沒回答, 邵湛就已經走上前兩步, 他伸手,覆在許盛腦後——隻是這回動作沒有那麼輕,他像是解開了某種封印,褪去一身‘優等生’的束縛,加之又互換在許盛的身體裡, 身上那件T恤也被風吹得揚起。
恍然間, 靈魂錯位, 許盛仿佛看到眼前站著的是一年多以前的那位南平校霸邵湛。
邵湛手微微收緊, 強勢、不容拒絕地扣著他, 將他拉近自己。
這個擁抱和正常的擁抱不太一樣。
許盛被他摁得動彈不得, 強行被邵湛手上那股力量牽著撞進他懷裡。
兩個人貼得很近,邵湛身上獨有的那股冷冽味道夾著風席卷而來,然後扣在腦後的那股力量松開一些, 邵湛的手往下滑, 最後搭在他後頸上。
“……”
少年掌心熾熱,又是在看不到的地方,感官異常敏感, 許盛眨了眨眼,渾身都像過了一層電。
如果此刻有人經過,肯定會被面前這場面震得駐足。
這個擁抱可能隻維持了很短暫的時間。
也可能真的過了很久。
隔著單薄的布料, 可以清楚感覺到對方身上的體溫越升越高,同時他聽到從胸腔裡傳來的,無法克制的、隱秘的心跳聲。
明明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聽見雷聲,但這個瞬間卻像是定格了一樣,在平行時空無限拉長。
許盛發現他和邵湛這樣實在很像放學之後偷偷跑來天臺門口幹壞事的。
許盛在心底“操”了一聲,問:“要抱多久?”
邵湛反問:“換回來了嗎。”
許盛看了一眼邵湛,邵湛身上還是那件黑T恤,很顯然沒有。
“……沒有。”
所以沒換回來,還得接著抱?
許盛對那位大師的信任開始動搖。
他這不會是被人騙了吧?
大師說要抱到什麼時候了嗎,許盛回想。
好像沒說。
大師說完換回來的要求之後,再問他任何問題,大師就隻會搖搖頭,神秘道:“天機不可泄露,我已經說得太多了,切記,心誠則靈。”
心誠則靈這四個字太玄了,到底幾個意思。
許盛這才回味過來,大師好像一句話一個坑。
如果是平時,許盛絕對不是那種缺乏理智的人,但現在是特殊時期,隻能想特殊方案,都能為月考狗急跳牆了,為四校聯賽失個智怎麼了。
許盛不知道是想逃避,還是拿這種快要透不過氣,心率瘋狂失衡的情緒束手無策,他試探著問:“那個胡半仙是不是騙子?”
邵湛沒有說話。
許盛微微側頭,這才發現邵湛居然在笑。
他笑得並不明顯,喉結攢動兩下,然後他松開手說:“你很好騙。”
許盛:“……”
“我什麼?”許盛徹底回過味來,“操,你耍我?”
在半仙居的時候許盛雖然很上頭,但邵湛比他冷靜很多。
許盛腦子雖然不夠用,但邵湛智商是實打實的高,這麼明顯的漏洞不可能沒聽出來,尤其許盛自爆之後大師後續發言很明顯在跟著許盛說的話走。
邵湛卻沒戳破,由著他鬧,從絕緣服鬧到算命館。
“沒耍你。”
“不算耍我這算什麼。”
“算賬。”
“……”
邵湛又說:“說了下課跟你算賬。”
算賬是一個很方便的說辭,暫時掩去還未平復的心跳,許盛回寢室之後躺在床上點開康凱的聊天框,聊天框停留在那句’你這他媽有情況啊’上。
他把那行字反復看了兩遍,想發點什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發,把手機扔邊上,闔上眼。
與此同時,另一邊。
三兩步過道相隔的距離,對面寢室裡的邵湛對著桌上幾張新發的競賽卷,遲遲沒有下筆。
他勾著筆,題目反復讀了兩三遍,向來自制力強且一開始刷題就什麼都顧不上的邵湛卻意外地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他幹脆放下筆,正巧手機響了一聲。
您有新消息。
南平討論小組消息眨眼間刷了幾十條。
-我今天路過咱學校了,嘖,學校重建了。
-我知道,弄得像模像樣的,操。
-監控也整起來了,不知道現在翻牆還像不像咱們以前那麼方便。
……
都是以前認識的那幫朋友,中考還剩一百多天的時候,邵湛就開始悶頭看書,畢業後大家去了不同的學校。
這幫朋友以中專為主,結伴去學了汽修。
邵湛很少在群裡冒泡,說不上的出於逃避還是別的想法,臨江六中課業也是真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