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豫了很久，還是把手機遞過來了。
10
那是一個視頻，有幾十萬點贊和評論。
出鏡的是沈晟棠。
她用短短五分鍾的視頻控訴我離婚後沒有給她撫養費，說我重男輕女。
評論全都是心疼她的，說什麼重男輕女的人就該去S。
「媽，她在網上發了這個視頻之後，就有人把您和晟睿都人肉出來了，晟睿公司的股價下跌了不少。」
難怪最近晟睿時常皺著眉，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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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這個視頻，看著她頂著和我有幾分相似的臉在那裡顛倒黑白。
「媽，咱不看了，該去做檢查了。」
兒媳從我手裡奪回手機，醫生說我不能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她怕我又氣急攻心。
做完檢查回來的路上，遇到很多人，有病人，有醫護人員，也有陪同家屬。
他們看到我的臉，都在指指點點。
不少女生更是直接翻了白眼。
「喂，你就是網上說的那個重男輕女的顧大媽？」
有兩個很年輕的女孩經過我身邊，和我錯開身之後又回過頭來，攔在我面前。
網絡就是這樣，有很多人僅憑他們自己看見的、聽見的一面之詞就堅信你是錯的一方。
兩個女孩見我沒有回復，又掏出手機，對著我拍，邊拍邊說。
「大家看一看啦，就是這個毒婦，重男輕女，離婚後一分錢都沒給女兒花過，都不懂你們這種人的心是怎麼長的？男孩就一定好了嗎？你家裡有皇位要繼承嗎？」
兩個女孩嗓音很大，吸引了不少人，他們圍成一圈，對著我和兒媳指指點點。
「小姑娘，禍從口出。」
「我們有什麼禍，我隻是想把你們這種重男輕女的人都曝光出來！都 21 世紀了，這種糟粕不該存在。」
重男輕女不該存在，但不孝不義也不該存在。
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影響了醫護人員的出行，保安過來疏通了一下，我們才得以回到病房。
那兩個女生把今天這個視頻上傳到網上了，又引來一場紛爭。
不少博主發視頻解說。
標題是《放棄女兒撫養權，二十年未給一分錢，是重男輕女嗎？》。
評論區裡已經吵翻天了。
我不介意別人的謾罵，也不想回懟。
畢竟有句古話說得好——「狗咬了你一口你還得咬回去嗎？」
如果你咬回去，隻會沾染一嘴狗毛。
11
入院的第十天，醫生終於確定下手術的日期和方案。
手術的這天，我提前叫來律師，立了遺囑，我S後，把我所有的身家都贈予慈善機構。
進手術室的前一刻，晟睿一直拽著我的手，他說他害怕見不到我了。
畢竟也算是大手術，再加上我的基礎病，術中會出現什麼情況都未可知。
我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輕松。
這一世，有自己的小事業，有一個不漏風的小馬甲，足矣。
還好，上天到底眷顧了我第二次。
我平安地從手術室中出來了。
術後第三天，我的身體恢復良好，已經可以下床了。
隻是，我看著那張傳喚單，到底紅了眼。
沈晟棠把我告了，理由是沒有給撫養費。
她在某個短視頻平臺中，通過賣慘和說我不給生活費的事情已經漲了幾十萬粉了。
很多粉絲都讓她去告我，甚至有一些從事法律工作的粉絲願意無償幫她打官司。
所以她在我做手術的那天，一紙訴狀把我告上了法庭。
12
出庭的那天，法庭門口圍了很多人，大部分是二十出頭的女孩子。她們對我大聲斥責。
「如果不愛你的女兒，為什麼要把她生下來呢？」
「重男輕女就該S！」
……
又一次踏上了法庭。
這次我是被告，原告是我的女兒。
沈晟棠以我不給撫養費為由向法官提出要我一次性給夠撫養費。
不出所料，她敗訴了。
當年我和前夫對簿公堂的時候，協議裡是說一人帶走一個孩子，彼此之間不需要再給撫養費了。
前夫家庭條件優渥，也不缺我這點撫養費。
所以，她想以我沒給生活費為由起訴我，是不切實際的。
但我心裡存疑，前夫億萬家產，不可能養不起她，以至於讓她來向我索取撫養費。
13
沈晟棠敗訴之後，仍不S心，繼續在短視頻平臺上發布視頻，聲稱我賄賂法官。
同時還發出我給沈晟睿花錢的賬單。
又各種賣可憐，說自己怎麼艱難、怎麼困苦，因為沒錢，她甚至連大學都沒上。
她一天發了 n 條視頻指責我，同時賣可憐。
這下好了，網絡輿論徹底偏向她那方了。
她的話引起了一眾深受重男輕女影響的女孩子的同情心。
有些極端的粉絲甚至找到了我家的位置，在我家的門窗上寫下各種惡毒的話。
我租出去的房子也受到他們的破壞，租戶不租了。
晟睿的公司股票一夜暴跌，兒媳的娘家也來人詢問我真相，她的父母隱隱有讓她離婚的苗頭。
我每日在醫院看著晟睿的眉頭越來越皺，兒媳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終於狠下心來了。
我注冊了一個短視頻賬號，名字叫「重男輕女的她」。
剛一注冊成功，不少網友就順藤摸瓜搜到了，很多人在私信裡罵。
我發了一個直播預告，告訴他們我會在明晚解釋一切。
14
直播當天，我準備好所有證據，才打開了直播。
一開播，直播間瞬間超過十萬的在線人數，底下也有人在不停刷屏辱罵。
還有人花大價錢在我臉上塗鴉「SB」和「87」等各類侮辱人的詞匯。
我拿出已經提前準備好的證據，懟在鏡頭前。
「我顧悅對天發誓，從未做過重男輕女的事情，當年我的前夫做了錯事，我起訴離婚，打了很多場官司才從他手裡搶到一個孩子的撫養權。」
說完這段話，評論裡滑過很多條。
「那為什麼帶走兒子不要女兒呢？」
同時，還有幾個粉絲上百萬的營銷號向我發來連麥申請。
我隨機接了一個。
「顧女士，請問您離婚的時候為何選擇帶走兒子而不是女兒呢？明明女兒更需要母親的陪伴，難道這不是一種重男輕女的表現嗎？」
剛接通，那頭傳來暗含諷刺的女聲，口齒清晰。
評論又開始刷屏了。
「重男輕女的人就該S！」
「首先，我回答第一個問題，為什麼不帶走女兒。當年我是要選擇女兒的，是沈晟棠在法庭上選擇跟了父親。這些都有證據可查實。」
我把當年的法律判定書擺在攝像頭前。
連麥的那個女生聲音小了一點，但又卷土重來。
「那麼，對於沈小姐聲稱你在離婚後沒有支付一分錢撫養費，卻把自己的全身家當都給了兒子，導致她連讀大學的學費都沒有，這件事情你如何回答呢？」
「對啊，難道女兒留給前夫就不管了嗎？錢不給，愛也沒有，一個人多艱難。」
「樓上的，贊同。」
「其次，當年和前夫離婚，他要求和我一刀兩斷，兩個孩子一人一個，彼此不需要再給撫養費，也不能回來看望，直到孩子成年後才可以看望，否則將賠上巨額違約金。而且，前夫家庭條件優渥，是某市有名的暴發戶，資產上億，不存在無法供養沈晟棠讀大學的現象，是她自己早戀，高考隻考了 188 分，實在沒有大學讀。」
評論區一片哗然。
「不是吧，188 分？這長腦子了嗎？」
「你要這麼說貌似也不能怪你這個當媽的了，撫養權在資產上億的父親那，怎麼樣都有錢花啊，還貪圖她媽這點嗎？」
……
網友就愛吃瓜，直播間一下子又多了幾萬人，評論也兩極反轉。
雖然還有罵我的人，但三三兩兩的，都被刷下去了。
跟我連麥的那個女生單方面斷了連麥。
「最後，我也並不是沒有給錢。她結婚的時候我也給了二十萬嫁妝，當時我全身上下也就五十萬的流動資金，我自認為作為這個母親仁至義盡了。」
「而她呢？在自己弟弟的訂婚宴上來鬧事，還企圖顛倒黑白網暴她的老母親，網暴最嚴重那幾天，我之所以沒有回應，是因為我患了癌症，在接受治療。」
「我不想鬧得太難堪，畢竟今生成為母女，也是有緣，但她不把我當母親，我也不會再認這個女兒。」
說完，我就把直播關了。
同時打開電腦，制作了一份長達 66 頁的 PPT，圖文並茂。
從她出生起對她的好到後來法庭上她選擇父親、訂婚宴上鬧事、網暴事件。
樁樁件件，都有圖有文字。
敲下 Enter 鍵，這份 PPT 被我上傳到社交平臺。
看到「上傳完成」四個大字，我捶了捶老腰。
作為一名教師，做 PPT 是我最擅長的事。
15
第二天，「重男輕女反轉，實則忘恩負義？！」這個詞條一下子爬到熱搜榜第一。
網友把昨晚的錄播剪輯發到各個平臺，還有我的 PPT，已經傳瘋了。
不少人跑到我的社交平臺下跟我道歉，聲稱對不住我。
還有一個詞條「大家欠顧悅一個道歉」也爬上了熱搜第三。
有些路人不懂，在該詞條下問：「顧悅是誰？剛出的大明星嗎？」
然後就被大家瘋狂介紹。
「就是女兒出來錘她重男輕女那個啊，現在反轉了，明明是她女兒忘恩負義。」
我剛起床，就看到沈晟睿和兒媳做好早餐在等著我了。
我朝他們笑笑，安撫他們的心。
手機「嗡嗡嗡」地響著，從昨晚直播結束之後就一直響到現在。
我原本不想理會，但還是想看看她能說出什麼話來。
「顧悅，你到底是不是我媽啊？你怎麼能開直播說出那些話來呢？你知不知道現在網民全都在罵我？」
耳朵也「嗡嗡」地響。
我二話不說，掛了電話。
她一如既往地精致利己主義啊。
網民罵她？
那網民罵我的時候呢？
她想過我這個母親嗎？
我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生出這樣的白眼狼，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16
事情發酵的第三天，不少沈晟棠的同學和朋友出來錘她。
稱她從初中起就談戀愛，三個月一換。
還稱她高中的時候不務正業，經常帶頭霸凌別人，但她家裡有錢，用錢擺平了。
高考也沒考上大學，去了民辦又嫌這嫌那的，最後隻讀了兩天大學就退學了。
這下好了，大型的人肉現場。
真的，沒有人可以在網民用顯微鏡看你的角度下活下來。
更何況沈晟棠的所作所為倒也不是冤枉了她。
一時之間，她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熱度持續了很久，她也每天打電話過來辱罵我，我拉黑了一個又一個號碼。
直到一個星期後，網上又曝出新瓜。
是沈志的妹妹出來爆料的。
「沈晟棠在揮霍完她的錢以後，還偷了家裡的金銀首飾和房產證，把我哥氣到中風！這種沒良心的人就該天打雷劈，現在好了，人也跑了，我哥就這麼一個閨女，把錢偷了，人也不回來了。大家幫幫忙，幫我們找到她好不好？」
我這才知道，沈志出了事，沈晟棠釀成了大禍。
晟睿當天就從公司趕了回來，站在我面前，「啪」地跪在我面前。
我連忙扶他起來。
在他的眼神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那晚，我們買了最早的機票，趕回江城。
闊別二十六年，我又再次回到這個給我帶來快樂和痛苦的地方。
17
我和晟睿先去了醫院，看到沈志那副狼狽模樣，我也不懂該說些什麼。
沈志是個富二代，當年和他認識的時候他是那樣容光煥發。
他長得足夠帥，又挺會哄人的，我當時剛大學畢業沒多久，一下子墜入愛河。
結婚的頭幾年，我們過得還算幸福，不愁吃不愁穿，他對我也很好。
後來，沈晟棠出生，有些事情潛移默化地改變了。
我將很多精力都投入到女兒身上，沒有發現他不知何時陷入賭博。
沈晟睿出生之後, 事情變得更糟糕了。
他將大幾百萬都賠了進去, 也贏了幾百萬。
終於在那年, 他聲稱出差，一個月不著家，再見面, 卻是在警局裡。
他嫖娼，被抓了進去。
我作為他的妻子, 去贖他, 才知道他那晚賠了一千萬。
他說他心情不好, 才做出那種事，他說就一次，讓我看在兩個孩子的面上原諒他。
但我還是毅然決然地離婚了。
思緒回轉, 我看到躺在病房上不能動彈的沈志。
出了病房，透透氣。
晟睿是他兒子, 他想過來看望甚至赡養他，我沒有意見，那是他的事。
「嫂子？」
沈志的妹妹跟了出來，怯生生地開口。
「別叫我『嫂子』。」
「我哥他, 他後來也沒有再婚, 他這輩子就這麼兩個孩子, 沈晟棠還那麼……你能不能讓晟睿常回來看看他？他也不是不愛孩子, 他還給晟睿留了一套房子……」
說著，她居然哭了起來。
我不知道他們沈家的人是不是都把我當傻子呢。
沈志不是不想再婚, 而是他在離婚後就出了點意外，不能人道, 他就算想生都生不了啊。
所以他家那麼重男輕女，居然能給沈晟棠揮霍那麼多錢, 還不是因為就剩這麼一根獨苗了？
「晟睿也是成年人了, 他要是想回來看他生理上的父親我也管不著。」
說完, 我自己一個人走了。
我又不是大冤種, 辛苦二十年好不容易能脫身, 清闲一把，我還給自己攬事幹？！
18
沈晟棠拿著她偷來的錢東跑跑西跑跑, 終於還是被警察抓住了。
我也沒想到沈志居然真的會報警。
沈晟棠被判刑入獄的時候我去旁聽了。
判了六個月。
她看到我, 眼神又有火氣又有些迷茫。
「顧女士，你終於醒了，等會兒就要開庭了，您可得打起精神來。」
「而我」但那都是她自己作的。
一個人花天酒地, 哪怕幾百億的資產也不夠她花的啊。
況且, 沈志又不是蠢的，隻給了她不到百分之三十的家當。
她花得越多，欲望就越來越大。
欲望的雪球越滾越大, 最終會把她推向深淵。
而那些事都與我無關了。
我滿足上一世的願望，報了個夕陽紅的老年旅行團，跟著一群年紀差不多大的伙伴走南闖北。
世界這麼大，當然要去走走了。
走累了, 我就回家, 逗弄逗弄我的孫兒。
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
等休息夠了，我又啟程，繼續向著我不曾看過的那些風景走去。
我去了馬爾代夫, 好好享受了一把夏日的天堂。
我還去了世界聞名的薰衣草故鄉普羅旺斯，紫色花海很美。
而我的下一站，是南極。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