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班教室裡, 侯俊剛帶領大家把座位拆分好, 排成單人單座。
然後七班同學拿著筆袋陸陸續續往外走, 走廊上人流分成好幾個方向, 有同學在走廊外低語:“聽說你這次在第一考場,那不是能和學神一起考試嗎。”
“是啊,上次摸底考出排名之後, 我就開始期待下一次考試。”另一位同學按捺不住興奮的心情, 就是這話要是讓許盛聽見可能要當場自閉,“期待這次月考好久了。”
“你第幾考場?”
“我啊,我第三, 上次考試失誤太多,別提了。”
“……”
走廊上聲音漸弱。
許盛和邵湛兩人打算交換幾條注意事項,許盛的考試日常很簡單:“你要是不知道幹什麼就睡覺。”
邵湛想起摸底考那天坐在他右手邊的少年, 全程用後腦勺衝著監考老師的場景。
邵湛沒說話。
許盛倚在他課桌邊上,曲指敲了兩下道:“你沒什麼要說的?”
邵湛起身,把準備好的水筆抓在手裡,他說:“對你不抱希望。”
“老實點,”經過許盛身側時,邵湛停下來,他隻要再偏移幾度、嘴唇就能碰到對方耳垂,許盛那把嗓音硬生生被他弄得沾上幾分低冷,他在許盛耳畔低聲道,“少添亂。”
“對了。”
邵湛走到門口時又停下,還真想起來有一件要注意的事:“別寫哈姆雷特。”
許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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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考場和最後考場遙遙相望,隔了整整一條長過道。
許盛收拾好心情往第一考場走,他雖然心底慌得不行,畢竟是三天兩頭上升旗臺檢討的人,這點外在的表情管理能力還是有的。
於是第一考場所有考生看著學神以極其瀟灑且淡定的姿態經過後窗,他明明是頭一次來,卻像走出已經在這個考場考過千百遍試一樣的步伐。學神身上那件校服領口開著一些,進門未語先笑,勾著唇衝教室裡的同學打了聲招呼。
邵湛這幅皮相本來就惹眼,褪去那身冷氣之後,竟有種說不上來的氣質。
“!”
“啊,學神。”考試號離許盛較近的那位同學眼裡都快冒出泡泡了,小聲道。
一時間全班注意力都擊中在學神身上。
許盛向第一考場這些考生打完招呼,一眼看到右手邊第一排座位上貼的1號標籤,他把手裡的筆放桌上,坐下等待開考。
坐在邵湛的位置上考試,心情實在是難以言喻。
他身後那個位置上坐的就是和他一起升過國旗的萬年老二。
萬年老二伸出手指推推眼鏡,這種時候還不忘跟他下戰帖:“你等著吧,這次考試我準備得很充分。”
許盛心說,這位哥,你都不需要準備,這次第一名的位置你是十拿九穩。
但許盛想歸想,面對其他同學諸如“學神我好緊張啊,你緊不緊張”的問題時,他很快調整好心情,模仿邵湛平時那種冷淡的語氣說:“我不知道緊張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因為我從來沒有過這種心情。”
……不愧是學神。
其他同學在心裡誇了一句,牛逼。
又有人問:“學神學神,依你之見,咱們這次月考會很難嗎?”
許盛:“我也不知道什麼叫難。”
“那學神,你這次考試準備得怎麼樣?”
“準備?”
被邵湛摁著腦袋補習一周、還是取得全科不及格的許盛思考了一下說,“這點東西還需要準備?”
這他媽!這就是學神和其他人之間的差距!
所有人心服口服。
這要是平時考試,其他同學壓根不敢主動和學神說話,但今天學神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甚至還回答了同學們那麼多問題,於是有人大著膽子問:“學神,能讓我摸一摸你的手嗎?”
看似淡定實則在琢磨等會兒考試怎麼辦的許盛:“?”
那名同學神情害羞,又說:“我太緊張了,怕考不好,想沾沾學神的考運。”
這種行為就跟學校貼吧裡無數個“拜考神”的帖子似的,原理一致,並且因為邵湛平時考試實在過於逆天,校園裡流傳著一個民間傳說:要是逮到學神真人蹭上一蹭,考試成績定能突飛猛進。
許盛對摸手這件事並不排斥,反正也不是他的手。
主要他就怕對方沾到些什麼不該沾的。
——比如來自最後一個考場最後一名的考運。
想到最後考場,許盛心說,也不知道邵湛怎麼樣了,像他這種三好學生……
許盛想這莫名浮現那天網吧外的場景和背上的紋身。
好吧,好像也不是那麼三好。
與此同時,“三好學生”邵湛正好走到最後考場門口。
臨江六中怎麼說也是重點學校,但哪個學校都有上高中之後突然頹廢成績懸崖式下跌的人,最後考場裡聚集的正是這些不學習的差生。
當然這些人和許盛比起來那都是小巫見大巫。
他們沒有許盛不學得那麼徹底,也不敢像許盛那樣行事囂張,具體囂張表現為:凡是考試基本隻留給監考老師一個後腦勺,監考老師把人叫起來,他也能漫不經心地抬起頭說一句‘老師,沒說考試不讓睡覺吧,反正這卷子就算不睡覺我也寫不出,還是您想找我嘮嘮嗑?’
最後考場平時的名場面就是少年坐在角落裡撐著腦袋,勉強寫會兒卷子,寫著寫著就幹脆把筆一扔,趴課桌上睡覺。
也沒老師敢管他。
邵湛進去的時候,最後考場的考生還處於一片混亂之中,教室後排聚集著一圈人:“你這小抄打得不錯啊,借我看看,這在哪兒印的?字體能縮這麼小?”
另一位同學說:“別亂碰,我剛整理好的,一份語文古詩詞,一份數學公式,一份英語萬能句式,寫作文能用得著,你別給我弄亂了。”
那幾人圍在教室後排討論著等會兒要怎麼作弊。
這畫面太熟悉。
邵湛在門口停下腳步,手裡抓著的筆不自知地握緊,恍然間思緒倒回。回憶裡的話面順著那天腦海裡浮現的那聲“湛哥”往後。
幾名少年從巷弄外走來,為首的那個剃了寸頭:“湛哥,還是你牛逼,那幾個挑事的現在隻會跪在地上喊爸爸。”
另一個看著個子矮點,但眼睛很大,矮個子問:“等會兒考試,咱還去麼?”
寸頭狠狠拍了他腦袋一下:“你他媽問的是什麼蠢問題,哥幾個什麼時候考過試?你這話顯得咱們這種不良少年出來混得特別不專業!”
矮個子摸摸後腦勺,有點委屈地說:“湛哥就每次都考。”
“考試時間還剩多久?”倚著牆的少年問。
矮個子說:“大概十分鍾吧。”
寸頭詫異道:“湛哥?你真去考試啊?咱學校考場比的都是作弊技巧,沒什麼考試的必要吧……”
邵湛看見時空線另一邊的他把煙摁滅了,抬手用指腹去擦嘴角的傷口,少年穿過人行道,然後直接單手撐著道路上的欄杆翻過去,留下一句:“隨便考考。”
講邵湛思緒拉回的,是圍在教室後排那幾位同學如射線般恨不得將他穿透的熾熱目光,以及一聲中氣十足的:“許盛!”
邵湛回過神:“?”
那名準備了幾疊小抄的同學坐在倒數第二排,按照這個座位排布,應該就是倒數第二。
倒數第二看到他,神情萬分激動,又喊了一聲:“你還敢來!”
邵湛:“…………”
這場面是多麼熟悉,就連臺詞都跟祖傳的一樣。
他確認許盛沒有告訴過他,他在考場上也樹過敵。
邵湛不知道什麼事,幹脆沒理,他越過前幾排人,經過倒數第二排的時候卻被倒數第二抓住了手腕。
沒由來地頻頻回想起往事、讓他陷入莫名煩躁。
邵湛現在心情真算不上好,以為倒二這是想動手,他幾乎是靠著本能反手扣住倒二的手,倒二隻感覺手腕處傳來一陣疼痛——但他壓根沒時間反應,下一秒他已經被人拎起來,幹脆利落地按在了課桌上。
“砰”!
課桌受到外力推搡,加上受力,破壞了原本排列整齊的隊形,往邊上挪出去幾釐米。
全考場的人目瞪口呆。
“我去,什麼情況……”
其實從“許盛”進門開始就有不少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倒二“哎喲”一聲後喊:“許盛你瘋了?!”
邵湛摁完人才反應過來,剛才倒二似乎隻是單純想把他攔下來而已,聽語氣兩個人應該還挺熟。況且校內不比校外,沒幾個真直接動手的,就算有,也沒人敢跟許盛動手。
他將手上力道松開:“不好意思。”
倒二揉揉手腕,倒也沒計較:“你就沒有別的話想跟我說嗎。”
說什麼。
倒數第二仿佛蒙受著什麼驚人的冤屈,又道:“你對我做出這種事,你就一點也不愧疚,你摸摸自己的良心。”
“上回考試,你讓我把答案給你抄,結果呢——你說排除了我的答案之後準確率果然高了不少!”
他說的上回考試是摸底考之前那次。
“你這是在侮辱我的答案。”
“…………”
“你侮辱我也就算了,居然還動手!”
考試鈴響。
邵湛接過發下來的語文試卷,在考試姓名欄裡寫下“許盛”兩個字,心說這確實是許盛能幹出來的事。
他甚至能想象出許盛坐在這個位置上,用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說出“排除你的答案之後準確率果然高了不少”的語氣。
同一時間,第一考場裡。
許盛用自以為最端正的筆跡,在考生姓名欄裡寫下兩個字:邵湛。
第二十八章
月考一個班配四個老師的事是謠言, 那麼多考場, 分四個老師壓根不現實。
見監考的老師隻有兩名, 許盛放下心。
不然考試中途他都不知道該怎麼擋試卷。
隻是有一點比較麻煩, 第一考場主監考老師是隔壁班語文老師, 雖然這位老師不帶七班,卻是許盛高一時候的班主任。
女人踩著高跟鞋,身段窈窕。她分發完考卷後,站在講臺上將考卷從頭到尾閱覽一遍,然後才放下, 提醒道:“……沒什麼大問題, 放松點答就行。”
對第一考場的考生, 老師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簡直太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