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麟說:“其中一個是,不管事兒,另一個老板是設計師出身,特別厲害。”裴知離得遠,他想到近的,“就現在帶我的莊總監,也特別厲害。”
車流松動一些,顧拙言回:“噢。”
許是態度太冷,溫麟以為他不信,又說:“真的,莊總監拿過好多獎,代表作品也特別多,今天雜志還來採訪他呢。”
顧拙言隨口道:“你挺崇拜他麼?”
“差不多吧。”溫麟說,“他可高冷了,不怎麼正眼瞧別人,但是對我不錯,今天還批準我不用加班。”
後半句沒注意聽,顧拙言握著方向盤納悶兒地笑了,思維停留在前半句:“你那總監,高冷?”
溫麟確認道:“是啊——”
汽車衝下高架橋,顧拙言提速奔馳,按響的喇叭阻斷溫麟未說完的語句。好半晌,道路順暢了,顧拙言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你爸讓我帶你了解了解公司的事兒,有興趣麼?”
“沒興趣。”溫麟回答,“我就想做一名優秀的服裝設計師,這是我的夢想。”
顧拙言望著前路:“怎麼算優秀?”
溫麟不知道如何釋義,從包裡掏出幾張掃描圖,說:“這是在倫敦獲獎的設計,如果我能設計出這樣的作品,就稱得上優秀。”
顧拙言扭臉看一眼,不足兩秒,待兩條街後駛入地下車庫,他找空位停車熄火,那幅設計依然留滯於腦海,醒目,抓人。
他明白了優秀的定義,解開安全帶時問:“那是誰設計的?”
溫麟說:“莊總監。”
“怎麼會。”顧拙言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他念的珠寶設計。”
溫麟看著他:“莊總監學的服裝設計啊,今天接受採訪,他親口說做服裝設計師是他的夢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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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拙言一時錯愕,他失憶了不成?莊凡心當初參加的是珠寶設計比賽,每晚聽的是珠寶設計課程,移民不回繼承珠寶公司,那份從小篤定的夢想就是原因之一。
他尚未釐清,將車鑰匙緩緩拔下。
這時溫麟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學過珠寶設計?”
第64章 我太帥了。
一切過往蒙於鼓中, 鼓面展繃光滑, 但稍不留神被捅破了, 掀開了,譬如現在這般。顧拙言遲滯一瞬,反應很快地回答:“我和他是同學。”
這下輪到溫麟驚訝, 瞪大眼睛確認道:“真的假的?”
真的,顧拙言說。他掂著車鑰匙,肚子餓了:“先下車吧, 邊吃邊聊。”
兩人進入餐廳, 雅座,菜餚羹湯擺了一桌子, 服務生關門離開,溫麟立刻目不轉睛地盯著顧拙言看。他驚詫, 更好奇,急需要一個詳細的說明。
顧拙言拿著熱毛巾淨手, 一邊擦拭一邊擴展地重復:“其實我和莊凡心認識,高中的時候做過一陣子同學。”
說罷,溫麟一愣:“沒啦?”
顧拙言道:“你還想有什麼?”
他隻透露到這種程度, 至於另一層關系, 他和莊凡心曾經交往,有多甜蜜,後來分手的原因……通通屬於無可奉告的範疇。
顧拙言清楚,他對於溫麟來說,是一個爸媽安排的、要講公司的無聊事情還不能推掉的合作伙伴的兒子, 而且都奔三了。
而溫麟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家裡安排,需要佔下班時間見面的相親對象,那天籤約與溫董一聊才知,原來相親也不打緊,請他帶著熟悉些公事罷了。
既然如此,他有什麼必要和義務透露自己的感情經歷?
況且,顧拙言沒打算和溫麟有所發展,之後會否再見面都難說,可溫麟和莊凡心卻是同處一家公司的上下級。如果他交代詳情,一則尷尬,二則溫麟不小心說漏嘴的話,莊凡心也要無端承受些議論。
反應了片刻,溫麟疑惑道:“不對啊言哥,你們要真是同學,為什麼像陌生人一樣?”
顧拙言忘記這茬兒,答道:“隻做過一學期同學,之後十年沒見,挺陌生的。”
這話有點牽強,再陌生也不至於不認識,而且先前走錯房間都見過面了。溫麟低頭喝茶,清茶一濯想明白些,他和顧拙言統共也沒聯系幾次,但每天都和莊凡心見面,莊凡心卻一直沒告訴他。
就連今天三人對上,莊凡心仍然沒有表明。
溫麟不懂就問:“總監為什麼瞞著我?”
顧拙言說:“我要求的。”他信口拈來,理直氣壯,“你給他做助理,要是知道我和他是同學,怕你仗著有關系不好好工作。”
“我去,我不是那種人。”溫麟立即笑開,笑著笑著沒了底氣,“怪不得總監關照我,允許我不加班,之前還請我吃午飯,原來都是因為你啊。”
歪打正著,顧拙言抱歉地給對方夾菜,含糊道:“別樂了,動筷子吧。”
溫麟食欲不錯,興致也越來越濃,說:“言哥,你多給我講講總監的喜好,他愛吃什麼,喜歡聽什麼歌,我投其所好爭取早日轉正。”
顧拙言頭大:“我還是給你講講萬粵和GSG的合作案吧。”
“誰聽那玩意兒。”溫麟扒一口飯,目光瞥見包裡的資料一角,“也對,總監學服裝設計你都不知道,哪能知道別的。”
這話給顧拙言提了醒,他仍然不太相信,又問一遍,得到的答案十分肯定——莊凡心念的是服裝設計,在國外幾年也是做服裝設計師,沒跑兒。
一頓飯吃得還算歡喜,顧拙言的目的很明確,完成溫董的囑託,將兩家的合作案給溫麟講明白,至於對方聽沒聽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從餐廳出來一片華燈,街上放著聖誕歌。
顧拙言送溫麟回家,朝著另一區行駛四十分鍾後,溫麟接到徐設計師的電話,說明天看他的設計稿。未完成的稿子都在公司,顧拙言隻好掉頭,又耗費一個多小時才到了silhouette。
將近十一點半,莊凡心剛關電腦,斂起桌上的紙張鎖進抽屜,正起身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嚇了他一跳。
“總監,你還沒下班嗎?”溫麟露出臉。
莊凡心松口氣:“你怎麼回來了?”
溫麟答:“我來拿圖稿。”
莊凡心沒再說什麼,走到衣架旁邊穿外套,再一扭身見溫麟立在門口望著他。那眼神親昵而克制,像看關系匪淺的好友,還又有一絲雀躍,仿佛等著他回應,要和他以眼神交匯來暗度陳倉。
莊凡心蹙起眉毛:“看著我幹什麼?還不走?”
溫麟篤定道:“我等你一起走。”
莊凡心拎上包離開,等進入電梯面對鏡子似的門,他對上溫麟殷殷的目光,愈發覺得莫名其妙。
他忽然想起來,溫麟和顧拙言約會,自己沒開車,那這趟是怎麼來的?如果是顧拙言送來,豈不是又要碰上?
一樓到了,莊凡心不想出去,然而沒等他找借口,溫麟愣是攬著他走了。一出公司大樓,顧拙言的車停在門口,亮著燈,能看清對方正抽煙的模樣。
“言哥。”溫麟喊道,“總監也剛走,咱們送一下他吧?”
顧拙言呼出一口煙霧,未免彼此難堪,應道:“上車。”
莊凡心根本不想上:“謝謝,不用。”
“別裝啦,”溫麟拉開後車門,“總監,我知道你們認識了。”
莊凡心一凜,定在車旁微微僵硬,想,溫麟都知道了?知道他和顧拙言曾經的關系?那此刻恐怕不是單純地送他一程,大概有話要說。
他無法再堅持,躬身坐進車內,飛快地瞥了顧拙言一眼。
開車上路,莊凡心挨著車門,一言不發地等著對方問話。五分鍾後,溫麟在副駕上回頭看他,打破沉默:“總監,原來你和言哥是高中同學?”
許是加班太累,莊凡心擺不出任何表情:“嗯。”
溫麟說:“我問言哥你有什麼興趣愛好,想巴結巴結領導。”他帶著遺憾,“結果他說你們隻做過一學期同學,不怎麼熟。”
莊凡心刷地看向窗外,照此說法,顧拙言估計有所保留,他應該松口氣不必擔心會尷尬難堪。可他卻渾身發緊,忍不住想象顧拙言在說“不怎麼熟”的時候,是何種輕松無謂的情態。
溫麟說完坐正,將一疊畫稿塞進電腦包裡,對顧拙言說:“我今天和你吃飯,回家還得加班,沒準兒要通宵了。”
顧拙言說:“年輕人偶爾通宵也沒什麼。”
“我就小你幾歲,你說得像差了輩分。”溫麟拽著安全帶湊近點,“言哥,你是不是不喜歡年輕的?”
莊凡心死死盯著窗戶,霓虹映照,玻璃面上一層光圈,他的面容隱約投射在光圈裡,疲倦,孤獨,額頭上似乎刻著兩個字:活該。
一聲聲言哥,喜歡,不喜歡,溫麟的撒嬌充斥在車廂中,叫莊凡心避無可避。他堵不住耳朵,卻也不想認輸般合起眼睛,就睜著,杵著,坐在後排的角落當顧拙言和旁人的電燈泡。
顧拙言一聲令下,叫溫麟坐好,溫麟嬉笑兩聲,反而在座位上左搖右晃,到一處紅燈暫停,他忽然問:“言哥,你之前談過幾次戀愛?”
莊凡心沒忍住,悄悄望向顧拙言的側影,耳朵都豎起來了。顧拙言跟數不清似的,想了想說:“四次。”
溫麟探究道:“最後一次是什麼時候?”
顧拙言說:“三年前。”
“啊?你都單身三年了?”溫麟一驚一乍的,“是不是上一任愛得太深了,你走不出陰影?”
顧拙言笑道:“都是我給別人留下陰影。”
莊凡心如坐針毡,仰靠住椅背,手臂在胸腹處緊緊交疊著,他實在不知道該看哪兒,便茫然地盯著面前的椅背。
“那你前任是做什麼的?”溫麟锲而不舍地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