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莊凡心在對面坐下。
“怎麼說的?”顧拙言問。
“我先謝謝她的賀卡。”莊凡心扒拉煎蛋,“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就說對不起,她就明白了。”
顧拙言哄道:“做得好,以後再有人給你寫情書,就這麼做。”
吃飽回去午休,顧拙言非要看看所謂的情書,莊凡心拗不過,就偷偷拿給他看。倆人湊在最後一桌特像黃牛倒票,顧拙言捏著賀卡,就一張?沒附件?
他打開閱讀,隻五行字,讀完有點懵:“沒了?”
莊凡心說:“沒了。”
“你……”顧拙言把賀卡塞回去,“這也算情書?你別自己誇張行嗎?”
莊凡心梗起脖子:“怎麼不算,情書不就是這樣嗎?”
顧拙言掏出練習冊,又臉紅又害臊,還以為多旖旎呢,相當於要看《廊橋遺夢》,結果打開是課文《趙州橋》。
莊凡心好沒面子:“你再讀一遍。”
“有什麼可讀的。”顧拙言一邊列式一邊隨口說道,“我還以為是於杳寫的那種。”
筆尖戳在紙上,意識到說錯話了,顧拙言扭臉看莊凡心,隻見對方面無表情地盯著他,類似於暴風雨前的平靜。
“他怎麼寫的?”
“我都沒看。”
“放屁。”莊凡心把髒字說得無敵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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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拙言道:“我真沒看,是因為曝光之後傳遍了,我才知道一兩句。”是傳得最兇的兩句,“想……想撫摸我每一寸身體……我靠,我說不出來。”
莊凡心兩眼一黑,血壓嗖就上去了,哪個男的能受得了自己對象和別人流言紛紛,還那麼露骨!怪不得顧士伯和薛曼姿把顧拙言送走,他要是顧拙言的爸,恨不得把顧拙言直接發射到月球!
回到第三排,莊凡心摸摸頭頂,問齊楠:“你看我綠麼?”
齊楠說:“你綠不綠我不知道,但我三天後就粉了。”
元旦假期榕城有一場動漫展,齊楠到時候要cos齊木楠雄去參加:“你去嗎?好多小姑娘呢,沒準兒能脫單。”
莊凡心恨恨道:“去!”
為那封沒見過的情書,莊凡心滯後地鬧起別扭,發動他比較擅長的冷戰,但他很不高興,他察覺到自己變得小肚雞腸,變得佔有欲大大膨脹,卻無法控制。
他也不想怎麼樣,大概是被顧拙言慣的,想聽好聽話,想庸俗地確認自己的地位。可顧拙言沒巴著也沒哄著,放假前甚至沒問他要不要約會,等到跨年夜,他攥著手機等到一點多,早晨醒來仍是空空。
齊楠頂著一頭粉毛等在漫展入口,綠色墨鏡和上下裝,頭上還有一對觸角,他自拍了兩張發朋友圈。
手機響了,齊楠接聽:“你遲到一刻鍾了!”
“對不起對不起,”莊凡心氣喘籲籲,“馬上就到,你在哪個口啊?”
“B口,找齊木楠雄。”
齊楠握著手機一愣,摘下墨鏡看著馬路對面:“我靠,我看見個人穿著擊劍服在過馬路,戴著頭盔拿著劍诶!還他媽講電話呃!”
莊凡心說:“我看見你了。”
“我去,他還朝我揮手!”齊楠激動了。
莊凡心穿過馬路跑到B口,摘下面罩把齊木楠雄驚得目瞪口呆,他沒有特別的衣服,出門後想起這身擊劍服,又回家換了一趟。
漫展熱鬧非常,莊凡心一身白色很拉風,總有人找他合影,反正戴著面罩也不露臉,他還來勁地表演了一段自由發揮的花劍動作。
同桌倆逛累了吃冰淇淋,齊楠驚呼:“是死夢神!”
他們玩的遊戲裡的角色,莊凡心說:“新的一年了,控制住氪金的小手。”
齊楠沒聽進去:“顧拙言就選的死夢神吧,他是不是退了,好久沒見過他上線。”
莊凡心舔著冰淇淋發呆,也不知顧拙言在做什麼,他自我反省,是不是他太過分了?
大概是吧,都攤開說清的事揪著有什麼意思。
一支籃球隊經過,cos的黑籃人物,齊楠跑去和青峰大輝拍照,莊凡心看到賣手辦的,估計顧拙言會喜歡,那他買一個回去跟顧拙言和好?
走到攤位前,他正挑著,有人拍了他一下。
莊凡心回頭:“小妹?!”
顧寶言cos成茉莉公主:“小莊哥哥,元旦快樂。”
莊凡心不禁環顧四周:“誰帶你來的?”
顧寶言指著不遠處的展牌:“哥哥帶我來的。”
莊凡心未看到人先邁出步子,盲目走出去幾米,看見顧拙言穿著一身純黑色的燕尾服,挺拔地立在人群中。
“誰的信掉了?”熙攘裡有個男生撿起一封信,“誰的信?莊凡心收!”
“有沒有人叫莊凡心?”
“我是……”莊凡心茫然地舉起手。
男生將信交給他,信封上面果然寫著他的名字,他下意識地望向顧拙言,然後惴惴地抽出裡面的信紙。
第一行寫著,莊凡心,元旦快樂。
他昨晚沒等到的信息落在紙上,是顧拙言規整遒勁的字跡。
密密麻麻寫滿了,由淡轉濃露出真實的面目,莊凡心讀到最後一段,手腕竟有些握不住這份重量。
……我總是想你,晝夜不停地想你,歡欣時想,因為你予我歡欣,痛苦時想,因為我為你痛苦。我很卑鄙地描摹你的樣子,企圖向你靠近,索求,侵犯。我要將你的手掌攥到變紅,在你的胸膛上輾轉,沒有一刻不渴望弄亂你的頭發,咬破你的嘴唇。我像個混蛋一樣不知悔改,隻有漫無邊際地肖想,握住你,讓你難喘難耐難安,都為我。
這是我想到你便分秒苦捱的滋味。
莊凡心微微暈眩,有人從旁經過,有人在看他,他捏著這張紙釘在原地發怔,這是顧拙言寫給他的情書,赤裸熱烈,如一捧瓢潑而來的滾油。
他再不必妒忌任何人,這份眾目睽睽的倉惶,這份丟不開咽不下的羞恥,是顧拙言和他的。
莊凡心抬起頭,顧拙言站在他面前。
眼眶灼燒,他用面罩擋住臉,哭了。
第49章 顧拙言說:“我洗的。”
“哭一會兒就行了。”顧拙言低聲哄, 沒帶紙巾, 從兜裡掏出一塊顧寶言的小手絹, 還印著太陽花。
莊凡心手捧面罩,自覺哭哭啼啼丟人,可是止不住, 淚珠甚至從窟窿眼兒漏下來一些,半晌,顧拙言硬掰開他的手, 擦了擦, 牽著他往背陰的角落去了。
有人伸長脖子瞅他們,悄麼議論的也有, 都無所謂,顧拙言弄這一出要的就是個寡廉鮮恥。當時出櫃鬧過一遭, 是他被旁人牽連,今天這一遭, 是他鋪排給莊凡心的。
他明白莊凡心的別扭和妒忌,明白喜歡一個人,便恨不得好的壞的, 風光的難堪的, 全部是自己和對方共擔。如牽絲的棉花糖,扯開了,融化了,也都是甜的。
顧拙言抬抬莊凡心下巴尖,捻掉一滴淚:“還生氣麼?”
莊凡心道:“我反省了。”他乖順得不得了, 襯著淡紅的眼睑更顯得誠懇,“是我這幾天太無理取鬧了,對不起。”
冷戰幾天幾夜,顧拙言來之前打定了主意,和解後要教訓,要立規矩,可此刻腦中卻有些白。他伸手兜住莊凡心的後頸,一勾,捂懷裡抱住,說:“我第一次寫情書,挺糙的,你湊合看。”
胸前嗚嗚兒響,莊凡心扎在顧拙言的心口燒開水,蕩起的激情和剎那的感動從壺嘴裡飛出來,顧拙言一下下撫摸那後腦勺,摸得都起靜電了。
許久才平靜,梨花帶雨後覺得無地自容,莊凡心又想戴上面罩,顧拙言壓他的手,得了吧,也不怕撞樹上。
莊凡心吸吸鼻子,目光旋在顧拙言周身,白襯衫,燕尾服,西裝褲,頸間打著一枚精致的浪漫結,像紳士,王子,最像新郎。
顧拙言看到齊楠發的朋友圈,猜測莊凡心也會來,找趙見秋一問果然是,他朝薛茂琛借了衣服穿,帶著顧寶言就來了。
“噢對。”顧拙言說,“阿姨讓我告訴你,她和叔叔訂了餐廳二人世界,午飯請你自己想轍。”
莊凡心當下正黏人:“咱們中午在外面吃?”
“胡姐說新年第一天要張羅一頓大餐。”顧拙言攬著莊凡心逛回去,“等會兒回家吧,陪我姥爺一起過個元旦。”
漫展入口的樹底下,茉莉公主正和齊木楠雄玩牌。
齊楠跟青峰大輝拍完照,轉身看見顧拙言和莊凡心杵在人群中相望,還以為《流星花園》又翻拍了,後來遇見顧寶言,他在顧拙言的朋友圈見過,索性帶著孩子逛了一圈。
顧拙言和莊凡心找到他們,都坐樹底下,齊楠納悶兒道:“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麼故事?”
莊凡心微微心虛:“我們想一起考年級前十。”
“我靠,”齊楠說,“還是神話故事。”
顧拙言幹脆裝蒜,低頭問顧寶言:“誰給你買的撲克?”
“什麼撲克,土不土啊你。”齊楠掏出一沓小票,“來,魔卡少女櫻卡牌,夏目手辦,路飛公仔,還有個芝士熱狗套餐,你妹花我兩百多,給報下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