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杳是個極內向的人,成績、相貌都不出眾,平時也無人會多注意他。“他始終沒透露身份,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誰。”顧拙言說,“後來某一天,他表明自己是男生,是同性戀。他說沒勇氣和我說話,更不敢被人知道他是gay,並且反反復復地問我會不會覺得惡心。”
那一刻,顧拙言才想確定對方是誰,他發現後直接攔住於杳,想告訴他同性戀沒什麼不正常,然而於杳見了他就像老鼠見了貓,嚇得一句話沒說就跑了。
“他又給我寫了一封很長的信,向我道歉認錯,求我千萬不要告訴別人他的性取向。說真的,我沒見過那麼自卑可憐的人,也是看他的信才想起來,原來他是學校助學活動資助的福利院的孩子之一,典禮時我作為學生代表給他送了禮物。”
顧拙言大概懂了對方的膽怯,之後他隻當自己是個接受投稿的樹洞,沒再攔住對方拒絕。這份溫柔令於杳備受鼓勵,除了越寫越長的情書,他的成績也越來越好。
一直到期末考試前一天,大掃除很亂,於杳鼓起勇氣塞給顧拙言一封信,顧拙言其實都沒看,放進桌兜就去搞衛生了。布置考場的同學搬動桌椅,所有沒清理的物品被暫時擺在講臺上,有同學看見那封沒署名的信,班裡頓時炸了鍋,甚至驚動老師和主任。
“消息一下子傳開了,當時教室和走廊堵滿了人,於杳站在他們班門口,嚇得臉都白了。我沒想別的,就覺得他能念個好學校不容易,把他供出來不知道他還能不能繼續上學。”
莊凡心一直沒說話,有些聲顫:“所以……你替他頂了?”
顧拙言道:“我一口咬定是我寫的,那些紙團我抖摟開,說全是我寫的。這事兒怪我大意,何況我本來就是gay,承認也沒什麼大不了。”
他瀟瀟灑灑地立在走廊,嗓門洪亮,說給老師同學,說給於杳,說給他自己聽——“我是同性戀,我喜歡男的,沒什麼害怕,沒什麼可恥,也沒什麼不敢承認!”
三兩鍾頭的工夫,顧拙言出櫃的事情傳遍全校,連幾位校長都出面了。期末考試結束,顧士伯就給他辦了轉學手續。
這件事誰也不知道,顧拙言不說,連奕銘他們也隻好忍著不問,國慶節陸文開演唱會,散場後在會所外碰見等了一晚上於杳,才隱約猜到一點。
莊凡心久久沒回神,他腦補的初戀,欺騙,替身,原來是顧拙言對另一個人的悲憫和保護。如果換做是他,他不確定自己有那樣的勇氣。
顧拙言忽然握住他的手:“其實我應該謝謝於杳,要不是他,我也不會來榕城認識你。”
莊凡心有些慚愧:“我還亂猜他是你的白月光。”
“以後要真有白月光,”顧拙言笑道,“那也該是你。”
第43章 心,你好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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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廊罰站一節課, 顧拙言和莊凡心聊天、拉手、眉來眼去, 期間夏維來扒著後門偷看, 直接賞了他們一人一腳。
課間回教室,顧拙言點開一條未讀,陸文發的, 兄弟你那邊怎麼樣了?沒被小鄰居甩了吧?你若安好,我便心安。
他實在不想搭理這廝,把手機扔書包裡沒回。
午休, 莊凡心和顧拙言坐在一起補生物卷子, 他叼著一根棒棒糖,對答案的時候呼出一股檸檬味兒。顧拙言吸鼻子, 偏頭一瞧,此時最晴, 莊凡心鼓著一邊臉沐浴在陽光裡,睫毛根根分明, 又露出點混血的感覺。
“心,你好靚。”
筆尖把卷子戳個洞,莊凡心問:“要是於杳特別靚, 你會喜歡他嗎?”
答不好估計又要發瘋, 顧拙言慎重地說:“我看臉,但不是隻看臉,就像我喜歡你好看,也喜歡你的個性,還喜歡你的才華, 哪兒都特別打動我。”
說完嘴還沒合上,莊凡心把棒棒糖往他嘴裡一塞,嫌棄他肉麻。
顧拙言含著莊凡心吃剩的棒棒糖,尾椎骨升起一片酥麻,他頓時有些迷茫:“靠,我這樣看著你都起反應了?”
莊凡心雙頰爆紅:“你胡說什麼!”
他震驚中透著小處男的害羞,害羞中藏著被對象迷戀的歡欣,情不自禁地瞧一眼顧拙言的褲襠,頓時敗興道:“好平,你是光長個了嗎?”
顧拙言又把筆掰斷了:“……我他媽是說後面!”
嗡,顧拙言反手向後摸,原來是書包裡的手機在振動。他揣著手機跑出教室,小角落有監控,便躲在頂樓的樓梯拐角處。
莊凡心追過去坐臺階上,負責放風。
“喂?”顧拙言靠著牆。打來的是薛曼姿,大概也在休息,語調軟綿綿的:“媽媽沒打擾你吧,吃午飯了嗎?”
顧拙言說:“吃了,叉燒包和牛肉湯粉。”
他又沒喊媽,不確定這通電話是否友善。薛曼姿說:“家裡這邊大風降溫,你在榕城也別著涼感冒,照顧好自己。”
顧拙言回:“我都挺好的。”
他說得漫不經心,端著一貫以來倔強疏淡的態度,然後抓住時機補上一句:“這邊暖和,今年過年都不想回去了。”
薛曼姿在裡面笑起來:“還生我們的氣呢?”
顧拙言不準備一次性說定,免得他媽懷疑,也懶得再周旋:“您日理萬機的,怎麼大中午打給我,有事兒?”
薛曼姿說:“陸文回來了,今天回學校上學去了,中午你陸叔叔請客吃飯,說感謝你這段時間照顧陸文,叫我務必跟你講一聲。”
“噢。”顧拙言想起那倒霉玩意兒就頭疼,“那沒什麼事兒我掛了,在學校打電話不方便。”
“拙言。”薛曼姿忽然叫他。
他一頓:“怎麼了?”
薛曼姿說:“這個月有聖誕節,我給你和寶言準備了禮物。”
顧拙言回:“那還發順豐吧。”
通話結束,顧拙言走下臺階坐莊凡心身旁,他們家家庭和諧全靠莊凡心監督,主動交代道:“沒吵架,我媽說給我寄聖誕禮物,我沒拒絕,挺母慈子孝的吧?”
莊凡心咧開嘴:“那你高興麼?”
高興什麼,顧拙言說:“我不愛過聖誕節,以前在家根本不過。”
嘴巴閉上,莊凡心問為什麼。顧拙言道:“他們忙,小時候聖誕節都是我自己待著,我直到十歲還相信世界上有聖誕老人,因為他們跟我說這個節就是和聖誕老人一起過的,他們要工作。”
“那你多失望啊。”莊凡心費勁地摟住顧拙言的寬肩,心疼。
顧拙言說:“還行吧,習慣了。一般那天我都學習,或者打遊戲,絕對不到街上去湊熱鬧。”
他們在臺階上坐到午休結束,顧拙言講了好多,說一年到頭見爸媽還不如見保姆和司機多,有時候在草坪上喂鳥看見顧士伯的車開過,就跟熟人似的打聲招呼,某次薛曼姿陪他遊泳,還沒下水就被一通電話叫走了。
“你到洛杉磯那次給我打電話。”顧拙言說,“其實我在樓前的噴泉邊坐著,叫你說得心虛,又回樓裡喊了聲爸。”
莊凡心定定地看著顧拙言,錯愕,茫然,好半天才有了反應:“你說的是你家還是公園啊……”
顧拙言噴了,抬手將人勒懷裡:“以後你嫁給我,讓你住大房子。”
直到回教室莊凡心仍有些迷迷瞪瞪,課上到一半,傻了吧唧地跟齊楠說,同桌,我以後可能會住大房子。齊楠在桌下擰他,你都住小別墅了,還想咋地?
莊凡心掩著嘴,住那種有草坪和噴泉的,齊楠心裡平衡了,你就住公園啊,不至於那麼慘吧。
晚上回家,莊凡心在陽臺上清洗海玻璃,他蹲著,手機架在板凳上放電影。剛播放十分鍾,屏幕上方彈出一條好友消息,他沒看,裴知直接打了過來。
“哥?”薛定谔的稱呼,理虧的時候才喊。
裴知說:“我外婆和孫海教授聯合辦一場藝術展,這個月首場開幕。”
莊凡心聽莊顯炀提過,從他出國比賽時就在籌備了,莊顯炀因此沒能參與一直很遺憾。他道:“聽說這個展很盛大,之後還要接力藝術節,外婆真厲害啊!”
裴知說:“開幕當天會來許多嘉賓,國內外藝術家大概四十多人,還有媒體,規定首場是不對外開放的。但是呢……”
莊凡心心領神會:“哥,我愛你。”
裴知的笑聲傳來:“在場的志願者都是美院尖子,我申請了一個名額,你要有意願我幫你也申一個。但開幕前你每天下午要來幹活兒,開幕那天是25號,你要是來就不能和顧拙言約會了,畢竟那天是——”
莊凡心激動道:“我能去!顧拙言不喜歡聖誕節,我還發愁自己怎麼過呢!”
“他怎麼……”裴知停頓了幾秒,“好吧,那我陪你過。”
雖然志願者是義務勞動,但看到學到的東西無法計量,莊顯炀和趙見秋很支持,幫莊凡心向學校請了假。
莊凡心每天中午放學就走了,騎著單車趕到藝術館,作品清點,流程核對,後備展覽調度,一星期下來用完了整個口袋筆記本。
體育課結束回教室,顧拙言去前面接水,經過第三排時順手拿上莊凡心的杯子,習慣成自然,他總是忘記對方沒在。
他這一周都是自己放學回家,莊凡心回來得或早或晚,也不容易碰上,試圖通過補課的方式度過二人世界,那家伙沒五分鍾就累得睡了,小呼嚕打得比《菊次郎的夏天》還有節奏。
顧拙言感覺自己像個留守兒童,或者空巢老人。
飲水機挨著窗戶,外面是校外的大街,街上已經開始放聖誕歌了。他接完水在莊凡心的位子上坐著,把堆積的卷子疊好,拿出桌兜裡剩的半包幹脆面開始吃。
齊楠跟著窗外的音樂哼哼,號召大家:“一楠聖誕限時優惠,同學們盡情點單,聖誕節當天還送我媽親手烤的姜餅人!”
顧拙言估計莊凡心喜歡,說:“我訂一份。”
齊楠雲計算,他們班同學去買的話,他媽給他提成兩塊錢,就算全班都去也才不到一百。他偷偷登錄遊戲看新皮膚:“我去,這麼貴,聖誕節也不打個折。”
顧拙言一瞥:“零花錢又月光了?”
齊楠拍拍兜:“沒,等著聖誕節給我同桌買禮物呢。”
“操。”顧拙言沒忍住,他覺得莊凡心和齊楠的感情十分危險,不定什麼時候就衝破友達那條線了,他說,“送個蘋果就行吧。”
“當然不行!”齊楠一臉認真,“我去年送他水晶球呢,球裡邊倆小男孩兒,坐在小房子前,一晃就下雪,還有音樂《天空之城》。”
顧拙言死死擰著眉毛:“你們倆弄那麼浪漫有必要嗎?”
齊楠說:“可那天是莊凡心生日啊。”
顧拙言一下子定住,打鈴了,因為太震驚都沒動彈,聖誕節那天是莊凡心的生日?之前提到,莊凡心為什麼不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