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凡心揣上十塊錢,人饞志不短地翻個小白眼,獨立地說,“我去路口買面包吃,夾果醬的!”
金秋九月,榕城這地界依舊綠得鮮活,隻有夜晚的霓虹添幾分金黃。顧拙言騎著二八大槓駛過街頭,途經路口旁邊的便利店,瞥見莊凡心啃著面包走出來。
他撥響車鈴,長腿一支停在道牙子邊,莊凡心瞧見他便快走幾步。吃那麼香,他說:“給我也買一個。”
莊凡心窘道:“就帶了十塊錢。”
顧拙言說:“行吧,那我先走了。”
他作勢蹬車離去,莊凡心拽住他,動作敏捷地跨上自行車後座。他載著莊凡心拐進小路口,勻速前進,經過莊家門外時停都沒停,徑直騎進自家的大門。
莊凡心的確沒有蹭飯,但蹭了一盒冰淇淋,和顧拙言在二樓客房裡一起吃。這間臥室是薛茂琛的電影房,老頭喜歡黑著燈看些老片子,如今又被顧拙言添置上遊戲機什麼的,進來就是玩兒。
“我這兩天沒上學,同學們想我不?”
顧拙言說:“不想。”
莊凡心不信:“反正齊楠肯定想我。”
顧拙言說:“他天天踩你椅子。”
莊凡心和齊楠的感情堅不可摧,挑破離間沒用,他挖一勺冰淇淋,嘴裡甜不滋滋地瞅著顧拙言掏書包。顧拙言掏出這兩天的試卷,然後賣廢品似的往床上一撂,傳達老師的指示:“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莊凡心問:“比賽回來你能給我補補落下的課嗎?”
到時候都是小情侶了,補補什麼都行,顧拙言答應了。他下床去折騰遊戲機,新出的一部買回來還沒碰過,翻出遊戲手柄想玩耍一會兒。
先調出大地圖看看布局,顧拙言決定闖入食人族為民除害,忽然右臂一暖,莊凡心蹭上來巴結。他偏過頭:“你想玩兒?”
莊凡心虔誠道:“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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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拙言此刻以一種家長心態自居,孩子就要越洋參加比賽了,想吃什麼就吃點什麼,想玩兒什麼也別攔著。莊凡心高興地接住手柄,手遊菜雞沒碰過大型遊戲,怪激動的。
他進入遊戲後茫然地站在原地,發現遊戲背景是西部世界,沒有具體的故事走向以及明確的任務,所有情節的觸發都依靠自己去探索。
他沒底地看顧拙言一眼,發現對方已經在寫物理作業了。
靠大神隻能做菜雞,靠自己才能做戰鬥機!莊凡心戰戰兢兢地獨自上路了,他自然不敢靠近食人族,連民風彪悍的村莊都繞著走,騎著馬一路躲閃,到達熱鬧的城鎮才松口氣。
莊凡心問:“我能花點錢嗎?”
顧拙言頭都沒抬:“隨便。”
莊凡心感覺得心應手一些,先去酒吧喝酒、看女郎熱舞,然後去戲院看一場歌劇,再去俱樂部耍德州撲克。他不觸發任何戰鬥,哪裡和平去哪裡,仿佛隻想為西部世界貢獻一點GDP。
這工夫顧拙言寫完物理作業,一瞧屏幕,“他”在俱樂部輸得快傾家蕩產了。
“莊凡心,”顧拙言不禁出聲,“負債會被打。”
莊凡心驚嚇道:“我不想打!這遊戲怎麼充錢?”
顧拙言說:“不能充錢。”
莊凡心耍完這一局趕緊撤,離開俱樂部,站在門口茫然地張望。“哎?”他奇怪道,“怎麼看不見馬?”
系統彈出提示,耍牌期間一輛汽車疾馳經過,馬被撞死了。
莊凡心一愣,握著手柄滾一滾小巧的喉結,不太敢看顧拙言的表情。房間內的氣氛逐漸尷尬起來,顧拙言面沉如水,如寒冬臘月俄羅斯伏爾加河的水。
半晌,他克制著說:“明早還去機場,早點睡覺吧。”
莊凡心輕輕放下手柄,抱上一摞卷子立刻閃人,臨走不好意思地請求:“我家一個多月沒人,幫忙收收信和報紙什麼的……”
顧拙言起身相送:“知道了。”
走到臥室門口,莊凡心打開門卻急剎車,弄得顧拙言撞他後背上。他轉過身,距離有點近地看著對方,小聲問:“明天你去機場送我嗎?”
顧拙言說:“又不是不回來。”
莊凡心嘀咕道:“你朋友走的時候我都去機場送了,你不該送送我啊。”
撒什麼嬌,剛才馬死錢輸的怨氣消散掉,顧拙言說:“逗你的,已經跟司機打了招呼,明天送你們去機場。”
周六一早,越野車停在莊凡心家門外,顧拙言坐副駕駛,莊凡心一家三口坐在後面。抵達機場後與裴知匯合,莊顯炀去換登機牌並辦理託運,趙見秋和裴知的外婆寒暄交談。
莊凡心拎著一隻大袋子,遞上:“給,好沉。”
顧拙言接住,充當一會兒壯勞力,等所有事項辦好後便往安檢口移動。他和莊凡心並肩走著,人家的父母都在,也不需要他叮囑些什麼。
走到隊伍外,兩個人無言相對片刻,有些神經病。莊凡心問:“你什麼時候的飛機?”
顧拙言答:“明早,比你遲一天。”
莊凡心沒有其他要問,祝你比賽順利也早已說過,但是又不太想就這麼拜拜。偏偏顧拙言也耐心十足,不催不趕的,一起耗著工夫。
奈何時間終將流走,十分鍾後,莊凡心聳聳肩膀:“我走了啊。”
顧拙言回遞袋子:“別忘拿了。”
“是給你的。”莊凡心倒退著走兩步,“上周日我去商場買的,榕城特產,你明天回家帶上。”
顧拙言心頭一熱,出國前那麼多事情要準備,還給他買什麼東西。他立在原處,相隔兩步距離輕聲說道:“怎麼想把你也帶上。”
莊凡心不知是什麼感覺,他跟裴知沒有過這樣,跟齊楠也沒有過,他隱約地、不可置信地認為……這是曖昧。
他一驚,什麼鬼啊,趕忙岔開話題:“我要排隊安檢了。”
顧拙言問:“會想我麼?”
莊凡心裝作沒聽見,丟下一句“拜拜”就跑去排隊,匯入密集的隊伍中,那顆順毛的腦袋時不時向後轉,轉半圈就停住,一直忍著沒有回頭。
一過安檢徹底沒了蹤影,這場送機到此結束。
顧拙言轉身離開,手機叮的一聲,進來一條短信。
就一個字——“想。”
第27章 人家那是害羞。
顧拙言在家收拾東西, 沒太多要帶的, 統共一隻背包就足夠了。
拾掇好, 他在備忘錄裡寫計劃,到家休息半天,下周一至周三為競賽時間。舉辦地點是哪兒來著?他瞧一眼公告, 舉辦地點為索菲酒店。
顧拙言嗤笑出聲,點開四人聊天群:“銘子,滾出來。”
連奕銘吭聲:“您說話客氣點。”
顧拙言道:“你們家酒店過兩天是不是舉辦競賽?”
“是啊, 國際賽事。”連奕銘打完這句恍然大悟, “我想起來了!你要回來參加是不是?!”
顧拙言說:“明早八點的飛機。”
一句話把蘇望也炸了出來,回復一長串“慶祝”的表情, 沒打字,在歡欣鼓舞中透出一絲敷衍。顧拙言挑刺:“你這什麼態度?”
蘇望煩道:“真難伺候, 輸液呢,不方便打字。”
顧拙言問:“怎麼這節骨眼兒鬧病, 還能參加競賽麼?”
說不好,蘇望前一陣懸梁刺股,他爸差點把他過繼給補習老師, 誰料這兩天感染風寒, 每天輸完液就是躺著。
他們四個人裡面顧拙言和蘇望的成績最好,連奕銘次之,但也屬於心裡有譜,明白自己想要什麼的那種。唯獨陸文不著四六,除了沉迷搞樂隊沒什麼正事想幹。
顧拙言呼喚道:“陸主唱呢, 演唱會籌辦得怎麼樣了?”
陸文終於上線:“正在火熱準備中,國慶節晚六點喳喳不見不散!”
“喳喳”是個輕會所,適合小年輕們聚會,又瞎貧了一會兒,時間不早了,顧拙言說:“就這麼著吧,明兒就回去了。”
“等你!”蘇望表現得激情,枯萎得也很快,“我明天還要輸液,就不接機了。”
陸文說:“我也夠嗆,周末起不來床。”
連奕銘也不是好東西:“約了教練騎馬,不想放馬鴿子。”
沒一個去接機,不過顧拙言不在乎這些,反正家裡肯定會接他。這時胡姐從臥室出來,比打掃完整棟別墅還疲憊,他問:“怎麼了?”
胡姐愁道:“你幫寶言收拾吧,我搞不定。”
顧拙言把那丫頭忘了,踱到臥室推開門,好家伙,行李箱攤在地上,滿床花裙子摞那麼高,顧寶言枕著邦德在講電話。
猶如顧拙言和哥們兒聊天一樣,顧寶言在和姐妹們聊天,明天回去,幾號開派對,不叫那個誰誰誰,因為那個誰誰誰生日時沒有邀請她。
顧拙言咳嗽一聲:“妹,快聊完了麼?”
顧寶言瞅他一眼,對手機裡說:“不講啦,我那個哥哥過來了,不知道又有什麼事情要煩我,先拜拜啦。”
“……”顧拙言揉揉太陽穴,等這位大小姐掛斷電話,“刨個坑趕緊睡覺,明天起不來就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