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戲。”
景明樂了,“那誰有戲?”
寧一宵冷淡道,“誰都沒有。”
“你還真是比以前有底氣了。”景明嘖嘖了幾聲,“都是蘇洄給你慣得。”
景明的嘴裡一向沒幾句正經話,寧一宵從來都聽不進去,隻是這一句他卻在心裡表示認同。
如果換做是之前,他或許還是很難理智和客觀地對待每一個對蘇洄有好感的人,安全感的匱乏令他做不到雲淡風輕,很厭惡有可能失去蘇洄的任何一點風險。他失去過一次,這種感覺就愈發強烈。
所有人都發現不了的弱點,蘇洄看到了,並且願意一次次奉上全心全意的安全感,所有的不確定因素都被蘇洄打破。
他可以明確地相信,這段感情並不存在任何風險。
“弟弟要走了。”貝拉指了指。
寧一宵這時候才站起來,走到蘇洄身邊,自然而然地攬住他的腰,同他一起和馮程道別。
等馮程走後,他們幾人轉移陣地,來了景明之前訂好的一間餐吧。
“今天必須給我完全放松,我叫了酒,管夠。”
蘇洄這段時間的精神狀態過於緊繃,就連躁狂的症狀都被壓制了許多,他腦子裡其實還存留和壓抑著許多瘋狂的念頭,這種感覺很難受,所以蘇洄這次喝酒幾乎沒有節制。
寧一宵想攔他,但攔不住,也知道情況特殊,蘇洄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堵著許多事,隻能讓他放縱一次。
“寧一宵,你一點都不喝?”景明勸他,“這家的紅酒真的特別好,試試?”
克洛伊點頭,“確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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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還要開車。”
“你還開車?”景明簡直無法理解,“你確定?”
貝拉也知道他不喜歡開車的事,建議說:“別開了吧,等會兒打電話給司機不就好了。”
寧一宵一向有預見性,“算了,他喝成這樣,一會兒沒準兒要在車上鬧一頓,被司機看到他第二天醒了會沒臉見人的。”
蘇洄已經有些半醉,動作舉止都比平時輕浮了許多,他抓住寧一宵的手,歪靠在他身上,對景明搖頭,“他不想喝就不要讓他喝了,是吧一宵。”
寧一宵笑著低頭,磕了一下他的額頭,“你說得對。”
“對了,過幾天Eddy的個人展就正式開放了,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看看吧。”貝拉提議,“我們還可以組個慶功局呀。”
克洛伊點頭,“我會帶著相機去,應該可以拍到很多不錯的照片。”
蘇洄聲音也比之前大了些,“好啊,我給你們邀請函!”
景明笑了,“能不能給我個什麼限量版的邀請函啊,再籤個名,我拿去炫一炫。”
寧一宵對蘇洄說,“給他A4紙打一份就行。”
“哈哈哈哈!”
幾人邊吃邊聊,時間過得很快,結束時天已經黑了,景明還沒玩夠,提出要去夜場,但蘇洄已經徹底醉了,路都走不了幾步,距離斷片隻有一步之遙。
“他去不了了,你們去玩吧。”
“那你路上小心啊。”
告別了景明三人,寧一宵架著喝醉的蘇洄,坐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扶著他來到副駕,俯身系好安全帶,但蘇洄被安全帶卡著,小聲說“難受”和“不要”,寧一宵隻好把他放到後座,空間寬敞許多,蘇洄乖乖地側倒在後排。
剛開出去一小段路,醉到人事不省的蘇洄忽然間“回光返照”地睜了眼,打開窗戶,還哼著歌。
“好涼快呀。”
寧一宵盯著他,生怕他鑽出去。
“別伸手出去,很危險。”
但喝醉的蘇洄不太聽話,也聽不懂人話,“什麼?”
這樣不行。
開過最繁華的路段,寧一宵沒有按照導航,而是換了一條車不多的路,附近有一片公園,他將車停在了公園後面,這裡人跡罕至,停的車都不多。
“這是哪兒?”蘇洄有些迷茫,扭頭看了一眼寧一宵,又看向窗外,“好黑……”
寧一宵替他解了安全帶,“是不是還想在外面玩?玩夠了再坐車吧,不然很危險。”
他離開駕駛座,開了車門,對蘇洄伸出手,“要不要出來?”
可蘇洄卻搖了頭,“外面很黑……”他抓住寧一宵的手,“你進來陪我。”
寧一宵隻好照做,貓著腰進去,坐到蘇洄旁邊,關上車門的瞬間,世界忽然變得非常安靜。
而蘇洄始終盯著他的臉。
“在看什麼?”寧一宵捏了他的下巴,“我臉上有東西嗎?”
蘇洄的眼中含著水汽,眨了眨,眼神懵懂。他的皮膚很薄,喝醉了渾身都透出紅,像是被掐過之後留下的粉色痕跡。
“寧一宵……你為什麼戴眼鏡啊?”
果然醉得不清。
“我不是說過……”
沒等他說完,蘇洄便抬起手,取掉了他的眼鏡,戴在了自己臉上。
但這樣的度數他根本適應不來,所以隻好眯著眼。
寧一宵忍不住笑了,歪頭吻了吻他的嘴唇。
蘇洄一下子愣住了,整個人都很緊繃,甚至往後躲。
“你……為什麼親我……”
寧一宵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為什麼?我還是頭一次聽到這麼新奇的問題。”
蘇洄捂住了自己的嘴,睜大了眼,看上去的確很驚惶。
“我們不是才剛認識……沒多久嗎?”
寧一宵眯了眯眼,抬手摸了一下蘇洄的額頭。
沒發燒。
不會又出現幻覺了吧。
“你喝多了。”
蘇洄搖頭,說話亂七八糟,“我的藥吃多了,我媽媽非逼著我吃,都說了我吃過了,我喝了好多水都沒有用……”
開始說胡話了。
寧一宵湊近了一些,近得能感受到蘇洄呼吸裡的酒精氣味,“蘇洄,你現在幾歲?”
蘇洄的長睫毛上下碰了碰,“……20。”
寧一宵沒忍住,笑了出來,取下屬於自己的眼鏡,“好年輕啊。”
蘇洄卻被他過分“親近”的舉動弄得不敢動,“你……”
“我?”寧一宵產生了惡劣的念頭,故意逗他,“我27歲了,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
“什麼……”蘇洄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的臉,整個人暈暈乎乎,無法思考。
“比如……”寧一宵想了想,“你會在20歲那一年的7月12號和我確定戀愛關系,那天你看到了曼哈頓懸日,時長是15分20秒,我們第一次上床的時間是……”
還沒說完,蘇洄就慌亂地捂住了他的嘴。
太有趣了。
寧一宵忍不住笑了,親了親他的手心,嚇得蘇洄又縮回手。
“還想聽嗎?”他又靠近了一些。
蘇洄不敢說話了。
他明明應該是從外公的壽宴逃出來,鋰鹽中毒所以才會這麼頭暈目眩,昏昏沉沉,為什麼寧一宵會出現,還親了他,說了這麼多奇怪的話。
雖然自己的確對他一見鍾情,但是……
“不用緊張,你經常這樣,隻是大部分時候不會表現出來。”寧一宵寬慰他,“你隻會在心裡辨別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幻覺。我上次過生日,你也以為我才21歲。”
“幻覺……”蘇洄喃喃自語。
“蘇洄,你怎麼一喝醉就全忘了。”寧一宵捏了捏他的臉,“之前不是還在幻覺裡和我過了一輩子?變成兩個老爺爺了,不記得了?”
蘇洄直勾勾地望著他,像是有什麼話要說,卻又很混亂,皺著眉,哽了許久,原本寧一宵都以為他不會回應了,沒想到他卻開了口。
“我們……過了一輩子嗎……”
寧一宵見他很認真,忍不住逗他,“沒有哦。”
“我們後來分手了。”
“就在你20歲那年的冬天,分開了2195天。”
他說完,蘇洄的表情忽然變了。他看上去很難過,眼神又很困惑和迷惘。
“真的嗎?”
寧一宵點頭,“嗯。”
他沒想到蘇洄突然就掉了眼淚,連蘇洄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流淚。
這時候寧一宵才意識到,蘇洄的大腦或許真的沒有分清眼前的一切,但他的潛意識卻始終為此而難過,就像是擺脫應激而下意識地選擇丟掉這段創傷。
他開始後悔這樣逗他,於是輕柔地為他擦了眼淚,將蘇洄拉入懷中,“是我不好,我的錯,不哭了。”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蘇洄伏在寧一宵肩頭,咬著牙關想忍,卻還是止不住啜泣,孩子氣地埋怨起來,“我很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