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確實是故意不存的,當時以為寧一宵要和別人結婚,以為他們之間的關系僅限於商業合作,心裡總歸很難過,連多看他一眼都難過。
結果事情發展得太快,他都來不及去在意號碼的問題。
“沒事。”寧一宵收斂了語氣,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介意。
“我現在就存起來。”蘇洄低著頭,新建了聯系人,自己手動輸入了[寧一宵新號碼]六個字,點擊了保存。
寧一宵沒話可說。
他甚至想讓蘇洄直接把他的簡歷都輸上去得了,反正也夠生分的,不介意再詳細一點。
但意識到這未免有些賭氣,寧一宵便忍住了。
他並沒有料到蘇洄不在意到這種程度,所以又說了多餘的話,並為此感到後悔。
“好了。”蘇洄還拿出來展示了一下聯系人頁面。
寧一宵解鎖了自己的手機,強迫症又犯了,他忍不住把剛剛的未接來電點開,就為了消除小紅點。
沒想到被蘇洄瞥見。
“你是什麼時候存的我的號碼?”他有些好奇,又踮了踮腳,“可以給我看看你寫的備注嗎?”
寧一宵頓了頓,但還是把手機屏幕給他看了。
因為他沒寫別的,很正經地寫了[蘇洄],沒什麼不能看。
隻是他自動過濾了蘇洄的第一個問題。
蘇洄踮起的腳漸漸放下,恢復原狀,心裡不禁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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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莫名其妙期待什麼。就像寧一宵說的,他們現在的關系就是普通朋友,像寧一宵這樣有著規整習慣的人,是斷然不會在一整片充滿商務感和疏離的姓名備注裡,單單挑出一個用昵稱來命名,這樣很不工整。
或許因為過去的自己擁有過一些特殊權利,可以做寧一宵規整人生中的搗亂分子,所以才會有所期待。
蘇洄不斷地說服自己,今時不同往日,他要好好習慣做一個普通朋友。
“我先進去把工作處理完。”他說完這句,又一次回到了房間。
寧一宵沒辦法忽視蘇洄的不在意,他回到餐桌邊,又一次打開了筆電,想工作,但又有些難以集中精力。
蘇洄說“忘記了”的表情很平常,就像這並不是一件多麼要緊的事。
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在寧一宵不回應的時候堅持再寫一次,並且笑著說:“你早點聯系我就好啦。”
寧一宵的號碼不重要,[聯系他]這件事本身也變得不重要。
他不願再去思考這些,隻想好好工作,直到看到蘇洄的郵件發過來。
[Eddy:我弄到我學生的參賽展覽門票,如果你想去的話,我可以送給你。]
沒多久,他又發來一封。
[Eddy:雖然他們都是學生,但其實非常有才華,因為你上次說對這些很感興趣,所以我多要了一張,不過如果你有事要忙也沒關系的。]
寧一宵莫名有些煩悶,蘇洄對待一個“陌生人”似乎都比對他用心很多,至少記得對方說過的話。
他故意晾了一段時間才回復。
[Sean:謝謝,沒想到你還記得這些,我看看日程安排,最近太忙了,時間不夠用。]
很快他收到了蘇洄的郵件。
[Eddy:再忙也要記得吃飯。]
你還知道。
寧一宵有些無奈,他發現蘇洄就是知易行難的典型案例,於是故意問他。
[Sean:你說得對,那你今晚吃什麼?]
等了幾分鍾,郵件按時抵達。
[Eddy:我學生想請我吃披薩,他們好像就在附近,但我其實有一點不想去,因為我今天狀態一般,看上去很憔悴,有點怕見到他們,但他們很熱情地邀請了,我覺得拒絕有點失禮。]
[Sean:不用為那些焦慮,其實你隻需要考慮今晚想吃什麼就好。]
蘇洄似乎在思考,過了很久才回復他。
[Eddy:我想吃冰淇淋:)]
他還傻乎乎發了個笑臉,仿佛這樣就可以掩飾他的挑食。
寧一宵沒察覺到自己笑了,原地坐著思考了片刻,便直接套了外套,帶著雪糕開門下了樓。
回來的時候,剛開門,他就發現蘇洄也正好從房間裡出來,而且換上了外出的衣服,米白色羊羔絨外套配藍色毛線帽,簡直可以用清純可愛形容。
看到他的一瞬間,寧一宵真的十分懷疑蘇洄對“憔悴”這個詞的定義。
蘇洄眨了眨眼,像是對寧一宵剛從外面回來感到非常疑惑。
寧一宵先開了口,語氣並不算友好,“你要出門?”
蘇洄站直了些,點點頭,“嗯,正要出去。”
寧一宵問不出“出去幹什麼”,隻自己走進來,關上門,把手裡的袋子放在地上,換了拖鞋。
“著急嗎?”他漫不經心地將購物袋放在餐桌上,也沒抬頭,“我買了冰淇淋,吃不吃?”
蘇洄愣了愣,像看到貓罐頭的小貓一樣,悄沒聲兒地湊過來,“你下樓就是買這個啊。”
“下去轉轉,看到就順便買了。”寧一宵分給他香草奧利奧口味,故意說,“吃快點兒,別讓人等。”
蘇洄驚喜地發現上面竟然還額外加了草莓凍幹脆粒,於是沒在意寧一宵擰巴的語氣,隻是在拆開勺子之後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鼻腔裡發出一聲類似小動物的聲音。
“嗯?”
寧一宵自己拿著巧克力口味,挖了一勺,“嗯什麼?”
“誰等我?”蘇洄有些懵,“你說雪糕嗎?”
寧一宵也有些迷惑,“雪糕等什麼……”
明明是那個叫萊恩的人,還有他的披薩。
剛說完,雪糕也的確來到他們二人身邊,搖晃著小尾巴。
蘇洄摸了摸雪糕的頭,又忘了要說什麼,他吃了一口雪糕,眼睛都亮了,“好好吃。”
吃完,他看了一眼盒子,覺得非常驚喜,不禁露出笑容,“我剛剛就想去這家店買冰淇淋的,幸好你早一步回來了,不然我又要多跑一趟。”
買冰淇淋?
寧一宵的心情像是夜色裡浮動的氣球,逐漸上升。
蘇洄說著,把帽子摘下來,也脫了外套,頗為滿足地坐到餐椅上,拿勺子逗雪糕。
“很好,今天又不用出門了。”
“餓不餓?”寧一宵忽然問。
蘇洄抬眼,“嗯?”
“不做飯了。”寧一宵挑挑眉,“點披薩吃吧。”
作者有話要說:
別點披薩了,點瓶醋吧寧一宵
第39章 N.痛苦印記
和寧一宵同住的一周裡, 蘇洄明顯感覺到自己不可控的情緒逐漸恢復。
他不再像前段時間那樣麻木,那麼消極,也能接收到一些來自外界的情緒。甚至在面對寧一宵的時候, 他會時不時笑出來, 這是蘇洄在之前的鬱期所根本不敢期望的。
他認為自己像一個笨拙的小偷, 不斷地去寧一宵身上竊取暖和熱,但不貪心, 一點點就可以熬過一個夜晚。
然而,離每一年裡他最不想面對的日子越來越近。這種恢復也漸漸地轉變成不確切的恐慌,仿佛他再往前邁出幾步, 就會踩空, 墮入一個無底洞。
每到這幾天, 他總會下意識地極度抗拒吃藥和治療。
蘇洄每天給自己指定了吃藥的鬧鍾, 定時定點提醒總是拖延的自己,可到了這幾天,鬧鍾也毫無作用。
就在很平常的某一天, 紐約陰雨綿綿,明明已經上午十一點,外面的天色依舊是鉛灰色, 厚重的雲沉下來,壓在天空上。
寧一宵很早出了門, 走之前給他發了消息。
[寧一宵:餐桌上有三明治,我要去見幾個投資人,中午不一定回來, 你自己好好吃飯。]
蘇洄看到了消息, 但並沒有回,這一天他狀態變得極差, 突然從山腰墜落谷底。原以為這場漫長又難熬的馬拉松終於可以看到終點的曙光,可突然一切都毀掉了,終點再次變得遙遙無期。
他眼睜睜地看著提醒服藥的鬧鍾響起,被忽視,間隔幾分鍾後再響,就仿佛陷入了一個糟糕的時間循環裡,不得解救。
缺乏藥物的管束,情緒控制便大幅度滑坡,蘇洄經歷了一整夜的失眠,白天無法離開房間,隻是躺在地上,無法爬起來。
思緒如同浸泡在冰水裡,被低溫麻痺。時間被拉得很漫長,蘇洄偶爾會想起寧一宵,但大多都是過去的樣子,想到他抱著自己,很溫柔地撫摩他的臉頰和身體。抱著一些錯誤的期待,某些時刻,蘇洄希望自己能好起來,但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心底祈求寧一宵遠離自己。
他是個精神病人,曾經很決絕地傷害過寧一宵,明知他最討厭被人拋棄,依舊做出了這樣壞的選擇,未來可能還會繼續傷害他。
中午,蘇洄依舊躺在地板上,安靜地聽著自己的心跳。
手機放在床邊,似乎響了很多次,都是被撥打過的痕跡,但他沒辦法理會。雪糕也一次又一次地在門外叫他,試圖開門,蘇洄聽見了,卻毫無辦法。
直到他聽到雪糕在撞門,情緒才有了起伏,於是很艱難地扶著地板起來,花了很大的工夫走過去,開了門。
雪糕幾乎是一瞬間撲到他懷裡,由於力氣太大,直接把蘇洄撞倒在地。
他覺得痛,又分辨不出具體的位置,所以也隻是將頭埋在雪糕的脖頸,安靜地掉眼淚。
“你來找我了。”過了許久,蘇洄才小聲開口,“是不是?”
雪糕嗚嗚地叫著,抬著前爪,仿佛真的會擁抱。
蘇洄的大腦一瞬間湧入很多不愉快的記憶,很多他以為自己可以擺脫,也早就應該擺脫的回憶,幾乎將他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