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奇怪了,這個人既不要求他付出身體,也不需要他還錢,隻是將他像一尊花瓶一樣擺放在他想要的位置。
看著蘇洄的表情,卡爾開始對他發誓,“你相信我,我保證你搬過去,又方便又自由,那個房子地理位置很好,你一定喜歡。Shaw嘴上不說,心裡是很在意你的,他希望你能過得比現在更好。”
蘇洄聽著他的話,總覺得怪怪的,可又說不出哪兒怪。
以他對寧一宵的了解,這些話感覺不像是寧一宵所想,可卡爾也並不像是編造,反倒十分真情流露,於是他隻好把這種微妙感歸結於自己的病。
“雖然你這麼說,但我還是……”
電梯門打開了。
卡爾也沒多糾纏,“你先考慮考慮,有問題隨時聯系我。”
蘇洄點頭,他發現卡爾說出這些話後,臉上會不自覺冒出一些愉快的微表情,就像是做成了什麼很了不起的事,他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
但卡爾看上去是個很不錯的人,樂觀又開朗,聽他說話,蘇洄感覺自己壓抑的狀態也可以得到一點點松緩。
盡管如此,蘇洄仍舊覺得透不過氣,仿佛陷入一個避無可避的旋渦。寧一宵要求他搬過去,住在他的房子裡,卻又在他詢問是否需要身體交易時選擇離開,這麼矛盾,到底想要什麼。
蘇洄不知道,想不通,也覺得現在的自己除了虧欠,給不了寧一宵任何東西。
他被卡爾送回了病房,按照護士的提醒吃了藥,昏昏沉沉睡下,一睡就是十個小時。醒來後,他又做了很多檢查,被護士開了新的點滴,手背上的血管已經不成樣子,到處都是淤青。
體質天生不太好,蘇洄很容易留下淤青,他想起以前,寧一宵都不敢隨便用力抓他,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早上起來,他的身上就會出現莫名其妙的淤青。
寧一宵似乎很在意這些,還在他們交往之後詢問第一次見他的時候,脖子上怎麼會有淤青。
蘇洄當時不知應該怎麼回答,直接說出真相未免有些殘忍,於是他隻好說,是他自己掐的。
寧一宵當然不理解,但蘇洄從來不會好好回答問題,隻想轉移話題,永遠都是勾著他的脖子,說著說著便纏吻起來,然後從吻,發展成更容易讓他想不起最初目的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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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渾身汗涔涔的,靠在寧一宵懷裡,扭轉頭去吻他的嘴唇,喘著氣。
[因為我喜歡窒息的感覺。]
就像是一種惡趣味,他不止於此,甚至將寧一宵的手牽過來,繞過他的身體,放在脖頸上。
[你試一試,掐著我的脖子做,好不好?]
但寧一宵做不到,他充其量隻會將手覆蓋在他脖頸的皮膚,連用力握一次都做不到。
這些回憶談不上多美妙,蘇洄恍然回神,感到有點痛,才發現護士已經將針扎了進來,貼上了新的膠布,掩蓋痕跡。
這些記憶也都被他掩蓋了多年,直到最近重新遇見寧一宵,它們才一點點翻湧起來。
本來以為都忘了。
他抗拒和外界的所有溝通,尤其是寧一宵,以至於現在所有的號碼他都不接,假裝沒有看到,隻是消沉地在病房度過日與夜,僅僅隻是躺在床上,感受自己的生命同時間一點點流逝,像點滴裡的藥液。
不過這樣的沉寂隻維持了兩天,第三日上午,房東太太便來探望他。
對方手裡拿著一個保溫盒,裡面裝著番茄肉醬意粉。
“醒了?來,吃一點,這是我親手做的。”
蘇洄看著意粉,還奇怪今天竟然不是寧一宵送的中餐了,但他沒說什麼,安靜地拿起叉子,吃了一些,但實在沒胃口,哪怕房東太太特意多放了番茄膏。
“你怎麼就吃這麼一點?不好吃嗎?”她心疼地看著蘇洄,握了握他的手腕,“你都快瘦沒了。”
“我飽了。”他說了謝謝,並讓房東太太也吃點。
“我不吃了。”她滿面紅光,又拿出一瓶鮮榨果汁,給蘇洄倒了一杯,推給他,“Eddy,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什麼事?”蘇洄抿了一口果汁,又放下。
房東太太嘆了口氣,“說來話長,我也給你們當了一年多的房東了,你們家出了這樣的事,我也很遺憾。”
她話鋒一轉,“不過……最近我的女兒也生了病,我自己身體也吃不消了,家裡正為錢的事發愁,沒想到中介昨晚聯系我,說有人要買我這幾套公寓。”
“買?”蘇洄的思維很鈍,大腦運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
“買家是誰?”
她搖頭,“我也還沒見過,是中介聯系的,好像姓海森,一個中年男人。”
對不上。
蘇洄並不覺得有這麼簡單,怎麼會這麼湊巧,他不久前才拒絕了卡爾,這才幾天,自己租住的房子就要被賣掉。
“這樣……是不是不合規定?”蘇洄試探性問,“我的合同籤了一年……”
房東太太自知理虧,連連點頭,“是,確實是這樣,我也把你們的情況都說了,對方很爽快,說他們來賠償這個損失,給你們三倍房租的賠償。”
裝都不裝了。
蘇洄低頭,拿起手機,本來已經在上次的通話記錄裡找到寧一宵的那個未存號碼,但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撥給卡爾。
卡爾接通,聽他說完後,否認了事情出自他手。
“我真的不清楚,會不會是別人?Eddy,現在很多人在買布魯克林的舊公寓,專門用來投資,我的一個叔叔就這樣,不過他買的是另一個街區。”
他說得有模有樣,令蘇洄都沒辦法問出下一句。
“那你那兒是不是得搬家啊?”卡爾殷勤道,“我帶幾個人去幫你吧。”
“不用,我還沒有……”
“房東太太已經籤約了嗎?”
蘇洄的手機是外放,坐在對面的房東太太聽了,立刻點了頭,並小聲說,自己的女兒現在亟需這一筆錢。
“她說籤了。”蘇洄有些無奈,但也不忍心讓房東難過。
卡爾一副他已經同意的語氣,“那你就得盡快搬了,有很多東西吧,我下午就過去,你不用動。”
“我不去他那兒。”蘇洄語速很慢地說,“你不用做這些。”
卡爾那頭沉默了片刻,像是工作受挫。
“那……可是Eddy,這樣我可能會丟工作诶,你知道的,他完全不近人情,隻要我沒有完成他給我的任務,他就會毫不留情地開掉我,真的。”
這次換蘇洄沉默。
卡爾在電話另一頭祈禱寧一宵給出的辦法能再次生效。
果不其然,生效了。
蘇洄有些無奈,不知道事情怎麼發展到這種地步,但他依舊不想松口同意,“那好吧,總之先搬出來,我和你們一起。”
“好!”卡爾光顧著高興,又立刻改口,“不用不用,我可以的,你要對我的工作能力有信心。”
房東太太顯然也很開心,連忙站起來收拾自己的東西,“那我先回去,給他們把門打開,也看著他們搬家,別漏了什麼。”
蘇洄開口想攔,也根本沒有攔住,眼看著她風風火火便走了。
頭昏腦漲,蘇洄看了一眼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沒有睡醒,還在做夢。這麼多的巧合,看上去沒有一個是正常的。
他躺下去,縮回被子裡,一動不動,盯著點滴的輸液管發呆。
他寧願相信這真的是巧合,也不想承認是寧一宵自以為聰明的機關算盡。
六年過去,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自己,現在的他,更不知道有什麼值得寧一宵去算計,去想盡辦法。更何況現在的寧一宵功成名就,實現了當時對他說過的所有抱負和理想,和那時候所描繪的藍圖幾乎分毫不差。
在當時,自己還是他藍圖裡的一小部分,佔據他所幻想的一部分未來人生。
他想,或許這就是寧一宵的癖好,他就是一個可怕的必須要依照計劃做事的人,也不接受任何失誤。
即便是玩拼圖,寧一宵也同樣無法接受有任何一塊缺失,不可以讓它們散亂在一起,必須每一幅都拼好之後保存收藏。
過去蘇洄就很喜歡把他的拼圖都悄悄打散,放在盒子裡。可第二天回家會發現,自己的“犯罪現場”又被好好地拼起來了。
寧一宵也從不生氣,隻會在發現後,獨自默默地拼,拼好再擺出來,周而復始,直到蘇洄率先放棄他的“再犯罪念頭”,讓這些拼圖們能夠遵循計劃完整保存。
蘇洄不由得想,或許自己也是那一小塊缺失的拼圖。
如果被收集到,被按照原計劃存放在應在的位置,哪怕關系變了,一切都變了,隻要靜靜地躺在那兒,寧一宵的計劃仿佛就沒有缺陷。
第32章 N.金絲鳥籠
寧一宵起初並不想用這麼強硬的手段介入蘇洄的生活。
他也嘗試過溫和地給予幫助, 或是暗地裡提供他所需要的,但效果都不好,蘇洄比他想象中還要抗拒和冷淡。
但聽到梁溫被拒絕, 寧一宵還是沒能克制住自己的心, 看著蘇洄陷入鬱期的沼澤, 看著他昏迷在地,因營養不良而住院, 不吃不喝,寧一宵毫無辦法。
這段時間他想到很多種幫助蘇洄的方法,可每一件或多或少都不夠好, 唯一安全的, 似乎就隻有把他放在身邊。
這聽上去或許滑稽, 可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讓蘇洄熬過這段時間, 別無他想。
從瓊斯集團離開時,寧一宵接到了貝拉的電話,對方語氣很急, 聽上去好像是發生了什麼。
“克洛伊這兩天有沒有找過你?”
寧一宵正在車裡處理文件,盯著筆記本,語氣平淡, “她為什麼會來找我?”
“因為我們要訂婚啊,到處都是新聞。”貝拉·瓊斯開始了未雨綢繆, 囑咐道,“如果克洛伊來找你,你一定不要露餡, 不要她沒問兩句你就承認了是假訂婚, 知道嗎?”
“我沒興趣陪你們演戲。”寧一宵坐在車裡,扯開領帶。
“沒興趣你也演了, 好處也快到手了,怎麼都得撐到我把信託金弄到手吧,更何況是她要和我分手的,現在著急了?早幹嘛去了。”
寧一宵實在是佩服大小姐的個性,天不怕地不怕,一定要把事鬧大才滿意。
貝拉又補充道,“不光是克洛伊,其他人問也是一樣,臨門一腳了,千萬別壞我的事兒,拿出你最擅長的撲克臉!”
寧一宵心中煩悶,沒多說話,等對面掛了電話,便讓司機放了鋼琴曲。
車開出去沒多久,卡爾的電話便打進來。
“怎麼了?”
寧一宵最近沒讓卡爾做太多工作,給他的所有任務幾乎都是和蘇洄有關,他的電話一打進來,寧一宵便產生些許不好的預感。
“Shaw……”卡爾支支吾吾,“那什麼,我本來剛剛帶著人過去,想把Eddy的東西收拾一下,幫他搬家,結果發現他東西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