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了一個吸血鬼,他不眠不休地吸我血。
無意間聽到他要向我求婚,我特地換上了最珍貴的連衣裙。
卻看見他跪在了時歡面前。
有情人終成眷屬,而我卻成了搶奪時歡功勞的壞種。
被趕出時家的那一天,他嗤笑:「時禧,你說謊成性,我想起我吸過你的血都泛惡心,求你滾遠點。」
1
江洛是我在下課回家的路上救下的吸血鬼。
那天晚上,月光灑在他的臉上,像是他在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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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受了很重的傷,我的血對他而言效果微乎其微。
我連夜趕回時家,時歡是治愈者,如果她能給江洛一點血,那江洛一定會好起來。
時歡滿臉寫著拒絕,我撒了個謊:「實驗室的教授都知道你是治愈者,正好有調協局的研究任務,所以……」
她想要博個好名聲,自然會給我這管血。
但我總歸是要付出代價的。
時歡漫不經心地瞥了我一眼:「你這頭發,可真讓人討厭。」
我心裡清楚,她見不得我比她好。
連我的頭發都不能。
我拿了剪刀,及腰的頭發三兩下齊耳剪斷,沒有半點猶豫。
回去的路上,我心滿意足地揣著時歡給我的那管血,頭發沒了可以再長,江洛沒了可就徹底沒了。
時歡的血果然和我的不同,江洛的臉色明顯好看了許多。
接下來的兩個月,我兢兢業業地充當了江洛的血庫。
醫務室的老師再三提醒我,營養不良,不能再揮霍自己的血了。
可我還是舍不得讓江洛受一點委屈。
時歡總是說我天煞孤星,克S父母,沒有朋友。
可是現在我有了江洛,這就夠了。
畢業這天,我遂了江洛的心願把他帶回了時家,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因為我知道,江洛要和我求婚了,就在今天。
2
保姆阿姨在旁邊催我:「愣著幹嗎?趕緊把酒端出去啊,外面正熱鬧著呢!」
我收回了思緒,小心翼翼地端起了託盤。
江洛剛進門就被時爸爸喊走了,他見到江洛有幾分驚喜,看到他站在我身邊時眼中又多了幾分疑惑和不滿。
想來他是認得江洛的,隻是沒想到,不起眼的我居然攀上了吸血鬼種族王位的繼承人。
我剛走出廚房的門,就聽到大廳裡傳來了歡聲笑語,時爸爸的聲音尤其大:「江洛啊,以後就是自家人了,你可要好好對待我的寶貝女兒啊。」
江洛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時叔叔您放心,我這條命都是她的。」
我不自覺揚起嘴角,連時爸爸從沒喊過我女兒,更別說寶貝女兒這件事都忘了。
可是他如果不是在說我,又是在說誰呢?
等我來到眾人面前,卻看到江洛牽著時歡的手,十指相扣。
在時家,我向來謹言慎行,不敢行差踏錯一步。
此時,滿盤的酒都被我砸落到了地上,一片狼藉。
我盯著江洛,嘴唇微微顫抖:「江洛……你……」
時歡一臉失望地走到了我面前,當著眾人的面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她手上的鑽戒熠熠生輝,我在江洛抽屜裡見到過。
我以為那是給我的。
可它現在戴在時歡手上,有稜有角的鑽石劃過我的臉時,我竟沒感受到半點疼痛。
3
時歡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捂著胸口控訴我:
「時禧,我時家收養你二十年,辛苦栽培你,可沒想到你居然如此不要臉!
「你根本就不是治愈者,你救人的血也是我給你的,你為什麼要騙人?
「妹妹啊,以前的事情姐姐都已經替你瞞下來了,你怎麼還是S不悔改?」
……
周圍的議論聲紛紛響起,毫不避諱地對著我指指點點。
「這時禧從小就心眼多,你看她高考成績是不是挺好的,高中上學故意裝作成績差,這時家都把心思放她身上了……」
「可不是嗎,我也聽說了,也就時家好心,養得比親女兒還上心。」
「一個養女那時候敢搶寵愛,現在就敢搶姐姐的功勞,以後就敢搶時家家業了!」
我恍惚又回到了從前一次次被時歡陷害的時候,根本沒有人相信我。
一股熟悉的視線落在了我身上,是江洛!
我下意識看向那處,眼裡滿是祈求和期待。
誰都可以不信我,可是江洛,你不可以。
他淡淡地看著我,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將我凌遲的刀子:「時禧,治愈者的血,是時歡的嗎?」
「是時歡的,」
「可是……那是我為你求來的……」
我張了張嘴,卻看到了他眼底的嫌惡,腦海裡突然閃過曾經種種。
江洛問我是不是時家人,江洛得知我是時家人的驚喜,江洛時常問起我時家的事情,江洛……日盼夜盼想讓我帶他回時家。
他喜歡的,從頭到尾都不是我。
4
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眼淚無聲地落下:「江洛,你說你喜歡我的……」
江洛親昵地挽上時歡的腰,他曾對我做過無數次這個動作,現在卻如此冷漠地看著我:「時禧,你滿嘴謊話,還要求我真心待你嗎?你根本就不是時家的女兒,也不是救我的人,還想得到我的喜歡?」
我試圖解釋,想著挽回他:「可是我的血也……」
話還沒說完,江洛便嗤笑著打斷:「時禧,你說謊成性,我想起我吸過你的血都泛惡心,求你滾遠點。」
……
救回江洛的那條路上,我還救過一隻狗和兩隻貓。
在此之前,我還做著一狗,兩貓,以後會有三人,四季的夢。
可我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夢,此時此刻,啪地一聲全部碎掉了。
時機差不多了,時爸爸出來說了聲「公道話」:「時禧到底是我的女兒,是被我寵壞了,歡歡帶妹妹回房間反省反省吧。」
女兒?寵壞了?妹妹?
在場的人都誇時爸爸寬厚善良,可我隻覺得惡心。
時歡毫不客氣地把我踹進了房間,露出了真面目:「時禧,你連時家的狗都不算,怎麼算得時家的人?」
她狠狠地拽起我的頭發,迫使我仰起臉:「就你還妄想染指江洛,還真是敢做夢!」
下一秒,尖利的指甲劃破了我的眼皮:「我是不是說過我不喜歡你這雙眼睛?」
我全身一震,抖得不像話,卻不敢哭出聲。
她貼近我的耳朵,聲音像是淬了毒一般:「如果再讓我看見一次,我就挖了它,說到做到。」
時歡鎖上了房門,我環著膝蓋縮在角落,就像小時候那樣。
原來無論我多努力,到頭來,陪伴我的還是隻有我自己的影子啊。
5
我是時家收養的女兒。
時爺爺把我帶回時家那天,我就知道我和時歡不同。
時家是為數不多的治愈者家族之一,隻是一直沒能在調協局站住腳跟。
調協局作為人類和吸血鬼之間最大的組織,無論是人抑或是吸血鬼都能從中獲利,包括權力。
而時歡,則是最有可能與純種吸血鬼結合的治愈者,是助時家更上一層樓的秘密武器。
我不一樣,我隻是個普通人,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
七歲那年,我來到時家,徹底開啟了我的噩夢。
時家的第一次家宴,時爸爸不敢違背時爺爺的意願,當著眾人的面正式介紹我。
有個阿姨誇我好看,開玩笑道時家已經有一個女兒了,不如把我讓給她。
時歡親昵地拉過我的手,巧笑道:「阿姨,時禧是我們家的寶貝,您可不能搶走她。」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夢幻,讓我以為自己再也不用顛沛流離了。
直到那個阿姨的兒子從我的口袋裡翻出了現場賓客中丟失的名貴耳環,還有時歡鑲著鑽石的發夾。
美夢戛然而止。
時爸爸當著眾人的面教育我,想要的東西可以問他要,但不能偷。
我含著淚一遍又一遍地否認,可沒人相信我。
散場時,我看到時歡和那個男孩在門口笑得花枝亂顫,眼裡滿是得逞。
我才幡然醒悟,他們厭惡我。
可這件事隻是個開始,從我上學那天起,等著我的是無邊無際的孤立和謾罵。
隻要班裡有人丟了東西,同學們總是不由分說地開始翻我的抽屜。
我清清楚楚地記得,爬上光榮榜第一名的那天,我那名校畢業的班主任隨手丟下成績單,嘲諷道:「人品差,成績再好也沒用。」
所有人都說我是一個壞種,可我明明什麼都沒做。
從那以後,在黑暗中努力生長,成了我一輩子的課題。
6
送走江洛,時家終於結束了喧囂的一晚。
我推開了二樓的窗戶,柔和的月光都顯得有些刺眼。
攀在牆上的這條管道和我一樣傷痕累累,如今成了我逃走的唯一通道。
門口車燈亮起,我下意識躲到了牆角。
是時歡和江洛。
「你這麼愛幹淨,她怎麼能讓你和這些骯髒的貓狗住在一起,太過分了。」
「歡歡,沒關系的,你不是幫我報仇了嗎?」
什麼報仇?
我微微探出了頭,看到了時歡腳下的袋子。
「明天就把這些屍體丟在她面前,看她還笑不笑得出來……」
我咬緊了嘴唇才沒讓自己哭出聲,原來四下無聲,悲傷就會震耳欲聾。
從此我又是一個人了,沒有貓,沒有狗,也沒有江洛。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我的臉頰被風吹得僵硬生疼。
我木偶般地提走了那個袋子,徹底消失在了南城。
7
凌晨的早餐店坐滿了趕火車的人,三三兩兩,有說有笑。
我默默坐在最角落,點了一碗餛飩。
熱騰騰的早飯冒著霧氣,又把我的眼睛燻紅了。
其實比起不頂餓的餛飩,我更喜歡包子,可是江洛喜歡餛飩。
他剛剛清醒時,眼裡全是警惕,是什麼時候變得如沐春風的呢?
大概是時爺爺與我通了電話,讓我有空常回時家被他聽到的時候。
我早該想到的。
一個吸血鬼種族的繼承者,怎麼會和普通人類在一起?
江洛介紹自己的字字句句,都充滿了野心,像極了時爸爸說自己想成為調協局局長的口氣。
是我異想天開了。
回到鄉下,時爺爺頗為慎重地看著我:「禧禧,他極有可能吸血鬼下一任的王,你確定要解契嗎?」
我心裡有過幾分掙扎,卻還是點了點頭:「要。」
人類為吸血鬼供血超過一月,便會自動結契。
對相愛的人來說,是浪漫的牽扯。
對我和江洛來說,是惡心的牽絆。
就算我不解,江洛知道後也會找我解契,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時爺爺的嘴裡念念有詞,那張無形的契約終於消失了。
我在院子裡坐了很久,不遠處傳來了隆隆的響聲,綠皮火車慢慢進入了我的視線裡。
喜歡江洛的每個瞬間,都像這輛疾馳而過的列車。
人們都說吸血鬼骨子裡都是冷的,養多久都不親人。
可是江洛卻是例外。
我給他做的飯菜他總是吃得幹幹淨淨,他偶爾會幫我洗洗碗。
江洛總是嫌棄家裡的貓狗吵鬧,我就會小心地哄著他:「它們陪了我好久好久,送走我會舍不得的。」
這時江洛就會頗為用力地摟著我,負氣道:「有我陪你還不夠嗎?」
我正好朝著鏡子,齊耳的短發顯得我土裡土氣,可是眼睛裡的神採卻騙不了人。
江洛在吃醋,喜歡我才會吃醋。
原來被喜歡,被愛,真的會讓人變得生機勃勃。
眼前麥浪翻滾,早已沒了火車的蹤跡。
我捂著臉,哭得撕心裂肺。
沒關系的,孤單會裹起所有的軟弱。
更何況我本來就是一個人。
8
我在附近的鎮上找了份工作,一個吸血鬼醫生的助手。
老板是專治吸血鬼的醫生,也是隻吸血鬼。
幾乎每一個來診所的人都帶著我從未見過的善意,而不是厭惡嫌棄的目光。
他們都喊我時醫生,而不是小偷。
如果那天我能找到吸血鬼醫生,也許我就不用去要時歡的血了。
結果可能會不一樣吧。
不存在我騙江洛,也不存在時家的牽扯,我們彼此可以更坦誠。
可是人生哪有這麼多如果。
時常來診所拿藥的熟人也會與我闲聊:「時醫生長得好看又這麼優秀,一定很受歡迎吧。」
我愣了一下,尷尬地笑了笑:「沒有沒有。」
不僅沒有,還恰恰相反。
我記得有天早飯,時歡要喝滾燙的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