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就想衝著人群歡呼,池尤及時拉住了他的衣領,將過度興奮的江落拽到了自己懷中。兩個人的身上沾染了汗水和血腥的味道,這種味道在當下產生了微妙的化學反應,忽然變得迷人極了。
頭頂的強光炫目,江落後仰著頭,看著池尤背對著強光,離他越來越近。
惡鬼的手還是冷的,但這種冷已經不會再讓江落感到不適。他笑著迎上了惡鬼的吻,這個吻簡潔無比,唇肉隻是輕輕一碰,卻為彼此蓋了個外人禁止覬覦的章。惡鬼餘光瞥過臺下追捧江落的一些人,似笑非笑地重重捏了一把江落的後頸,“回去了。”
之後幾天,他們玩得更加快樂。等玩夠了,就開始低調地非法吞噬國外厲鬼。時間不知不覺,匆匆從指縫間而過。
但留在大昭寺中,好不容易得到真神指點、見到成神希望的宿命人,在發現真神猝不及防離開之後,再也不復兩百年的冷靜,一日比一日心急如焚了起來。
第217章
人最怕的不是見不到希望,而是見到希望之後再一次失去了希望。
見到真神的宿命人,已經沒辦法再堅持兩百年。
他每天都會來到寺廟前等待著真神的再次降臨,不斷回想真神說過的話。隨著時間的流逝,宿命人開始產生了動搖。
宿命人的唯一執念就是成神,因為池尤會殺了他阻擋他成神,所以他才要殺了池尤。他其實並不在乎虛名,隻是從古至今成神的人都有一個好名聲。
然而真神說的有道理。
他欺騙了世人,這個是原罪。不承認自己罪過的他,很有可能一直成不了神。
如果池尤還沒被他重傷,那麼宿命人一定不會考慮承認錯誤。但如今唯一一個能殺了他的人已經非死即傷了,就算其他人知道自己被騙,也奈何不了宿命人。如果承認自己的過錯就可以成神,也並非是不能接受的事。
就像是他曾經說過的一樣,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即使成神後下一秒就會死,宿命人也心甘情願。
一天又一天的等待中,宿命人逐漸下定了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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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外。
池尤吞的鬼魂太多,江落琢磨著不能逮一個地方薅羊毛,又換飛機去了南美洲一個比較出名的靈媒城市。
這個城市向來以怪異出名,這裡有全世界最大的女巫市場。數不盡的女巫、佔星者、算命者會在這裡聚集,販賣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等真正見到女巫市場之後,江落不由大開了眼界。
這裡多是一個個支起來當做商店的棚子,店家隨意地在地上鋪上一層毯子,將販賣的東西往毯子上一擺,跟一個個最接地氣的小商販一模一樣。
看起來熱鬧又普通,但一看他們攤位上的東西,就知道這裡絕對不是普通的集市。
幹駱駝胎兒、幹蟾蜍屍體、貓頭鷹的羽毛、毒蛇的牙齒……間或有一些類人的枯幹手指,以及各種動物心髒。
江落看得眼花繚亂,倒是真的在一些東西上看到了繚繞的淡淡鬼氣。
他側頭在池尤耳邊道:“你有看到什麼好東西嗎?”
惡鬼很有興致地四處看著,同樣在江落耳邊壓低聲音回道:“沒有。”
“睜大眼睛好好看一看,”江落叮囑道,“最好能撿些漏。”
惡鬼對“撿漏”的說法嗤之以鼻,他發出和陸有一曾經相差不二的話,“我需要撿漏?親愛的,我有錢,很多錢。”
江落:“……”
女巫市場是一條長長的街道,江落和池尤走到一半時,街道內容緩緩從商鋪過度為佔卜。
在他們經過一個用水晶球佔卜的黑帽子女巫時,女巫突然出聲叫住了他們,“嘿,那兩個東方人。”
江落本來以為不是在叫他們,但女巫再次用蒼老的聲音道:“黑色長發的東方男孩。”
街道上的東方人絕對不少,但長發的東方男孩隻有江落一個。江落腳步一頓,眯起眼睛回頭。
女巫臉上遍布著皺紋,眼皮松垮耷拉,遮住了一半渾濁的眼睛。她正牢牢地盯著江落,似乎在江落身上看到了什麼難以參悟的謎團。
“我可以為你免費佔卜一次,”老女巫慢吞吞地說道,“相信我吧孩子,你最好不要錯過這次機會。”
江落自認為是個尊老愛幼的人,他腳步輕快地走到女巫桌前坐下,“您想為我佔卜什麼?”
老女巫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看向了池尤,強硬地道:“我佔卜時,他不能陪在你的身邊。”
江落幸災樂禍地回頭道:“池尤,你被嫌棄了。”
惡鬼雙手插兜站在江落的旁邊,狀似無奈地道:“那該怎麼辦。”
女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落,了然地道:“我隻需要你伴侶的二十分鍾。”
這句話顯然討好了惡鬼,惡鬼走到了一旁,給他們讓出了空間。
江落咳了咳嗓子,“好了,您可以說了。”
女巫長滿老人斑的手緩緩摩挲著水晶球,“孩子,你有沒有想要知道卻找不到答案的問題。”
江落打著太極,“每個人都會有這種問題吧。”
“但你的尤為不同。”女巫道。
江落微微一笑。
老女巫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在這裡為人佔卜了三十年,頭一次見到你這樣的人。我看不透你的來歷,但我的水晶球卻可以看清。你難道不想要知道自己的來歷嗎?”
江落嘴角的笑意倏地僵硬起來,他的眼神瞬間冷了下去,“你知道什麼?”
女巫低下頭,全神貫注地看著水晶球,“孩子,專心看著水晶球,在心裡想著你的問題,如果成功的話,說不定你就會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江落審視地看了女巫半晌,才低下頭看著透明的水晶球。他半信半疑,但還是在心中不斷地重復“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這個世界”這句話。
利用水晶球佔卜的時候,佔卜的人不能眨眼。江落眼睛看得幹澀無比,十五分鍾後,水晶球中忽然多了一叢白色的煙霧。
煙霧慢慢暈開,布滿了整個水晶球。江落眼神不由一凝,下一瞬,煙霧中浮現出了一個模糊的畫面。
看清畫面的一瞬間,江落的瞳孔驟然緊縮。
他看到了沒穿越的他,看到了熟悉的設計院,還有一個正在和他談工作的甲方。
甲方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格子衫黑褲子,長相普通,神情有些膽怯,正絮絮叨叨地交代著設計要求。
江落看到甲方的面容後,感覺到了幾分熟悉。
哦,他想起來了……這是曾經臨時被一個同事推到他頭上的多餘工作,讓他幫這個客戶設計一套兩層獨立別墅。這個工作不屬於江落,再加上當時已經下班,江落雖然笑著招待了客戶,但表情細節全是不耐煩。
當時的他聽著客戶繁瑣細碎的要求,不可避免地走了神。
他有個壞習慣,一旦一心兩用,就會將客戶的話左耳進右耳出。等到之後為甲方做出設計圖時,設計圖雖然漂亮極了,卻和甲方的要求有了細節上的出入。
甲方的性格說好聽點是軟,說難聽點是慫。他明明不滿意江落的設計圖,卻敏銳地看出了江落的敷衍,什麼都沒說,拿著設計圖默默回了家。
江落看到這一幕不禁納悶,怎麼會是他和這個客戶的畫面,難道這件事還有後續?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麼,水晶球內又變了一個畫面。
花了小幾萬塊錢買了一個不喜歡的設計圖的客戶回到家裡越想越氣,最後竟然被氣紅了眼。他喝了兩瓶啤酒,打開電腦和朋友訴苦,不斷罵著江落的設計院和江落,最後哽咽地用力敲擊著鍵盤道:【這個虛偽奸詐的設計師,虧我看到他的第一眼還以為他是一個溫柔的好人,他太會裝了,太偽善了!】
【我還是氣不過,我要寫一本報社文,我要把他寫進我的小說裡當炮灰,我要在書裡折磨他出氣!!!】
三個大大的感嘆號從江落眼前飄過。
水晶球的霧氣散了,畫面消失不見。什麼都沒看到的老女巫追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江落:“……”
他的表情怪異極了。
江落早就奇怪為什麼《惡鬼》中會這麼巧的有一個和他名字相同的炮灰,這個炮灰還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他原本以為隻有從宿命人那裡才能得到答案,卻沒有想到事情原來是這麼回事。
一切都是他自食惡果?
他得罪了《惡鬼》的作者,所以被作者寫進了書裡當炮灰虐?
……
怪不得他看《惡鬼》的時候,池尤竟然一個勁地逮著原主這麼一個被利用的小炮灰使勁虐待,用盡了血腥手段。原來是因為這樣。
江落心裡憋屈極了。
但他為什麼會穿進書裡,變成以自己為原型的“江落”?
老女巫又好奇地問了一遍。江落表情不怎麼好地搖了搖頭,站起身從錢包裡掏出兩張鈔票放在了老女巫的桌上,找到了池尤。
接下來的一路,江落沒什麼心情說話,池尤竟然也沒說什麼。他們回到了酒店,但在江落獨自出神的時候,池尤又不知不覺地離開了房間。
惡鬼回到了女巫的佔卜攤位前。
他的身影像是索命的幽魂一般,遮住了女巫的視線。老女巫遲疑地抬起頭,看到是他之後,倒沒有多少意外。
惡鬼居高臨下地看著女巫,“他看到了什麼?”
女巫緩緩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惡鬼輕笑兩聲,彎腰靠近女巫,緩聲問道:“他是不是能夠回去?”
老女巫仍然道:“我不知道。”
惡鬼頓了頓,慢悠悠直起身,他眼神幽暗地看了老女巫一眼,伸手友善似地在女巫肩頭拍了拍,轉身離開。
女巫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不見後,立刻收拾東西從小巷離開。但剛剛走進無人的小巷,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嗬嗬……”
在她快要把自己掐死的時候,包裡的水晶球突然炸開,女巫的手恢復了控制。老女巫喘著粗氣,來不及心疼自己的水晶球,踉跄地站起身跑了。
*
江落鬱悶了一頓時間後就不再糾結了。
不管他是怎麼穿越的,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是既定的事實,既然是已經發生的事,那就不需要多想。